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皆大歡喜唯我獨悲
唐馨馨還在膛目結舌,但老人已經瘸著腿混進了人群里。
「天色不早了。」
這次唐馨馨自語了一句,她突然就有了回家的衝動。
也許老爺爺說得對,凡事都有利也有弊。嫁給李傑就算是我的悲傷,但也是身邊親人們的歡喜呢。如果我的犧牲可以換來皆大歡喜,那又有何不可為的呢?
唐馨馨想到這裡,就想要回家了。她不想她的親人們為她傷心。
五塊錢,唐馨馨終於坐了五塊錢的車。這車是往家的方向開的,但五塊錢只能坐到路途的一半,還有一半的距離得靠自己的雙腿了。
下車的唐馨馨就在公路上瘋跑。
她想爸爸,想媽媽,想姐姐了,他們肯定在家裡急瘋了。
車子吐一口氣跑出去的距離都夠唐馨馨用一個時辰來比拼。世上也有好心的人,有踩自行車的人搭一段,也有騎摩托車的稍她一段。不知道天是什麼時候黑的,唐馨馨只是知道到家的距離都還是有那麼遠。
最後到達的那個小鎮是離家裡最近的,但是也得走三十多里路才能到家,天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
唐馨馨身上又沒了一分錢,她只能是摸索著向家的方向走。
漆黑的夜,找不到一點光明。
這和今天凌晨出走時候的天是一樣的黑,但是卻不是一樣的心情。
現在的心情是屈服,只要看到親人們幸福開心,那要比全體受罪好得多吧。
現在天已經很晚了,雖然唐馨馨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但鄉村的住家已經沒了燈光,那可能是深夜了吧。
唐馨馨想著,膽顫心驚地摸索著。
風吹樹葉、蛐蛐低叫、夜鳥飛撲都能讓唐馨馨的頭髮倒立,頭皮發麻。
如果有媽媽在就好了,唐馨馨想起在媽媽懷裡撒嬌的時候了、想起和姐姐們嬉戲的時候了、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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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馨馨的小說還在繼續,劉子翰的心也跟著往下沉。
「馨馨,原來你試過逃跑拒婚,只是到最後還是屈服了嗎?」
陳紅看了看小聲低語的劉子翰,接著看唐馨馨的小說。
她想知道唐馨馨是怎麼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摸回家,回家又怎樣面對那被親人們包辦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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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馨馨流淚了,她害怕著,難過著,小心地在漆黑的夜裡摸索著。
三十里路,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到家。家裡的爸媽,家裡的姐姐們都在找她嗎?唐馨馨怎麼也抹不幹臉上的淚,她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深夜的公路上行走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到哪裡。唐馨馨看到了久違了的燈光,那光線就在前面一晃一晃的。
「喂,是誰啊?」
唐馨馨顫抖著聲音問道。
「你是誰啊?怎麼這麼晚還在這裡走?」
回答的聲音是一個老婆婆的聲音。
「婆婆,我是趕路回家的。你呢?你是要去哪裡啊?」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唐馨馨真的希望可以有個同路的人該多好啊。 「我就在這裡啊,我家在這裡啊。你回家?你的家在哪裡啊?」
婆婆用手電筒的光朝唐馨馨的臉上晃了晃。
「我,我家還很遠,還有三十里路。」
唐馨馨看著婆婆手裡的手電筒說道。
「那不如去我家住一晚吧?明天再回去,現在已經是夜裡一點多了,你這樣走夜路不安全。」
好心的婆婆又用手電筒照了照唐馨馨:「我也是在別人家剛鬧完洞房回來。」
「哦,那謝謝婆婆了。」
唐馨馨流著淚跟在了這個不認識的婆婆身後。
走了不遠就到了一座青磚瓦房前面:「到了,就是這裡。」
婆婆小聲地說道。
打開了一扇紅色的木門,進到屋裡,婆婆在門背後打開了電燈。
「啊。」
唐馨馨一聲驚叫忍不住倉促後退,她看到屋裡有個男人在度著步。
「姑娘,不用害怕,他是我的兒子,不會打人的。唉。」
說完話的婆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唐馨馨再次看向了那個讓人恐怖的男人。
他目光獃滯地在屋裡度著步子,好像是思索問題的樣子。好像是有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的問題。那頭亂髮,那滿臉的黑胡茬,那一身已經分不清是什麼顏色的衣服,像極了在樹林里迷路的野人。
唐馨馨又把目光轉向了婆婆,婆婆苦笑了一下:「我們進裡屋吧?你肯定沒吃飯,我為你煮碗麵條。」
婆婆的面容也是很憔悴。
「他吃過飯了嗎?」
唐馨馨小聲地問道。
「唉。」
婆婆又嘆了一口氣。
「婆婆,他怎麼會這樣?」唐馨馨還是忍不住好奇。
「怎麼這樣?這是他的命啊。」
婆婆又苦笑著搖了搖頭。
「……」
「不明白了吧?小姑娘?命運就像是網一樣地網住每一個人。沒人可以擺脫命運的糾纏。」
唐馨馨看著婆婆,她又想起了那個在天橋上的老爺爺,他們說話都很有道理,這就是他們生活出來的經驗嗎?
