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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中介業務

  老王。


  女兒在床上撒嬌不肯起來,老王哄了半天,媽媽生氣的罵她,最後她扁著嘴哭了,起來穿衣服,原來是屁股上起紅豆了,老王看見了后,叫妻子拿來藥膏塗抹。


  兩人抱著女兒下樓梯,去對面的店裡吃飯。新開了一家賣三黃雞的飯店,只賣粥面三黃雞,生意居然不錯。在櫃檯排了一會兒隊伍,又在桌子旁等了好久。這些飯店都學習小紹興的缺陷,不給客人排位,讓客人自行去沒吃完的桌子前等著。所以,你會在一些店裡看見這樣的情景,吃飯的人有的慢條斯理,壓根不管身邊的人如何著急,有的就非常難受,趕緊吃完讓位。


  老王和妻子要了兩碗粥,四分之一雞塊,給女兒分了一小碗粥,也在旁邊人的目光注視中吃完,女兒卻不管,慢悠悠喝完后,起身讓地方。


  老王和妻子要去店裡,最近成交似乎還行,但鐵石地第一期項目介紹后,由於銷售迅速,售樓處傳出來的風聲是不一定會再給銷售中介代理。


  這是個壞消息。


  他交代妻子把店裡的賬目整理一下,自己去售樓處見熟悉的銷售經理。對方說的確有這種說法,但安慰他不要擔心,因為第二期開出來的時候,未必就銷售這麼快,畢竟第一期已經佔據了太多本地買家。


  老王決定還是再尋找一些房源,好在鐵石這個項目並沒有佔了太多地方,附近有新的樓盤正在建設。他前不久已經和幾個售樓處打過招呼,再去確定一下。


  幾圈兜下來,心裡有了些底。還是需要一些二手房,他到附近的廣告印刷部定了些小的宣傳單,準備發放到附近的老公房去,找一些房源,因為對方可以通過賣出或置換來獲得一些買新房的機會。


  也要增加一些出租業務,儘管提成不及買賣,但蚊子肉也是肉。


  他也開始籌備一些新的業務,比如群租。他去找一些投資房的客戶,比如暫時不住的,包租幾年下來,再讓工人分割后出租,這是他和妻子在市中心曾蝸居過的一種形式,市場需求還是很龐大的,如此多的外來人口。


  這就類似一些小的公寓經營。


  老王不免想一想附近有沒有空的大空間廠房,可以做這樣的生意,不過自己的資金不足。


  這就有點像鐵石當年創立365快捷酒店的形式,終究有人會模仿跟上,但不是每個人都能迅速的積累資金。


  資金?老王搖搖頭,他剛剛還完債務,需要再積累一些資金。這是個好生意,在包租幾間房子后,他就明白這是個可以迅速收取現金流的生意,收益很客觀。


  這也算圍繞著房子開展的多元化生意,老王苦笑道。


  聽說鐵石地產將要開發一個大的樓盤,做一個新城鎮的模樣,如果是那樣,應該考慮在那裡開一個分店,未來可以依靠大的樓盤做很久。或者向外環那裡科萬的樓盤發展,比較成熟,容易找到二手房。


  這都可以考慮,需要資金。


  工程業本身是要墊資金的,只有家裝是現金流,卻無法佔用太久。


  會好的,老王想。


  程程。


  鐵石那天的脆弱讓程程沉思了很久,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鐵石的手弄傷了,他告訴他在南京發生的打架事件,是一個健康的量販式ktv,不可思議。但很顯然與女人混在一起,據他說是生意場上的夥伴,怎麼會打架?

  程程不打算問。


  兩個人的婚姻有了些問題,但程程想要謹慎的呵護。她看到鐵石的努力,也了解高層帶來的壓力,儘管她不知道那些人命關天的事情。


  太多的錢有什麼意義嗎?鐵石仍在奮鬥,並把兩家上市公司的股份納入到給自己的紐西蘭海外信託里,她感受到了那份責任。


  那愛呢?

  這或許就是愛吧,至少這是親情吧。


  她看見過老王一家人的相處,是的,他們很困苦,現在似乎不太困難了,但他們一家人的相處令人羨慕。孩子在兩人溺愛的眼光里奔跑,摔倒,然後在兩人的鼓勵中爬起來。老王抱著女兒呵呵的笑,往天上扔,再接住。女兒大聲的笑,妻子在旁邊溫柔的注視。


  要有個孩子就好了。對,有個孩子,一切都會好的。


  程程撫摸著腹部,昨晚似乎有了新生命的注入,這是一種直覺,或許是一種錯覺。她不知道,與其說知道,不若說是期待。


  一個月後,月事沒有來,她去欣喜但惶恐的買了根驗孕棒,看著兩根線出現色彩,是的,有了一個新生命。


  她滿足的走向窗口,看見夕陽似乎在微笑。


  兩人要去紐約敲鐘,兩家上市公司同時上市了,投行弄了一個噱頭。鐵石決定讓妻子去敲鐘,作為信託的受益人,自己不出面,但陪同去紐約。他對投行和tomas等人說了這個主意,大家覺得沒有意義,總有好事的記者,會順著妻子的身份查到你的身份。


