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交集
鐵石###
鐵石不知道老王的感嘆，他正在老王曾去過的紐約城和程程一起漫步。財富的一瞬間愉悅，也就是一瞬間的，他知道自己只會有幾間住宅，睡一張二米的床，開幾輛車，會有艘遊艇，一架私人飛機，一些女人，到此為止了。
生命的意義老王在那裡思考，鐵石在思索前面的方向，不出預料之外，他將成為世界上最富的人，這也毫無意義。
程程對他講了老王家的故事，他決定回去看看老王。
在老王的門店外面，鐵石看了一下，推門進去。老王正在做一份文檔，門店的唯一一個僱員，女孩子起來問他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是要買房還是租房。
鐵石說我找你們老闆。
老王抬頭看見鐵石。
兩人去喝茶，遠處有個排檔，還沒拆遷的農民房裡，有個老太太推著小車出來賣茶葉蛋，順便就賣一些飲料。老王拿著個茶壺過來，借老太太的熱水壺沖了一壺茶，在長條凳上坐下，帶來的兩個粗茶杯里倒滿茶水。
「粗劣的茶。」鐵石評論道。
老王平靜的說：「我們是窮人，自然就喝這樣的茶，好在是我妻子家山上自己種的，沒有什麼農藥。」
嗯，鐵石喝了兩口，開始的苦消失后，一些回甘出現了。
「我妻子可能覺得我們的婚姻出了問題，她很羨慕你的家庭。我也不知道什麼地方不對，來看看你的生活。」鐵石開門見山的問。
老王嘴角露出一絲諷刺：「這真是鄉村的人還想吃肉，城裡人已經想要吃素了。你覺得有什麼不好嗎？」
鐵石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失去了動力。」
他盯著老王的眼睛說：「沒有人幾個人知道我是華夏最富的人，未來還會是世界最富的人。你相信嗎？」
「我相信，我前幾天剛看到你妻子在納斯達克敲鐘了。那是代表你上去的。」
「但我不快樂。我以為我是很強悍的人，前不久被人家一句話弄走了三成的股份，按照今天的市值，價值一百多億美金了。然後在前不久的一個城市裡，別人只是安排了一個飯局之後的唱歌，我就成了打手，並導致了一場地方政治格局的變化。」
他伸開手，看著已經結疤的地方。
老王沉默了一會兒，說：」這個世界上充實著權力和牧羊者，你在叢林社會裡以自己的強悍得到了自己要的。你娶了個權貴的女兒，無論你愛不愛她，你得到了。然後你利用自己的智慧，這肯定是個人的能力獲得了財富。你還試圖窺視權力。這一切都是你自己帶來的，當你凝望黑暗的深淵，深淵的黑暗也凝望你，終有一天你會變得黑暗。
你四處尋找玩弄女人，還要期待愛情？這很搞笑，稍微真誠點。承認你對程程有責任，沒有愛，有親情，但已經厭煩她的家族，因為她的家族沒有其他家族強悍，沒有給你保護，導致你付出一百多億美金的代價去維護剩下的，而你在一次官僚風輕雲淡的布局裡，成了工具，這讓你恐懼，不知道如何保住剩下，以及如何贏得權力。
我說的對嗎？「
如重鎚般敲擊鐵石的心理，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說得對，我該怎麼辦？「
老王爆發出一次大笑，歇斯底里，說道：」你向一個生活的失敗者，正在掙扎生存的底層小人物問道，我怎麼告訴你怎麼辦？我不能告訴你我尚未達到的高度，或許永遠不會達到，不，絕對不會達到。
你應該問你的本心。
你想要什麼？「
老王收拾起茶壺和杯子，給了老太太兩塊錢。他指著那些未拆的農民房說，」你看他們的生活環境，他們正在做的。你聰明的規避了拆遷，這些是另外一個樓盤開發商想要拆的，他愚蠢的想要自己拆，但沒想到這裡有幾個人釘子戶。在海城動用黑社會是不行的，這裡經歷了洋場，人們見多識光，這裡的政府官員也不像內地的那樣貪婪蠻幹。儘管權貴已經成了其後，就像你接觸的那些家族，但這裡的強力者還沒有視普通人為螻蟻。所以，這些農民只是想要更多一點錢，他們洞察到政府運行的規則，知道這些漏洞和弱點。最後開發商會讓步的。你是不是覺得他們是刁民，而且有媒體為他們搖旗吶喊？他們的貪婪會帶來一輩子未能贏得的財富，但他們種下了因果，下一輩未必能夠有足夠的運氣，而他們缺乏才華。
這個老太太可能享受不到家裡的拆遷財富，因為她的三個兒子都商量好了，如何獲得三套房子，怎麼把老太踢出門。所以老太太還在擺攤度日，等真正拆遷完了，她就反而失去了家園。
我知道這點，所以我經常來喝杯茶，吃一個茶葉蛋，給她一點錢。我是個好人嗎？不是，我只是求心安，求一個存在的理由。我的妻子和女兒需要我照顧，這是我存在的一個理由。旁邊有個老太太，需要我來吃一個茶葉蛋，這是我另一個理由。「
」去找你的茶葉蛋吧，你已經有了妻子，將會有孩子，你不會像我這樣珍視家庭，因為那是我僅有的。但你可以嘗試，你可以繼續荒淫度日，繼續追逐權力，或者毀滅權力，那是你的存在感。你恐懼什麼？當他們玩弄你的時候，並不知道你知道了他們玩弄你，你就可以有自己的對策，你終有一天會發現他們是虛弱的，如泥足巨人般不堪。「
鐵石最後明白了，他思量到：這個人的心靈比我還要死寂，他在為妻女活著。他看透了生活，洞悉了黑暗，而黑暗也洞悉了他，並浸透他的生命。
他已經死了。
這讓鐵石有一絲快樂：至少我還想活著，我有恐懼和貪婪。
我還可以欺騙，善意的，假裝愛她們，讓她們快樂。
鐵石招招手，遠處的安保人員不再逡巡，上了車開了過來，帶上鐵石，飛快的捲起煙塵，消失在外環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