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逼嫁(2)
獨孤府上上下下還是一如既往的忙碌,南奴與屯杏山莊的婚事彷彿除了鄭氏和金媽媽以外,再無人知曉。
她多希望能有人關注自己,不管什麼樣的話,祝福與不祝福都行。
「者秀姐姐,我有事情想和你說。」在獨孤府乃至這個南奴唯一交好且能說上話的人就是她了。
者秀在鄭雨煙身邊伺候日子過得也並不如意,滿肚子辛酸正愁無人傾訴,愁眉苦臉的說道:「我也正好有事跟你說,咱們去那邊聊。」
水榭地方僻靜寬敞,閑雜的人少,很適合說些悄悄話,她們便去了那處。
南奴將三天後嫁入屯杏山莊的事情告訴她,者秀雖有驚愕卻是意料之中,平靜之餘有些汗顏羞愧。她觸犯了獨孤家和鄭家兩家的姻親,獨孤府自然是容不下她的。
同是天涯淪落人,自己與南奴一樣都是為奴為婢,而自己卻抵擋不住誘惑陷害於她,現在想想著實不該。
月前鄭雨煙找到她,並承諾她道,「只要你想辦法幫我攆走南奴,從今以後你就不用待在雜院,看別人的臉色。」
鄭雨煙身邊的丫鬟十分強勢的奉勸她,「我家小姐可是未來的當家主母,你那個好姐妹自己忙著撿高枝,可沒有那個能耐為你打算。你呢是個聰明人,好好想清楚!」
者秀曾經路過水榭時看見南奴和獨孤代戰談笑風生,趣味盎然且舉止親密,完全不像是主僕。同為奴婢,為什麼南奴就可以這麼大大方方,肆無忌憚的和主子說說笑笑,那些老媽子卻可以吹鼻子瞪眼,趾高氣昂對她任意打罵?
她不甘心這麼仰人鼻息,受盡凌辱的活著,既然要活為什麼不活的體面一點?她好嫉妒南奴可以得到主子的寵愛,也好恨命運的不公。
「表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者秀顫抖的身體終於歸於鎮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份執著的求生欲讓她拋開一切。
彼時的南奴心思靈敏,能言善辯,者秀唯恐被她識破反咬一口,偷雞不成反失把米,便打了一場感情戰。
者秀先是故意向她透露鄭雨煙為了趕走她不惜對自己威逼利誘,既博取同情和信任,同時又將火燒到鄭雨煙身上,撇清自己的嫌疑。然後又將私自逃跑的時間和路線泄露出去,致使王曉荷被抓了現行。
「南奴走了也倒省事,你倒好還把她招回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事後鄭雨煙不但沒有稱讚,反而劈頭蓋臉一頓臭罵,萬幸獨孤家並沒有追究到自己,至於南奴大病一場險些丟了性命,也算給過她一個教訓。
為了掩人耳目不讓者秀說出去敗壞名聲,鄭雨煙無奈將她留在身邊,除了讓她少幹些重活,卻是冷言冷語不斷,對她不聞不問,只看重從鄭家帶出來的丫鬟。
者秀在鄭雨煙身邊也沒有討到什麼便宜,還時常受到其他丫鬟的指責。一報還一報,經過這麼多事,她也深深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奴才就是奴才的命,痴心妄想是沒有好結果的。
「南奴,對不起,都怪我禁不住誘惑,才輕易相信別人,差點害了你。」也許是同病相憐,也許是良心過意不去,者秀終於說出愧疚的話來。
南奴不知所以,但依著她溫馴的性子,即便知道了前因後果也不願去追究什麼。
「每個人都會有做錯事的時候,者秀姐姐你就別再自責了好嗎?我們相處的時間不多,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見。」南奴的話異常傷感,彷彿待放的花朵失去了春天。
者秀拉著她的手臂,急切的問道:「南奴,你知不知道你的未婚夫是什麼脾性?」
什麼脾性?昨天隔壁的老媽子閑聊時無意透露了一些信息,都是些不堪入耳的傳聞。
屯杏山莊與她有婚約的男人年近四十,酗酒如命,據說他的前妻就是在他喝醉酒時活活被打死,可憐膝下不過才兩歲的兒子孤苦伶仃,沒了母親,父親又是個不顧念家庭的登徒子。
南奴將自己聽聞的事情悉數相告,者秀聽后大吃一驚,真沒想到鄭家居然給她安排了這樣一樁親事,如果不是南奴來找,她都不知道有逼嫁這回事。