  鐵石堅持這樣做,他不想自己的照片出現在任何媒體。


  鐵石快遞和365快捷酒店上市了,第一天市值沖高到了四百多億美金,世界瞠目結舌的看著華夏大陸的富豪們崛起,積累財富的速度遠超過了港城那些傳統的家族,他們要用近乎一代人或兩代人的努力,才能成就同樣的財富,甚至不如。


  華夏一個十幾億人口的規模,帶來的容量和機會,讓今夜許多人開始深思。


  程程和鐵石見了一些投資人,了解到風險投資正在投華夏的一些互聯網公司。他傾聽了幾個名字,決定回去組織一些現金流,注入這些公司,或注入同樣的一兩家地產公司。科萬已經上市很久了,市值不高。同樣的還有其他的公司。


  他意識到股市帶來的財富放大效應,對未來的預期,和互聯網的市夢率是龐大的放大器。


  對程程來說,這是兩個新生命,只不過更多的是自己老公的新創成就。對於自己腹中的那個新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我將會努力去生存,去做一個母親,去照顧這個家庭,這是我們的宿命。


  鐵石會改變的,他曾失去過,現在又獲得了這麼多。


  ###

  老王。


  他曾有過輝煌的過去,在重新掙紮起來,有時候想起歲月和精神世界的輪迴。


  那天在某個群里閑聊,說起教育女兒,其實教的不好,歪門邪道教了不少,好習慣沒教什麼。


  他這後面十幾年遇到過兩個歐美壞種,一個是浪跡了半個地球的壞商人,從西班牙到法國到義大利到美國,再到華夏混了好幾年,生意做的不錯。偶爾問問他,說歐元他媽的漲的太快了,利潤全沒了。他從法國進口軟體,賣給華夏人,倒霉催的。


  那時候他迷信敏豬帶來一切美好事物,包括不腐敗、經濟飛躍、社會安康諸如此類。他中文說的很好,猶豫了很久,看在年不少還無知的可憐狀態,告訴說:老王,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其實從歐洲到美國到華夏,每個地方都貪污腐敗,方式不同。


  老王臉紅脖子粗,和他爭論一個下午,把飯館的老闆娘吵得夠嗆。


  過了十幾年,他又遇見了一個美國佬,活了快六十歲的老江湖。當年他在美國,試圖搞點房地產,他帶著老王和投資人四處亂逛,後來他那年去了四次美國,合起來有大半年。然後這傢伙一直喋喋不休,告訴美國和華夏沒有多大區別,你看,權貴就是權貴,底層就是底層,最倒霉的是中產。


  所有的國家要防賊防盜防商人,這幫孫子天天和錢、權力打交道,看到的事情太多了。尼瑪,愚民之術壓根對他們沒用,一個大好青年的純潔心靈,就被兩個壞商人毀了。


  他在洛杉磯住的時候,挪了好幾個地方,在一個聖費南多谷的地方住了一周多。這地方曾經很有名,因為拍色情影片的都在這裡。在超市裡遇見一個老阿姨,她在超市外面的櫃檯賣報紙之類,氣質不錯,一聊,原來是海城人,八十年代先跑港城,再轉去美國,屬於海城不錯的階層。她後來不客氣的說,來美國幹嘛,華夏現在不錯,這是人家的地方。


  好了,你想老王內心深處會不會鄙視她?


  他住在一個人類學教授的家裡,這個教授碰巧去了廣州,他和她錯身而過,到了她家裡。結果她家裡還住了倆不同的人,一個社會底層的老白人loser,以淘垃圾為生,咳咳,這詞難聽,換一個詞吧,以淘舊貨為生。另一個中年白人婦女,在車庫裡暫居,自己創業做一點服裝供貨,從墨西哥進貨賣去紐約。兩人都有倆老坦克一樣的通用車,反正就是那種笨頭笨腦的。


  然後有一天老王下午回來早,到超市裡買了雞腿和紅酒,晚上兩個人忙完,一起喝酒。還有個白人青年,是個失業的流浪漢,被老白人叫來拖舊沙發。


  那一餐讓老王大開眼界,他已經知道他們是美國的社會底層,加上他一個來自華夏的小業主,好吧,也是社會底層。聽他們聊國家大事,原來住地下室的都喜歡聊國家大事,很興奮的罵小布希stupid,然後講我們美國應該強大起來。


