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自己
「我是北域公主。」
對上南舒瑾驚訝的目光,花辭也笑著點下頭證明他沒有聽錯,細想她這前二十年也可以寫齣戲了。
「母親正值盛寵有的我,被人誣陷自殺了,不過卻是詐死離開了皇宮,在北域皇寢宮可見之地整夜跳舞,就為了讓北域皇時時刻刻不能忘記她。
莞姮樓第一次大火是母親徹底想死,她臨死前還不忘親手將我的容貌毀了,我被其友人所救。」
花辭一手放在身後支撐身體,一手拿著酒壺仰面朝天的喝了幾口,睜著迷離的眼睛望向夜空。
「之後我又成了莞姮樓掌柜,以及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殺手,那時候殺人讓我麻木,讓我開心,讓我忘記一切煩心之事,後面的事我想你都知道了。」
花辭抬起酒罈的手頓了頓,眼眸低垂失落,嘴角輕挑自嘲道:
「現如今我成了手不能扛肩不能提的小女子。」
南舒瑾看著花辭在笑,可那笑容中的心酸,他懂。
南舒瑾長吐了一息,也敞開心扉,將自己的故事徐徐講來。
「九朝國未分裂前,他只是個有反叛之心的臣子,在登上那個位置以後,他享受了至高無上的權力,更是貪婪的想要永生不死,國師也在那時候出現,被他安置在宮中。
之後不久我的弟弟妹妹,相繼被他送到國師門下做徒弟,我出於好奇,與另一名弟弟一同去往國師所住的宮殿,卻……」
南舒瑾牙關緊咬,又灌下幾口酒壯膽,才再度開口。
「卻見到國師正在用人心餵養蠱蟲。」
似乎觸動了他心底的恐懼,即便喝了酒,他的面色仍舊略顯蒼白無色。
「弟弟因為受驚大哭,被國師發現,國師的動作很快,一手掐住弟弟的脖子,另一隻手直接伸入他胸口,再出來時,滿手的鮮血中是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
趁著國師沒發現,我瘋跑著逃離了國師的宮殿,去將看到的場面告訴他,可他不僅沒有管,還恐嚇我說要是對別人說這件事,也會將我送給國師。
我躲在寢宮裡整日擔驚受怕,多日高燒不退,後來太醫說辰展花極寒也許可以讓我好轉。
可國師卻說辰展花,是為他提煉長生不來葯不可或缺的一味藥材,國師還說若我死了可以直接給他養蠱,我才明白那些弟兄姐妹都去了何處。
我因為害怕,便想要逃,我求姑姑救我,在她的幫助下,我離開了皇宮,又怕再被抓回去,在去往穆侍郎府的路上又逃走了。
而後……在我饑寒交迫之際遇見了楚屹晗。」
接下來的話,南舒瑾一口氣說完,拿起酒壺與花辭碰了一下,仰頭猛灌了幾口,而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似乎放鬆了許多。
南舒瑾雖然沒有提他與楚屹晗的交易,可花辭卻知道這其中他的捨棄,多於得到。
花辭好像看到了前些日子的自己,迷茫且無助。她緩緩站了起來,身形踉蹌了兩步,踩碎了幾許瓦片。
南舒瑾也站起身,本是想要伸出手扶他,卻被她一晃掙脫了。
「沒事,為我們的同病相憐乾杯。」
花辭抬起酒壺仰面一飲而下,瀟洒的將酒壺從房頂上扔了下去,喊了聲高羨。酒壺掉落地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同時高羨也現身,帶著花辭跳下了房頂。
站在地上的花辭沒有回頭,而是冷靜的留下一句話,隨後離開。
「就做你自己,這是你唯一一次的選擇。」
半拍才反應過來的南舒瑾在屋頂上狂吼。
「我最討厭會輕功的人了,你們當我這是茅房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有些酒醉的南舒瑾情緒激動不已,好像壓抑許久的心情一瞬間傾巢而出。他仰頭喝光酒壺中的酒,順著花辭離開的方向憤恨的砸去。
隨之而來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劃過,伴隨著南舒瑾尖叫響破夜空。
南舒瑾只顧著扔酒壺,腳下的力氣使大了,本來被花辭踩破的屋頂,直接裂開一個大洞,南舒瑾也掉了下去。
先是「嘭」的一聲,摔在了房梁之上。隨後是「咚」的一聲悶響,又從房梁掉下,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灰頭土臉的揚起頭,用僅剩的一口氣怒罵道:
「花——辭——你奶奶的!」如果有體力,他真恨不得將花辭祖宗十八代一一問好,只不過在想完之後他也旋即暈了過去。
等到下人聽見聲響趕來的時候,就看到南舒瑾後腦勺腫著一個拳頭大小的包,正是磕在房樑上留下的印記。
而他趴著的地上,青磚已碎,凹陷出他的輪廓,鼻是鼻,眼是眼。可想而知他是受了多大的傷害,足足耗費了孟老和逸塵先生一個月的時間才治好。
「你先回去,我一個人走走。」
「是。」
離開南舒瑾的院子之後,花辭退下了高羨,邁著碎步走在晚風陣陣的夏夜。
輕均如絹的雲朵,肆無忌憚的撩撥著墨藍的夜空。天上螢石般的繁星幾多,皎潔的月亮撒下素白的光輝,縈繞著她的周身。
風輕念出現之後,花辭也第一時間發現了地上的兩道被月光拉長的身影,她柔和的笑著,回眸望向身後之人。
那半面完美無缺的容顏上的甜笑,第一次在風輕念心裡留下了驚嘆,她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卻是唯一讓他覺得有趣的人。
這一刻兩個人對視著,她未動,他亦未動。空氣中藥香與果香交融,一觸一發的是咫尺的心靈觸碰。
燥熱的心境,也在這一刻逐漸消退,花辭收回視線,將手腕上的避毒珠褪了下來,彎下身子放在腳邊。
「多謝。」
花辭輕吟著,再度搖晃著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風輕念拾起地上已經染上藥香的避毒珠,抬眸望去見到的是那離開的背影中,有訴不盡的憂傷。
他懂,這一刻……她只想一個人。
花辭第二日下午醒來,聽說南舒瑾醒來之後,恢復了從前的模樣,讓所有人擔憂著他是不是又摔壞了腦子。
只有花辭懂,他在裝傻。或許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自己,亦真亦假有時連自己都會欺騙,別人又怎樣分得清。
時間會讓他在迷茫中尋找到真正的自己,亦如她曾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