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打道回府
我的心裡一陣暖流倏然湧起,眼底漾出點點濕意,瞬間淪陷在張清無意間編織的溫柔情網裡。
我按捺住自己微不可察的雀躍心情,故作鎮定地埋頭細細咀嚼餛飩,聽憑他在我的嘴角擦拭,生怕自己的輕舉妄動驚嚇了他,讓他對我這種難得的溫柔瞬間消失。
「餛飩有那麼好吃嗎?你竟然連碗底都不肯放過?」
半晌,張清促狹的話語響起,我這才從獃滯中醒過神來。原來,我的餛飩早就吃的見底了,我連殘羹剩湯都沒有放過,居然還拿著個勺子不停地在舀哇舀。
「本來就好吃嘛,我都多久沒吃過啦!」我訕笑著,心虛地將手在嘴邊扇了幾扇,藉此掩飾自己剛才沉迷於他的溫柔陷阱時的那個傻樣。
「喜歡吃,以後有的是機會,」張清彈了彈衣袖,站起了身,「今天時間不早了,我們該上路了。」
「嗯。」我端起桌子上他倒的開水喝了一口,小尾巴似的尾隨著他出了小店的大門。
「兩位走好咧!」夥計速度地收拾著碗碟,還不忘高聲大調歡送一句。他的聲調揚得高高的,曲里拐彎極有韻味。
張清去地下車庫開車,讓我在酒店大門口等他。天氣罕見的晴朗,太陽斜照身上溫暖而不燥熱,氣溫不高不低恰恰好。
馬路上車流滾滾,卻又暢通無礙。人行道上,裹著厚厚冬裝的人們絡繹不絕,行色匆匆。這真是一個忙而不亂的孕育著無限生機的清晨。
「嗡嗡」,手機在包里叮叮咚咚地叫得歡,我摸出來一看,是淼淼的。我不知道她老人家有什麼重要指示,幸好張清給我把充電器帶來了,要不然只怕會影響接受她的信息傳達。
「小楓,清子逮到你了沒有?」電話一接通,淼淼爆豆似的聲音噼里啪啦傳過來,「你可不能怪我出賣你,實在是清子這傢伙忒會威逼利誘了,小女子我招架不住哇!」
「不要緊,沒事!」
我趕緊安慰她,早該給她通個電話報告一聲的,也免得她擔驚受怕。可我整個晚上只顧和張清卿卿我我,把這茬忘了。看來我也和阿嬌一樣,也是個見色忘友的主兒。
「清子收拾你沒?你還好吧?」淼淼在那端仍然不放心,繼續擔憂地詢問。
「放心吧,我好著咧!」我輕描淡寫地說著,嗓眼裡有壓抑不住的喜悅。
張清這小心眼的傢伙當然收拾過我啦,到現在我都還像被車碾了重裝了一番,腰酸背痛腿抽筋,走路別著腿腳,踉踉蹌蹌的。
當然啰,我十分喜歡他這種食髓知味的摧殘,甚至渴望他再來一次這種狂風暴雨般的洗禮。我簡直變態的厲害,有享受被虐的惡趣味。
可這番話我不能說與淼淼聽,不好意思讓她感同身受地分享我的閨房樂事。這種私密的閨房逗趣,就適合我和阿嬌捂在被子里,抵足交流,窸窸窣窣地精細描摹。
「別擔心了,去忙你的吧!」我唯恐她思想上有抱負,輕言細語給她吃安定片。
我怎麼會怪她呢?我感謝她還來不及咧!我感謝她向張清透露了我的行蹤,感謝她讓我意外地從張清那裡體驗到的疼愛和憐惜。
「滴滴」,張清坐在車裡向我按喇叭,催促我上車。「誰的電話?看把你樂得笑眯眯的。」我剛坐上車,張清看似漫不經心地過問。這個男人也變得八卦了,什麼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都想掌控的分毫不差。
「是淼淼啦,她怕你怪罪她!」我一邊拽著安全帶往腰上扣,一邊老老實實地答話。
張清揚了揚眉勾起唇角,半真半假地威脅,「哼,這次就饒了她。你倆下次再狼狽為奸,我就按協助逃犯的罪名論處,讓你倆悔不當初。」
「特別是你,下次再這麼莽莽撞撞,我一定懲罰的你哭爹喊娘!」張清橫掃我一眼,陰森森地補上幾句,「幸好沒出什麼紕漏,要不然等出了事,你哭都沒地兒掉眼淚。」
我頓時覺得頭頂上憑空刮過一陣冷風,涼嗖嗖地瘮人。
切,我又不是天生的壞小孩!誰叫你的人作初一的,難道就不行我做十五了?要不是你的心肝寶貝小姨妹逼得我走投無路,我犯得著倉皇出逃嗎?