  他們兩個人吃了飯繼續搬東西,然後躲在後花園裡,一人一口接力抽一支大麻煙。


  所以,那一刻,老王立即把大麻煙和失敗者聯繫在了一起。人生如此乏味,需要宏大敘事的美國偉大,需要軟毒品來刺激餘生。


  他讀古羅馬史,讀宋史,一瞬間的感覺似乎是同一個地方,同一類人,同一種故事。


  古羅馬的元老們壟斷了土地,權貴們從戰爭奪得了戰利品,士兵和農民——他們是同一類人,因戰爭荒廢田園,戰利品稀少,欠下債務,妻子去**,自己賣身為奴。土地大量被元老集中。為了平民的利益,平民選出的護民官努力很久,想要改革土地法案。兩任試圖改革土地的護民官都被元老們幹掉了,死於非命。宋朝的士大夫們視王朝為自己和皇權共有的,他們代表自己大地主大商人的利益,國家賦稅無法強加於他們,只是針對小商人,只是針對小農民。於是土地兼并,國家財政流失,貧富差距擴大。


  歐美的人更加馴服,因為他們的價值觀更加吸引人,美麗的泡沫更加引人入勝。以至於第三世界的人們仰慕這些文明,傾心到四處尋找理論和邏輯,去建立對方的文明才是偉大文明的理由,自己的文明純屬垃圾。


  他在紐約居住的時候,學長帶著四處閑逛,介紹這裡的學區房,這裡的好學校,這裡的安全社區。紐約人與海城人沒有任何區別,為了孩子的前途四處排隊,尋找良好的公立學校,不惜賣掉郊區的大房子,一家人擠在好學校的學區狹窄公寓里。或者話費巨資,送孩子去昂貴的私立學校。


  東方和西方的家庭,不約而同的不想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美國的教育和醫療自上世紀九十年代到現在漲了七倍,越來越多的人讀不起昂貴的高等教育。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製造業正買入知識技術升級換代的智能製造時代。


  同樣的故事在華夏,名校越來越少見底層的優秀孩子。所有的人都在拼好學校,學區房,好街區。


  唯一引以自傲的,是無論貧富,都還能夠去醫院裡,在短時間內看到醫生治病;歐美的公立醫院仍在你還能喘氣的時候,讓你回家等幾天。只要不死,你開刀排個隊到半年以後也正常。當然海城的傻子們還在砍醫生,因為醫生有各種壞名聲,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比如被醫院逼著各種創收。


  到仰光的時候,在唐人街一個廟裡坐了一會兒,廟裡的執事聽見老王說從海城來。他哼了一聲,說你們經濟挂帥。這個帶著文g氣息的名詞頗讓我驚訝。


  後來不斷聽其他國家的人們抨擊華夏人一心只想賺錢,沒有信仰。


  老王曾經頗以此為恥,直到深入到各種宗教信仰,才知道金錢之美和善意,實在是比各種信仰的黑暗清白多了。


  凡人和事物各有價格,而金錢算是最公平的事物。


  但這個世界並不是以金錢的公平來決定人們的價值,他們以你的膚色、以你的出身、以你的國度、以你的信仰、以你的教育、以你的性別來掂量你。


  人們以信仰的差異殺人。


  人們不亦樂乎的以信仰貼標籤,來界定各個族群和國別。正如古希臘和古馬其頓以不同意識形態立國,又因意識形態不同而相互攻伐,華夏人與美國人也因意識形態不同而相互攻擊。


  而不同的人們,在不同的立場,又因歸屬於不同的價值觀,而內心驕傲,相互歧視。正如基督徒一再被告誡,不能在主的面前驕傲,其潛意識又以自己歸屬於聖靈而有深深的驕傲,以此歧視異教徒。


  更泛濫的是各種不同的價值觀,不同的相互區隔,相互定義。


  人類心理學足以描述那些內心卑微,去定義他鄉文明的高等,和自己文明的低劣,無論這是不是事實,是不是有值得探討之意。


  然而各個宗教、各個國家、各個文明、各類組織、各類利益集團、各類世界觀所有者,都在蓄意的培養不同的意識形態,以聚攏人氣。


  正如華夏的營銷業者深通此術,他們或定義自己的產品是愛國者,或定義對手的產品是日本鬼子一類的漢奸用品。歐美的意識形態營銷更加成功,在國家的層面,定義普世價值,舉世喜歡;在女性產品上,重新定義女性的自我,摧毀她們的自信心,以培養熱衷於時尚、化妝、迷戀影星、不惜毀滅自己舊的身體去做手術改造。


  這是文明的外殼,也是社會性動物的生存和牟利本能。任何一個人最終為了存在感,迷失並愉悅的接受了這一切認知,所有的自我都是在出生后,環境灌輸給他。


  所謂的文明最終淹沒了個人,規則決定了文明的框架,價值觀決定了文明的基石,在一切商業力量與暴力的力量之下,對每一個人的自我構建,才是文明的基石。


  歷史上所有的野心者,所有的有力者,所有的智慧者,清楚的知道這點,並洗腦和奴役所有的人。


  而自由的人,是每一種文明,每一種組織,每一種價值觀所排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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