第七十八章 只是巧合
我作為當事人之一,理所當然地,被警車嗚嗚啦啦地拉到了巡警支隊。我來s城這個地方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卻已經算是二進宮了,看來這個鬼地方的確與我的生辰八字犯沖,我在此地至今諸事不利,真是讓我感到十分悲催。
「我反正就找她要人了,我女兒說了來找她的。」曾小娟的繼父也夠死皮賴臉的,他都已經進了巡警支隊,還在那裡虛張聲勢耍賴皮。
我這是坐在鐵屋子裡被人放了火,平白無故惹了一身騷!開學幾個月了,我登門走訪了多次,連曾小娟的影兒也沒見著,我也挺著急的,她要是能來找我也好哇!
「你有什麼證據嗎?你一口咬定是林老師把你的孩子藏起來了,但口說無憑,起碼要拿出有力的證據出來!」淼淼敲了敲桌子,攤開手找他要東西,「如果你拿不出證據出來,林老師可以告你誣陷罪的!」
淼淼到底是警察,見多識廣,一下子抓住問題的要害,說到點子上面,我看他還怎麼狡辯。
「有哇,當然有!」猥瑣男咳嗽了一聲,不管不顧地朝地板上吐了口唾沫,抬起食指戳向曾小娟的媽媽,「你把那個日記本拿出來!」
曾小娟的媽媽瑟瑟縮縮地挪到他的身邊,低聲下氣地說,「算了吧,我們給林老師道個歉吧!」
「那怎麼行!我就是找她要人,她交不出人就賠錢給我!」猥瑣男脖子一梗,眼珠子一輪,惡狠狠地瞪了曾小娟的媽媽一眼。
曾小娟的媽媽嚇得身子一抖,萎縮著靠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了。她真是個扶不起的劉阿斗,曾小娟攤上這樣一個是非不清的媽媽也夠倒霉了。
我就知道他心思齷蹉,訛錢來著,不可能真正擔心曾小娟的安危。
「拿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淼淼乾脆簡潔地說了一句話,曾小娟的媽媽忙不迭地將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遞給淼淼。
這是一張破舊不堪的方格紙,明顯是從一個日記本上撕下來的,已經揉的不成樣子。我接過來一看:
……我不知道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盡頭,……我不知道可以向誰傾吐我心中的恐懼和害怕。我要去找我的林老師,我喜歡摸她黑黑的長頭髮,喜歡看她對著我溫柔地笑……她比媽媽還要溫暖……
我捧著這張淚跡斑斑的方格紙,禁不住潸然淚下。我彷彿看到了一個躲在陰暗角落裡的孤獨小女孩,彷徨、不安、無助,在我身上寄予那麼多的希望,而我並沒有及時地給予她任何一點幫助。
「還有呢?日記本上那些別的內容呢?」我想這個卑微的傻孩子一定把她滿腹的脆弱傾訴在日記本上,她只能躲藏在無人的角落裡,自己默默地舔舐那些無法對人言說的痛與苦。
「是啊,還有哪些,說不定將來可以作為呈堂證供!」淼淼正氣凜然,煞有其事地招呼一邊的男同事,「快過來取證!」
「沒有了,就這些了!」那個猥瑣男典型是個欺軟怕硬的角色,一聽淼淼來真格的,立馬見風使舵變了說法,「林老師,這都是誤會,我給您賠禮道歉了,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吧!」
你說他無知吧,他又還有些鬼點子,知道銷毀那些對自己不利的證據,滿嘴的世故圓滑。
「那你過來簽字畫押,保證以後不再去學校尋釁滋事了,不然我們就按擾亂社會治安的條例處罰你。」
「好的,好的!」
淼淼連蒙帶嚇一席話,把個曾小娟的繼父駭得小股戰戰,屁滾尿流地簽了字。
他臨走時,還不忘點頭哈腰朝我討好地笑一下,一點也看不出在學校的跋扈囂張。
「淼淼,你陪我去吃點東西吧!」
這樣的處理算是比較滿意的結果了,像他那種胡攪蠻纏之人,估計也沒有什麼硬性的條條框框來約束,不能馬上給他量刑定罪。好不容易打發了那個瘟神,我也鬆了一口氣,虛脫地趴在淼淼的辦公桌上有點飢腸轆轆。
我從早上一直折騰到現在連口水都沒有喝,已經餓得可以吃進去一隻小老虎了。剛才坐在警車上,我看見路邊小攤上賣的圓滾滾的青桃子,已經垂涎欲滴,我恨不得下車搶兩個就往嘴裡塞。我彷彿還聞到我們老家七月份才有的菱角米的清香,肚子里的饞蟲此刻翻來絞去,正在大唱空城計。
「走,小楓,我們去找清子,讓他帶你去吃東西!」淼淼不由分說拉起我,儼然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我們去看他究竟在搞什麼鬼,竟然連搭理一下自己老婆的時間也沒有!」
「算了,淼淼!」我甩了甩淼淼的手臂,想掙脫她的拉扯。
