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妻不可欺:薄情前夫請接招> 第二十八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第二十八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問世間情為何物,指教生死相許!——元好問

  我鬱鬱寡歡回到學校,同事們正在一窩蜂起鬨,攛掇吳作文請客。


  原來他和音樂老師安娟偷偷摸摸摩擦出了愛的火花,被人發現了苗頭,大家直嚷嚷要擺酒慶賀。


  不知是我混混沌沌忒遲鈍,還是他倆潛水特深,我竟然後知后覺。不過女人漂亮洒脫,男人桀驁倜儻,倒十分般配,走到一起也是順理成章。我默默祝福他們,跟著大夥簇擁著他倆涌到鬧市街頭。一群年輕人在擁擠的攤位中尋得位子,坐在塑料板凳上,叫幾鍋涮羊肉大快朵頤。


  就該在寒冷的冬天,在嘈雜的街邊路角,架起銅鍋炭火,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我們夾起一片片切好的羊肉片,放在鍋中,沸騰就熟,蘸著芝麻醬,吃得心滿意足。


  撒著孜然的新疆烤肉串,蘸著醬汁的鐵板魷魚,令人慾罷不能的烤雞翅,黃黃綠綠勾人眼球的蔬菜串,刺激著我們的味蕾,酣暢淋漓。


  安娟和吳作文你喂我一口,我給你夾一嘴,你濃我蜜,生生惹人嫉妒,我們不懷好意地叫喚,「秀恩愛,死得快!」


  形形色色的裝束,天南地北的口音,我們置身其中卻又彷彿遊離於外。這讓我想起故鄉的小龍蝦,從春天直至初秋,十分受歡迎。我和林鑫點上一大盆,配上冰扎啤,不用筷子,上手就可以了。開始還窮講究,戴著塑料手套,吃著喝著就忘了形,甩開膀子放浪形骸。


  林鑫總吃得「吱吱」咂嘴,搔首弄姿饞我。我大多數時候光剩下羨慕嫉妒恨,只能朝著一盤煎的黃里透焦的餃子撒氣。辛辣的東西我稍微吃多超量,就滿嘴潰瘍,上吐下瀉,眼睛紅得像輸了命的賭徒。


  如果再貪嘴一點,林鑫的筷子就叉過來,氣急敗壞地嚷嚷,「夠了啊,夠了啊!」


  我偶爾不願意聽從他的好意,瞅空吃得不亦樂乎,讓他無可奈何乾瞪眼。但多半時候我會照他說的去做,以免他落下照顧我不周的罪名,一貫以理服人的爸爸凶起來也會用武力教訓他。看他挨打我很難受,就像他見我生病也會難受一樣。


  剛放下筷子,大家就呼朋喚友叫著轉場,打算到ktv引吭高歌,群魔亂舞。人一喝酒就容易亂套,平素人模狗樣的同行們基本上原形畢露,也不管為人師表的高大形象了。


  我推波助瀾不甘落後地緊跟大部隊前進,平時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會到這種地方出醜的。我五音不全,用林鑫的話說,聽別人唱歌要錢,聽我唱歌要命。今天我負氣不願意回家和張清大眼瞪小眼,可以想象那情形肯定尷尬得不行。我乾脆就腆著臉去瞎蹦躂啰。


  不過呢,出發之後,我還是循規蹈矩給他發封簡訊。我向他詳細交代我的行蹤,完全是考慮到夫妻一場,起碼應該尊重他。我進入角色倒挺快的。


  林鑫苦口婆心教我要善於藏拙,千萬不要自不量力用自己的短處去pk別人的長處。我的最大拙處當然就是唱歌跑調啦,跑起來比火箭還快,八匹馬拉也拉不住。有天深夜我在洗澡,突然心血來潮激情高唱,感覺良好自我陶醉。


  沒防備林鑫把門拍得地動山搖,著急地大聲呼喊,「姐,你快別鬼哭狼嚎了,說不定爸以為我在家打你!」


  我穿好衣服出來,大言不慚地訓斥他,「你有沒有點同情心,你姐在外面得憋著,憋得腸子都打結,好不容易回家可以自由開唱,你就不能耐點心聽著?」


  林鑫哭笑不得,連連舉手投降,「好,好,您就在家盡情發揮吧,在外面您就不要輕易亮嗓子了,嚇死人了賠不起。」


  唉,今晚一個勁地想到我那可愛的,甘心情願任我欺壓的老弟,難道我是想家了嗎?王維說,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今天既不逢年又不過節,我在這多愁善感,矯情個啥勁!

