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破釜沉舟
在一個社會裡,無論什麼樣的社會,精英階層都會留下上下游通暢的流動渠道。最傑出的那部分精英,會設計合理的社會體制,讓底層傑出的人才上升,讓上層劣質的人下沉。
但既得利益者會設法凝固整個社會階層,製造水泥天花板,其中的一個方式就是聯姻。
這在華夏是非常要命的趨勢。
隔壁的東洋鬼子卻有相反的習俗,他們在選擇家族事業的繁衍時,為了規避階層固化,防止自己的階層劣質下去,除了選擇長子繼承,避免家族爭鬥,還會選擇有能力的年輕人,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讓整個家族能夠繼續前行。
鐵石不想和對方說這樣的道理,太可笑了,這是與虎謀皮。
他直接了當的表露自己的強橫,不管是自己的領地,還是自己的女人,這都是野獸之王的勢力範圍。儘管他知道對方要摧毀自己,是分分鐘可以實現的。比如工商消防稅務等無休止的上面檢查,用不了多久自己剛創立的一切就都消散。
但他絕不會退縮,在叢林地帶,退縮的野獸之王都死了。野獸可以退縮,野獸之王退縮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朝最好的方向努力,作最壞的打算。
程父掂量著他的話語,揣摩他的行為。有一瞬間,他想起自己年輕時是否有這個人的能力和決心?他承認,開創的能力是不足的,但家族力量彌補了所有的不足。這樣的決心是不可取的,自己會選擇什麼,一定會離開程程,躲避家族這個龐然大物的傾軋,女人總是可以再找的。
然而,他猶豫,忽然間有那麼一絲遺憾,在自己的一生中,曾為一個女人這樣赴湯蹈火嗎?或者有那麼一刻由著性子放縱生活嗎?
女兒一定會因此而心滿意足,一個青年這樣剛烈的為了她撲上一切。
而自己和家族的強力,也會毀了女兒的一生,或許她會相夫教子,守著家裡指定的一切,但或許會從此半生不開心。
程父動搖了。
鐵石看到了一絲動搖,以程父的城府,年輕人是看不到的,藏在年輕人軀體里的老妖怪看到了。
他沉默不語,程父也沉默不語。
靜默。
過了一會兒,程父苦笑道:年輕人,你這樣暴露你的憤怒,對我們這邊的仇恨,難道我還會退讓任你帶著我女兒走嗎?你會對一個敵對階層的女兒好嗎?
鐵石搖搖頭:我從沒要站在你們階層的對立面,這個世界本來也沒有固定的階層,天生的階層是不存在。我認可這個世界在我出生那一刻是不公平的,但我要一個公平的規則,讓我能夠有機會到一個更好的位置。這是我要的公平。我向你要這個公平也是毫無意義的,現實至少給了我努力的平台,我只要付出就能得到。如果程程只是一個普通女孩,將來她會成為另一個豪門的女主人。這是我能給她承諾的。你要犧牲她,享受你的父權,那是你的事情。我現在要保護自己的女人,不讓人隨意安排她的命運,是我的事情。
所以,你準備犧牲你所打下的一切?
我不準備犧牲,固然是有可能的。如果你找工商稅務查我的企業,找公檢法搞我的人。我的公司已經有黑石東的投資,你先想一想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勢力。黑石東或許會放棄一點投資不值一提,但他們會放棄未來數百億的市值嗎?退一萬步講,我的企業被你的家族搞垮了,這是個新的媒體時代,我會把這個故事講給滿世界的人聽,我相信國內外的媒體和網路會感興趣的。你的家族會陷入醜聞,想要娶程程的家族會因為這樣的醜聞放棄程程,你們什麼也得不到。
程父的怒火開始壓制不住,涵養消失了:你敢。
我敢!
在我知道面對什麼力量的時候,我就安排人寫了故事的發展,推延了各種演變,並把你們的名字標註在上面,找了些工程師把文件藏在病毒里。你不知道什麼是病毒吧?就是電腦里的一種程序,發作后,會滿世界投放email。其中包括各國的重要媒體。
你認為現在的民間輿論之下,會給你們什麼好評嗎?或者說,你整個家族給華夏上層建築抹黑的舉動會帶來任何益處嗎?
程父落伍了,他沒有混過街頭。老流氓看見半大小子帶著刀和板磚,都會沉默的保持風度的離開,決不會刺激對方。因為半大小子熱血沖頭,許多為了成名會殺成名的老流氓。
鐵流決定把這個故事講給程父聽。
於是他講了。
程父內心被衝垮了,他鎮靜的發現自己內心強大的堡壘被擊碎了。多年以來,依靠家族力量建立的堡壘,他作為開疆拓土建功立業的自信,在一個野蠻的小子面前垮了。
這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絲恐懼。
你才是毒蛇!陳胖子和你比起來,什麼都不是。程父咬牙切齒的說。
鐵石恭敬的說:你要把我看成一條龍,儘管還不大,不是蛇。我沒有侵犯別人的動機,只是為了保護我和我的女人,而您未來會是我的岳父。您的家族如果有什麼危難,我一定會鼎立相助。因為我們將是一家人。但你們守著你們的,我開拓我的疆土。
此時,他開始講東洋人的故事。您不覺得有個有前途的年輕人做女婿,會帶給你們家族新生力量嗎?你們要依附的家族能夠怎麼樣?十年一屆,未來會是誰的?
莫欺少年窮。
程父不知道怎麼下樓的。
推開會議室門的時候,他看見一群年輕人在熱火朝天的安排一天的工作,員工們在快步走,快速的講話。與自己沉悶的公司氣氛截然相反。
鐵石走出來時,與身邊的員工打著招呼,開幾句玩笑,叮囑一些事情。所有的員工看向他的目光,都閃耀著崇拜的光輝,為了一句鼓勵立即神采飛揚。
阿力他們聽行政說了緣由,儘管是猜測的。他帶著幾個年輕的武人,對著鐵石鞠躬,站到他身旁,不友好的看著程父,敵意瀰漫在空氣里。
前台旁坐著一個中年人,臉色黝黑,一條拐杖放在邊上,銳利的眼光看過來。
那人說:您,慢走,我們什麼都可以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