難道我非要像別人所說:如果有人對我好,我要加倍地對他好;如果有人對我不好,我也要對他好,那說明我還不夠好。
說這話的人準是個白痴,他乾脆就說:有人打了我的左臉,我不能生氣,我還要主動地把右臉伸過去。
我幹嘛委屈自己,遷就別人?那還要看這樣做值得不值得!要不然,我不是白白犯賤。
不過,張清說的有一點我比較贊成,再有下次這樣針尖對麥芒的奇葩事情發生,我絕不倉皇出逃了。我自己的家,我住得理直氣壯,想轉幾個圈就轉幾個圈,想打幾個滾就打幾個滾,一點也不需要看無關緊要之人的臉色。
我微微捏了捏拳頭,暗自在心裡給自己立了個規章制度。
「坐好嘞!」張清清楚地發出命令,油門一踩,車子如離弦之箭倏地開動,窗外的樹木嗖嗖地後退。我們鳴鑼收兵打道回府了。
張清就這點不好,習慣把車開成宇宙飛船,我的小心臟經常被顛簸的起伏跌宕,備受驚嚇。這壞毛病以後要和他好好說道說道,有病就得改。
開始上路的時候,我還能硬撐著和張清說天道地,但因為我昨晚體力消耗實在過大,雖然休整了半宿,今天依然有些萎靡不振。我很快就垂著腦袋像小雞篤米,感到懨懨欲睡了。
「睡吧!」張清將座椅放平,拿出一條毛毯披在我身上,揉了揉我的長發,吩咐我睡覺。
我也不客氣,耷拉著腦袋在座椅上睡得香甜可口,也不管哈喇子是不是流出來難看了。
我來的時候一路糾結,失落悵惘;返程的時候是心安理得,踏踏實實。這樣真好。
等我睡醒睜開眼時,我們已經早就進入了s城的地界,一切看起來那麼舒心。
我本來想直接去學校的,猴孩紙們放假一瘋狂,估計連自己姓啥名誰都丟到爪哇國了,我必須早點去替他們收心才行。
「你先跟我回家,休息好了再去。」張清態度強勢,語氣不容置疑。那個霸氣獨斷的張大處長又回來了。
唉,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大約我生來就與s城這個鬼地方八字不合,它一個勁兒與我摩擦起衝突。你看原本在d城溫柔體貼的張清,一踏進s城這方土地,就立馬恢復了獨斷專行的性子。我根本不能反抗,壓根兒也不想反抗,服服帖帖地隨他回家。咱今兒個心情歪歪爽,樂得聽他的擺布。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人影也不見一個,看來他沒有騙我,他的老丈人一家真的走了。
我不由自主鬆了一口氣,身上倔強的刺收斂了不少。我雖然在路上把自己想的如壯士扼腕般的豪邁,實際上骨子裡有點外強中乾。如果我與陳彩霞狹路相逢真-槍實彈地對陣,說不定會很有點怯場。
我能避免和陳彩霞面對面嗆嗆當然更好,誰願意成天像個刺蝟劍撥弩張的,累死個人,張清杵在中間也為難。咱又不是不講理,不賢惠的主兒!
張清停了車就直奔浴室,迅速洗了個戰鬥澡,衝掉一路風塵,勾勾手讓我上床陪他補眠。
我看時間還早,就乖乖滴窩進他的懷裡,像一隻慵賴的貓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心無牽挂地進入到酣夢。勞碌奔波幾天幾宿,的確讓人有點吃不消。
夜色即將籠罩大地的時刻,我才睡醒,抬手一摸張清不在身邊。這傢伙又悶聲不響撇下我潛水了?不過,這會兒也顧不上和他計較了,我得去學校了,不然那些猴小子們又該瘋上天了。
「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去!」張清套著個花圍裙,從廚房裡端了一碗麵條出來。
我撲哧一聲,被他這種少見的分外接地氣的裝扮逗笑了。
「不了,怕來不及了!」我拍了拍巴掌,忍住笑去玄關處換鞋。
「不用著急,」張清在後面一把拉住我,「吃完了我送你。」
「送就不用了,等下你來接我!」我接過麵條,嘴裡塞得鼓鼓囊囊的,忙裡偷閒對他說,「我坐個taxi,你也累了,就在家裡好好休息會兒。」
我胡亂吃完,抽出紙巾隨便抹了抹嘴,朝張清飛了個kiss,然後蹦蹦跳跳地下樓了。
我走的飛快,生怕張清攆上來。他也累得夠嗆,方向盤他得在路上掌握,老婆他得在床上侍候,比我辛苦多了,就讓他歇著吧。咱心疼自個男人天經地義,下回再用他的時候也好理直氣壯。
再說,我打個taxi到學校很方便的。這年頭啥都不多,就是路上車多,隨便招招手,攔到的taxi可以組建一個汽車連。
「林老師,你可來了,我都要急死了!」我在校門口剛下車,腳跟都還來不及站穩,耿小樂童鞋快如脫兔從門衛室竄了出來,一副驚驚惶惶的模樣。
「咋滴啦,羊愛上狼啦?」我皺了皺眉頭,恨不得一腳踹過去,讓他挺胸收腹,硬氣一點。
耿小樂童鞋自從聖誕晚會上嶄露頭角以來,一改以往的弔兒郎當,那是鞍前馬後任我驅馳,叫他向東絕不向西了。那個積極向組織靠攏的狗腿勁兒,大有超越謝慧取而代之的趨勢,連吳作文這樣桀驁不馴的老手對他的變化都嘖嘖稱奇。
我對他這種典型帶有反轉意義的童鞋的主動示好,當然是求之不得。我有心栽培他成為我的左膀右臂,替我在班裡察風觀色,掌握學校每個陰暗角落裡的丁點風吹草動。
「事兒可比這嚴重多了!」耿小樂危言聳聽,直接往辦公室的方向帶路,「天機不可泄露,我們還是到人少的地方再細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