  大家一致要求安娟和吳作文對唱《真心愛人》,他倆故作萌態,推諉一番,展開歌喉:


  「讓我的愛伴著你直到永遠,你有沒有感覺到我為你擔心……」


  「把你的情記在心裡直到永遠,漫漫長路擁有著我不變的心……」


  真是聲形並茂,脈脈含情,我們幾個看戲不怕台高的旁觀者嗷嗷怪叫,誇張地喝彩。


  我賣力地揮舞著塑料手掌,噼里啪啦地鼓噪著,後來索性跳上沙發,蹦來竄去。我的外套早甩得無影無蹤,只顧霸著話筒瞎嚎,「我們彼此都保護好今天的愛,不管風雨再不再來。」


  我那洋腔怪調的嗓音逗得大家大笑,前俯後仰。能博諸位青睞捧腹,也算功德一樁,勝造七級浮屠。我愈發肆情快意,搖頭擺尾。


  安娟不安好心,存心捉弄人,提議我和辦公室主任王勝來一曲《天仙配》。王勝就是個偽娘,忸怩作態。我眼瞅著焦急,乾脆身先士卒,扯亮嗓子:「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我張開雙臂,妖嬈地做鳥兒狀,搞怪地在王勝的肩上飛來繞去。王勝被逼得左右閃躲,青澀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我笑得氣也喘不勻,咳得人中都歪了,直叫安娟給我揉肚子。滿屋子的兄弟姐妹被我的縱情失態驚得目瞪口呆。


  「刷新了你們的耳目吧,此乃吾真性情也!」我忘乎所以,戲謔地調侃他們。


  眾人展露頭角,各盡其材,笑鬧著,手舞足蹈,掀起一波波笑語歡潮。


  包間的門無聲無息地推開,我渾然不覺,依然像一個跳樑小丑可勁地嚎。直到滿場的人如被剪刀絞殺了一般屏息凝聲,我才覺察到氣氛異樣。


  張清木著臉像個幽靈不動聲色堵在門口,深眸里彷彿籠了一層薄霜,似怒非怒。這人還真會破壞氣氛,虧他穿著便裝,要不然別人以為公安局突擊檢查呢,要是有幾個企圖作姦犯科的人早該嚇得抱頭鼠竄了,那不是活生生擋老闆財路嗎?

  我的歌是唱也不是,不唱也不是;我的身子是飛也不是,不飛也不是。我的窘樣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就宛如被鏡頭定格一般,傻不愣登僵硬地頓住。本來一群喜羊羊玩得正嗨,憑空冒出個灰太狼,大煞風景。


  「張處長,正等您呢,快來唱歌。」王勝最先反應過來,殷勤地推張清在我身邊坐下。不愧是小蘿蔔頭,應變能力挺強的。


  張清雙臂環胸,皮笑肉不笑,陰鷙的目光促狹地盯著我,一言不發。我感到勢頭不對,悄悄起身假裝要去點歌。他伸過手臂輕而易舉撈住我,把我圈在身邊。我掙脫不開,只好萎萎縮縮挨著他,作小鳥依人狀。


  安娟偷偷地和我示意,咬著嘴唇問,「咋個意思?」我無奈地聳聳肩。


  天知道他突然造訪是幾個意思,我像泄了氣的皮球,頹唐地耷拉著腦袋,順手端起茶几上的飲料,一小口一小口輕啜,有些走心。


  吳作文逮著機會報復,強烈推舉我和張清表演一曲,我連連擺手,「我歇口氣,你們先嗨皮。」


  安娟悄沒聲息地伏在我肩頭咬耳朵,打趣地說,「這會兒老實了,成矜持淑女了?」


  大家到底沒放過張清,在他的授意下,安娟幫他點了莫文蔚的《如果沒有你》,

  「hey我真的好想你,現在窗外面又下著雨……如果沒有你,我在哪裡,又有什麼可惜,反正一切來不及,反正沒有了自己……」


  憂傷的旋律飄蕩著,張清空靈的聲音充斥整個空間,憂鬱,充滿磁性的質感,極富感染力。他的輪廓掩藏在撲朔迷離的燈光中,幽深的眼眸流轉著我看不懂的東西。


  愛情沒有如果,任誰都無法重來,這也是我們之所以深信愛情不易的原因,如果沒有你,多出的愛我會給自己,這或許是這首歌所詮釋的意義。


  大約張清的愛全給了彩雲姐,隨著她的離去,他所有的感情灰飛煙滅。今後不管身處何方,他也只是行屍走肉;不管和誰共度餘生,也只是將就湊合。


  我倏地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為張清更為自己。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當年,元好問去并州赴試,途中遇到一個捕雁者。這個捕雁者告訴元好問今天遇到的一件奇事:他今天設網捕雁,捕得一隻,但另一隻脫網而逃。豈料脫網之雁並不飛走,而是在他上空盤旋一陣,然後投地而死。元好問一時心緒難平,便花錢買下這兩隻雁,接著把它們葬在汾河岸邊,壘上石頭做為記號,號曰「雁邱」,並作《雁邱詞》,留下千古絕唱的佳句。


  大雁刻骨銘心,尚且生死追隨;那麼張清呢,會一輩子沉湎在痛失所愛的悲傷當中而不能自撥嗎?我望著他稜角分明的臉龐,聽著他蕩氣迴腸的歌聲,看著他如訴如泣的樣子,感到恍惚迷茫。


  一曲唱完,叫好聲,恭維聲,此起彼伏。安娟朝我擠著眉眼扮鬼臉,她鐵定以為張清的深情款款是對我傾訴。


  我牽強地扯著唇角苦笑,不做半點解釋任由他們去臆想。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