唐馨馨吃著好心婆婆煮的麵條,聽著婆婆講著她兒子命運的故事。
她兒子梁世軍,現在是三十二歲。在他二十二歲那年,他和他大學的同班同學王紅談起了戀愛,他們都是那麼甜蜜和幸福。
兩年過去了,當他們要把他們的戀愛公諸於世的時候,遭到王紅的父母的堅決反對。
王紅也終於熬不住父母的以死相逼,答應父母隨同哥哥一起到遠方去一段時間。臨走的時候,王紅還對梁世軍說了一句話,就是叫他堅決要等她,她一定會回來的。
王紅這一走就是六年,六年來一點音訊也沒有。
後來聽王紅的親戚說王紅已經結婚了。
梁世軍痛苦了一段時間后就和一個同村的女孩子結了婚。
「本來日子就是這樣過的,我兒媳也身懷有孕了。但是命運就是不讓我們幸福。王紅竟然回來了,竟然直接就闖進家裡來了。」
婆婆還在回憶著。
「當她看著我的兒媳大著肚子站在屋裡,王紅傻了。她流著淚叫著梁世軍,而我兒子也驚呆了,原來王紅根本就沒有結婚,說她結婚那根本就是個謠言。王紅哭著跑出去了,我也攔住了要去追趕她的兒子。」
婆婆流著淚,她不停地抹眼淚,眼淚卻越流越多。
「兩個月前,聽到王紅落水而死的時候也正是我兒媳難產死亡的時候。這就是命運,我好好的兒子,我好好的一家人,現在就是這個樣子了,是這個樣子了。我兒子怎麼也想不通命運怎麼會這樣吧?」
婆婆一把一把地抹眼淚,唐馨馨又把眼光看向了那個像是迷了路的野人。
「命運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只要想著身邊的親人幸福就行。」
唐馨馨說著話,也流著淚,她可不想因為她而讓她的父母也一把一把地抹眼淚。
唐馨馨很徹底地屈服於命運的安排了。
第二天一早她出現在親人們面前的時候,正在與父親爭執的母親看著她眼淚就流出來了:「丫頭,你怎麼可以這樣嚇我?」
「媽媽,你不是說李傑要來嗎?」
唐馨馨看著流著淚的母親。她不想讓任何親人為她掉眼淚,她不想再和命運抗衡。但願她與李傑之間真的可以培養出愛情來吧。
「哦,我告訴他你有事出去了。那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他,告訴他你回來了吧?」
母親很是驚喜。
「恩。」
唐馨馨答應著。
兩個月後的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唐馨馨躲在房間里,一本嶄新的帶鎖日記本擺在面前。她在上面揮筆疾書,眼裡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儘管喜宴擺得熱鬧非凡。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抬起了頭,吐了一口氣,然後關起日記本。「咔」地一聲上了鎖,連同她的心她的夢想一起鎖進了日記本里。
懷裡揣著日記本的唐馨馨在親人們的歡聲笑語里,在炮竹聲里,帶著不知道是不是笑容的笑容,坐上了貼著喜字,帶著紅花的小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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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翰看著這篇小說,禁不住又流下淚來。
「唐馨馨,你鎖起來的心是被我解放出來的嗎?然而我卻……。這難道也是我們的命運嗎?」
棗紅色的小屋一片凌亂,劉子翰坐在那張曾經溫馨的棗紅色的大床上,把頭深深地埋進了自己的雙手裡。
陳紅無助地站在一邊,無助地看著那個傷痛的劉子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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棗紅色的小屋本來是溫馨甜蜜的,但現在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今年的天氣就是怪,都到了喜迎春節的時候,還是有太陽的光從棗紅色的窗帘邊上擠進來。 給棗紅色小屋的凌亂鋪上了一層淡黃,也給了消沉的人兒一點生氣。
陳紅看了看窗,她走了過去,拉開了窗帘。
回頭再看看那棗紅色的大床,劉子翰還是在沉睡。
這都多少天了?
真是愛有多銷魂就有多傷人啊。
陳紅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走向了沉睡的劉子翰。當陳紅靠著劉子翰身邊坐下來的時候,劉子翰驚醒了,他翻身坐起來一把拉住了陳紅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