我承認自己很怯弱,有時候不想把每件事情都弄得清清楚楚,稀里糊塗度日至少可以自欺欺人,我現在比較擅長做這種事情。
「來都來了,咱倆順便去瞧瞧!」
淼淼雖然是女孩子,手勁不小,我掙扎了一下,沒有擺脫她的手腕,就半推半就隨她來到張清上班的地方。
巡警支隊與公安局只有一牆之隔,淼淼熟門熟路,風風火火拖著我走得很快。我心神俱疲,強打精神才能勉強跟上她的步子。
「秦俊江,你鬼鬼祟祟在這裡幹什麼?」
我們剛從電梯出來,秦俊江正在張清的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淼淼一聲呵斥,他驚得渾身一激靈。
「小楓來了,清子在裡面有事,你們等會兒再進去!」秦俊江一副似笑非笑的嘴臉,像座門神堵在門口,竟然不讓我和淼淼進去。
「走開!是不是清子那傢伙在裡面偷香竊玉,你在給他把門?」淼淼柳眉橫豎,用腳將秦俊江往旁邊一踢,「我倒要瞧瞧,是何方神聖在他屋裡!」
「碰」地一聲響,大門被淼淼一腳踢開,連秦俊江都阻攔不及。這種踹門的事情,只有潑辣的巾幗英雄淼淼能幹的出來,我有些沒有底氣。
雖然我也挺想踹的,我知道淼淼這般暴躁都是替我打抱不平。
偌大的辦公室,確乎有兩個人,鍾麗華正窩在張清的懷裡哽咽,淚水漣漣。張清將手搭在她的肩上,正在輕聲撫慰。看到我們進來,倏地分開。
須臾之間,我的大腦似乎瞬間短路了,對眼前的一幕無法應對自如,只是覺得自己這樣貿然闖進來,驚擾了一對有情人幽會實在冒昧。我不禁膽怯地往後倒退幾步,彷彿自己才是被原配抓包的小三,羞愧難當。
片刻之後,我才恍然明白眼前的情形,在我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那個說會對我好的男人,毫不留情地切斷我的電話,卻有耐心摟著溫香軟玉輕言細語。這實在是莫大的諷刺。
我的心臟像被人狠狠地攫取,捏在手心殘忍地蹂-躪,疼得死去活來。我微微戰慄著,身子有些搖搖欲墜。我眼前一花,天旋地轉的感覺讓我步履踉蹌,我急忙抓住淼淼的手,才穩住身形。
「喲嚯,談情說愛搞到辦公室來了,你們真是太過份了!」淼淼氣得七竅生煙,臉紫了又紅。
淼淼說是陪我來查崗,只是一句無心的戲謔之言,無非是想來為我打抱不平出出氣,她哪裡會想到真的遇到郎情妾意的戲碼。
「淡定!淡定!」秦俊江一把拽住淼淼,笑著向我解釋,「小楓,別誤會,都是因為工作!」
「工作你個頭哇!」淼淼掄起手上的東西,沒頭沒腦地砸向秦俊江,「你這個助紂為虐的傢伙,你們都是一丘之貉!」
「淼淼,注意影響!」秦俊江滿屋子抱頭鼠竄,還不忘順手將門掩上。
「淼淼,你真的誤會了!」鍾麗華從張清的懷裡退出來,面色如常地解釋,「我只是來邀請學長參加我晚上的慶功宴,我們之前是清清白白的!」
「你對我講什麼清白?你去對清子的老婆說!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你這樣死皮賴臉的!」
淼淼性格率真,平素行事直來直去,眼裡揉不下一丁點沙子,她早就看鐘麗華不順眼了,這會兒更是瞧她不起。世上兩條腿的男人到處都是,她偏偏就纏住別人的老公不放。
「淼淼,你不了解情況,不要亂說話!」秦俊江眼瞅著勢頭不對,霸道地將淼淼攔腰一抱,徑直往外走,「走啦,人家兩口子的事,你別瞎摻和!」
「清子,你要老老實實把問題給小楓交代清楚,不然,我都不會饒你!」淼淼用腳尖勾住門框,不客氣地警告張清。
我傻傻地站在屋子中央,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下來。
「小楓——」鍾麗華轉過身子,漸漸走近我,似乎有話對我要說。
「你下去吧!」張清不動聲色地制止了她,用眼神意識她出去。
「小楓,剛才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們真的沒有什麼,只是巧合罷了!」張清用拳頭壓住唇角,不自然地咳了一聲,字斟句酌地出聲。
巧合,這樣的巧合未免太多了吧!我在心裡暗暗冷笑,為他的牽強附會感到無語。
「張清,我可以相信你嗎?」我攥緊手心,勾了勾唇,臉上浮起一抹憂鬱的淺笑。
「你什麼意思?你有必要這樣咄咄逼人嗎?」張清的面容十分不悅,語氣清冷,「再說,你這樣無端地到我單位來興師問罪,你覺得合適嗎?」
「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來了!」我冷冷地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