「……就是這樣了。我娘說三天後就讓我嫁過去,也就是後天。者秀姐姐我——」南奴欲言又止,她不想嫁給一個無情無義的登徒子,雖然她想過安穩幸福的日子,可是卻沒想過要嫁出去來換取。
可是她能反抗嗎?反抗得了嗎?母親金雀梅是指望不上了,天大地大,誰都可以欺壓她。
「讓我想想。」這一次者秀下定決心要站在南奴這裡,即使鄭雨煙怪罪她也要維護南奴,從小到大能交心的朋友只有她一個,除了她沒有誰會在意自己。
「南奴,你可以去找大少爺,求他帶你出去,離開這裡,他一定會答應你的!」南奴難以置信的注視著她堅定不移的眼神,心底升起一絲自信和激動。
她知道這份自信來源於者秀的關懷備至,而激動則是獨孤代戰那日在雜院對她說過的話,他親口對她說希望她能和自己離開。這樣溫情的話會是謊言嗎?
窮途困境,她難道只能等著嫁給屯杏山莊的登徒子嗎?不,無論如何她
一定要去試試。
南奴回想著獨孤代戰那日的每一句話,甚至是一舉一動,她得出一個結論,獨孤代戰絕不會是故意欺騙自己的。
獨孤代戰時常跟隨父親獨孤風華會見各地官員,拓寬人脈,增進見識,南奴便候在他會路過的地方,一等就是一天。
「小南?」獨孤代戰見到她后喜形於色,「你來找我是想通了嗎?」
南奴點點頭,顫巍巍地抬頭看他一眼,獨孤代戰知道她是願意和自己離開的,因而欣喜若狂的一把將她抱住。「太好了,小南。」
小南?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麼稱呼自己,彷彿在他眼裡她不是一個卑微的婢女。南奴感覺自己和他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大少爺,我……」南奴吞吞吐吐,不知該從何說起,她不確定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上天安排下來拯救自己的使者。
「有什麼話儘管直說,你我之間不必這麼客氣。」獨孤代戰豪爽的鼓勵她道。很顯然他是不知道南奴的境遇的。
「夫人給我安排了一樁婚事,後天就是婚期,讓我嫁入屯杏山莊。」南奴的聲音十分低沉,腦袋像枯萎的花骨朵,打不起勇氣看他。
「我說過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她看不到獨孤代戰的表情,只聽到他臨走前交代自己明天午時在西門會合便沒了蹤影。
這是承諾了要帶她離開嗎?明天午時,西門,南奴如獲至寶,心底里舒了口氣。也許他就是上天派來拯救自己的使者。
第二天天還沒亮南奴便帶著收拾整齊的行禮,隨時準備出發,她仔細的掐算好了時間,祈求老天午時快點來臨。
她的心異常的緊張,不知為何彷彿這是一場命里註定的考驗,午時過後獨孤代戰仍然沒有出現,她顫抖的心揪在一起,人好像也快要窒息。
他一定會來的,也許他有什麼事情耽擱了,他一定會來的,再等等。
南奴用手撫摸著胸口,不停的給自己打氣,三個時辰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出現,也沒有任何音訊,南奴知道,他是不會來了。
終於她忍不住抱頭哭泣,淚流滿面,她的心裡難受十分壓抑苦楚,不知不覺西門圍了許多旁觀者,他們紛紛指責,評頭論足,更有甚者啐罵她是狐狸精勾引大少爺,不要臉。
南奴離開人群躲在花叢中泣不成聲,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擦乾眼淚回頭凝望著獨孤代戰生無可戀的臉。
「我不會帶你走的,回去吧!」獨孤代戰冷若冰霜地轉身離開,說的話卻像把刀子深深刺疼她的心。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南奴朝他的背影傷心欲絕的大喊。
「這才像你。」獨孤代戰含糊其辭的離開,留給她一個冷酷悲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