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送禮

  王坤的老婆已經換掉了冬季穿的紅棉襖，一直代替的是一件灰色布衫，做派因為丈夫的批評而收斂起來，但是走哪都會帶上一把瓜子，所到之處必有瓜子殼留下。


  王坤老婆一如既往地與周圍鄰居聊著方圓十幾里的八卦，遠遠地就瞧見有幾名穿著晨光服裝廠工作服的人手裡拎著東西走過來，貌似她的穿著打扮並不惹眼，這幾個人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走過去了，這一幫婦女瞧見了又開始胡猜亂想。


  「王廠長大媳婦，那幾個人是你們家王廠長的吧。」身材略胖的婦女問道。


  「看那身衣裳也知道了，咱這一片好些個房子都出租給了晨光，那幫小孩崽子們穿的就那身衣服。」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說。


  「你們說，他們是上哪家去的？」


  「咱這一片能有什麼大人物，就王大廠長住這一片，該不會是去王大廠長家送禮的吧。」


  王坤媳婦聽了，立馬跳腳反駁：「你們胡咧咧個啥，我們家王坤清廉著呢，肯定不是往我家送的，剛才他們走過去也沒和我說話，肯定不是往我家送的，這裡頭有事，等我家那口子晚上下班回來我問問他。」


  「你剛才不是說你家王大廠長大半夜的去場子里嘛，說什麼衣服不合格，那不是送禮的事幹啥的？」


  王坤媳婦被說的心裡開始泛起了迷糊，昨個自家那口子急匆匆的去場子里，是不是廠子里出事了？


  應該是出事了，要是這幾個人往她家去的，那一定是送禮的，王坤做個晚上還教育過自己少摻和廠子里的事，他要把好王坤這道後門。


  王坤媳婦這樣想著，說出來的話相當硬氣：「就是往我家送禮的，我也不會收，我家那口子是廠長，我家啥都不缺，我稀罕他們那點東西？你們別到處胡咧咧，別把沒有的事說成真事，到時候影響到我家那口子的工作，我可跟你們沒完。」


  與王坤媳婦聊天的那幾名婦女紛紛擺手：

  「咱都處了這麼長時間了，不可能胡咧咧，咱啥時候說過不靠譜的話？」


  「放洗吧嫂子，我更不可能，我就你們這幾個嘮嗑的伴。」


  「絕對不說。」


  王坤媳婦撲哧一聲笑了：「我想你們也不是那種人，我先回去瞧瞧，可千萬別是送我家的。」


  王坤媳婦把手中的瓜子揣進口袋裡，邁著小碎步朝自家的方向走去。


  王坤媳婦一走，這群議論八卦的又熱鬧起來了。


  「這東西鐵定是那娘們家的，誰也不瞎，穿著工作服來的不找王坤找誰？」


  「就是，我才不信她不會留東西呢。」


  「少說少說，別被那小媳婦知道咱這麼說，他家那口子可正威風著呢，往後指不定就求到他家頭上了。」


  「看天也不早了，我得回去做飯了。」


  「才幾點就做飯？」


  「捏餃子，五口人就靠著我一個人，得趕在晌午孩子放學前端上桌。」


  臨時聚的局就這樣散了，這幾個所謂嘴嚴的主可真沒像他們說的，走哪說到哪。


  剛走到自家門口的王坤媳婦與自家孩子撞了個正著。


  孩子：「媽，有幾個叔叔嬸嬸來咱家了，帶了好多好吃的。」


  王坤媳婦走進門，剛才在路上碰見的就是他們幾個，愣是沒注意到她直接來他家了。


  「呦，幾位我沒見過，看你們是晨光的職工吧，我家那口子晚上下班才回來呢。」王坤媳婦客氣的招待著，學著電視劇里女經理招待客人的樣子。


  「不是，嫂子我們是來找你的。」一名四十左右歲的男人說道。


  「找我？找我能有什麼事？」王坤媳婦愣了。


  一個婦女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他們的錯誤輕描淡寫了就說了那麼一句，主要是申訴自己的委屈，然後很可憐的說：「我們也是為了多賺點錢貼補家用，就拿我家說吧，我們一大家子就指望著我在廠子里上班我男人在礦上那點工資了，嫂子，你說我家裡五個孩子要上學，兩個老的就一天天的等著飯端到他們面上，我小叔子要娶媳婦還要倒騰一間房子出來，家裡妹妹嫁了個村裡的，隔三差五的找他哥要錢，我這工作要是沒了，我們這一大家子可怎麼辦啊，活不下去了，要是真把我辭退了，我就只能上吊了。」


  說的人聲淚俱下，王坤媳婦聽得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拍著婦女的後背安慰道：「姐姐，你這日子過的可真難，我聽你說了，不就是做壞了幾件衣服嘛，誰還沒有個犯錯的時候，場子不能開除你們。」


  一個年輕的姑娘道：「王廠長讓我們去找他，我們哪敢去啊，要是罵我們兩句我們就受著了，可王廠長要是當著其他的骨幹說要辭退我們，我們真的是一點餘地都沒有了，我們幾個就想趁現在提前過來求求情，這不是還有迴旋的餘地嘛。」


  四十左右歲的男人附和：「就是啊，這點人情世故我們還是懂的，早知道場子是怎麼處理我們的，我們心裡也有個準備，大妹子我們今個來沒別的意思，就是為了討生活不是。我們覺得王廠長現在是晨光的頂樑柱，身份地位都是縣裡最頂尖的，所以才找上門來的。」


  「是啊是啊，王廠長現在可是在縣裡說得上話的人，求求大妹子幫忙說個好話，讓王廠長高抬貴手行行好吧，我們會記著王廠長的大恩的。」


  王坤媳婦一面同情著這些人，一面又犯嘀咕王坤之前和他說的話：「可是我，你們廠子的事我也做不了主，我看你們也不容易，要不等晚上我家那口子回來你們再來？」


  「大妹子，不用你做主，就是幫幫我們說說情就行，其實這種事在我們廠子里都普遍，誰沒做壞過幾件衣服，就是廠子要整頓風氣，我們幾個就被抓了，在王廠長眼裡這就是件小事，可對我們來說是一家子吃飯的大事，要不然我們真要到大街上要飯吃了，到時候要飯到大妹子家裡頭，大妹子可別嫌棄我。」


  王坤媳婦皺著眉，為難道：「我試試跟我家那口子說說，我不保證我能管的了。」


  「那真是謝謝大妹子了。」


  王坤媳婦看著他們拿過來的東西：「這些東西你們都那回去吧，我只能說我試著勸勸。」


  「這點東西也不值幾個錢，是給孩子買的，就留下吧。」


  其他人附和：「就留下吧，我們大老遠拿來的，是嫂子瞧不起我們不成，還要我們拿回去。」


  「就是，留著給孩子吃。」


  王坤媳婦有點心動，雖然王坤現在已經當上了副廠長，但是他們要攢錢買房子，平日里她也就抓把瓜子出門炫耀炫耀，這些吃食也是等到孩子饞的不行的時候買一些給孩子解解饞，不到過年過節他們一大家子是不捨得吃的。


  在王坤媳婦猶豫的空檔，已經有人打開了禮品包裝，給王坤的孩子嘗嘗了，這禮孩子吃了，就是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