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齊雲山雙姝(3)
魯風雷見他若有所思,便走了過來,向他道:「這位兄弟,剛才你扔碗的手法可真瀟洒啊!」
歐陽北道:「不敢,在下只是見這位朋友有難,忍不住多事,可讓諸位見笑了。」
魯風雷笑道:「兄弟說話太謙虛啦。若不嫌棄,一起喝杯酒如何?」
他不待歐陽北回答,便已拉了他的手坐下,狀甚親匿。
適才傻福危急之時,若非歐陽北起意相救,只怕這傻福武功再高,也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賊子手下。
魯風雷念及這份人情,對他神色自是不同。
歐陽北本想推拒,猶疑間,忽見兩名少女中的師姐嬌媚的目光正自望向自己。
他心念一動,想道:「也罷!難得道上相遇,不妨多認識幾個英豪吧!」也就不再急著離去了。
魯風雷當下便治了一桌酒席,與歐陽北共飲,兩名少女及那痴漢也一起相陪。
眾人互報姓名,那師姐名叫蘭芝,另一名教訓那痴漢的少女叫做白梅。
眾人請教歐陽北的名號,歐陽北心道:「我現下有案在身,絕不能暴露行蹤。」便胡亂捏造了個假名,說叫區欠。這區欠二字合在一起,正是歐陽的「歐」字。
魯風雷敬了一杯酒,笑道:「這麼大冷天的,區兄要往何處去啊?」
歐陽北道:「在下平日做點小生意,為了一宗買賣,需往京師一行。」那這話倒也沒說謊,只是這宗買賣非比尋常,乃是那關係馬家六十二口性命的鹽引。
蘭芝微笑道:「區大爺,聽你口音,好似是南直隸人士。我可有說錯?」
這話要是旁人說來,非讓歐陽北大起戒備之心不可,但他見蘭芝冰清玉潔,自也不會多心,只是一笑,道:「姑娘好生聰明,就這麼一猜,便知我的來歷。」
蘭芝嫣然一笑,說道:「區大爺客氣了,我小時在江南一帶住過,熟悉當地說話的口音。」
歐陽北大喜道:「原來姑娘是我的小同鄉,來,來,他鄉遇故知,我敬你一杯。」
蘭芝淺淺一笑,眼波流動,說不出的嬌媚。
歐陽北舉起杯來,望著蘭芝嬌媚的面孔,忍不住一嘆。
此番他匆匆背井離鄉,亡命天涯,心中酸楚難忍,這杯酒竟是咽不下去。
眾人以為他思鄉情切,只不住勸酒。
小客店外風雪交加,但店中滿是溫情溫暖。
歐陽北飽歷滄桑,身懷不白之冤,原本滿心悲憤,此時終有了些溫馨之感,心下不禁喟然。
席間眾人閑聊,歐陽北極為關心陳道鉉眾人的安危,便問道:「方才聽各位說起天師教,還說這天師教和東海派有仇,不知詳情究竟如何?」
白梅笑道:「區大爺不是生意人么?怎麼對天師教這等關心,難不成要找他們畫張符籙保你生意興榮嗎?」
歐陽北被她一語戳破,忍不住面色一滯。
魯風雷卻是老江湖,他一見歐陽北的面,便知他也是武林同道,想來多半有些麻煩,這才不願說出真實身份,當下也不以為意,笑道:「不瞞兄台,這次天師教與東海派兩派間的事情鬧得很大,現下已經驚動了天師。天師擔憂東海派下手殺害陳道鉉、張道炎二位真人,聽說他還親自遣使,請東海派放人。只是東海派的掌門絲毫不加理會,不知此事天師教要如何處理。」
歐陽北搖頭道:「難道天師教寺不知揚州廣升號的事嗎?」
魯風雷道:「這當然知道,那名捕頭下手殺害馬家滿門,手法毒辣,現下天師教寺也到處在找他。不管是不是這人乾的慘案,總之要叫他說個明白。」
歐陽北臉色鐵青,又多了一方人馬在追殺自己,真不知從何說起。
席間又聊起那痴漢,歐陽北道:「這位大哥可是有病在身?我瞧他神色不大對。」
魯風雷嘆了一口氣,道:「我師兄兩年前到江南辦事,路上見到這人,他當時被一群鄉民圍毆,說他詐賭。我師兄見他相貌不凡,人又近中年,不忍他被毒打,就出手救了他。這小子無親無故,武功忽高忽低,頭腦又不清楚,我師兄想要放他自己生活,也是不妥。只好把他帶回齊雲山。其實這小子除了愛賭上兩手,也沒別的壞處。」
那痴漢一聽到「賭」字,原本痴獃的神情忽地一變,神色極是興奮,從身上摸出了兩個骰子,叫道:「大!」果然擲出了一個大,歐陽北見他手法頗見熟練,難怪會被鄉民視作詐賭的騙子了。
那少女白梅怒道:「傻福,你就知道賭!人家在說你的事哪!」
那痴漢似怕極白梅,忙收起骰子,縮在一旁。
白梅見他似受了驚嚇,柔聲道:「傻福,你乖乖的別賭,就沒人會罵你,知道嗎?」
那痴漢點了點頭,一張豪邁世故的臉,露出了白痴般的笑容。
白梅見他神色痴獃若此,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天真的臉上露出一絲愁容。
蘭芝掩嘴笑道:「師妹啊,你這般管他,倒似是……倒似是……」
白梅臉上一陣紅暈,嬌嗔道:「倒似是什麼?是他娘是不是?師姐你可真壞……」說著伸手去騷蘭芝的癢。
蘭芝臉上一紅,笑道:「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說著伸手格開。
歐陽北見兩名少女打鬧,臉上也泛起微笑,道:「這人若是不傻,以武功而論,當是一代英傑。貴山掌門可曾看出他的師承來歷?」
魯風雷搖頭道:「他武功太雜,連我掌門師兄也看不出他的師承。我這次下山,一半也是為了打聽他的來歷,不過仍舊一無所獲。」
歐陽北見痴漢吃的滿身油膩,還將手上的油脂往白梅身上亂擦。
蘭芝笑道:「師妹,你兒子又找娘親撒嬌啦!」
白梅啐了一口,滿臉紅暈,卻也不來回嘴,只拿起手巾,細心地替那痴漢擦拭。
那痴漢眯著眼直笑,卻是一幅大肆享受的模樣。
歐陽北心道:「這瘋子居然可以大享艷福,比我這明白人還快活許多。」
他嘆了口氣,道:「這位瘋老兄能有齊雲山諸位高賢照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魯風雷道:「看他這樣下去,終究也不是辦法。這人腦子清楚時,說話頭頭是道,不過大半時間都像這個樣子,連自己是誰也認不得。區大爺見多識廣,如果道上遇到什麼名醫聖手,還望記得替這傻福問上一問。」
歐陽北當場應承,道:「這是一定的,我定當儘力。」
那邊蘭芝、白梅聽他一口答應下來,想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定然有法子治好傻福,當下就好像這傻福的傻勁馬上就要好了一樣,高興得又是一陣嘰嘰喳喳。
那白梅更是大喜,只拉著他問東問西。
歐陽北給她這麼一鬧,登時心中也無法再去想其他,只好哼哼哈哈,隨口敷衍。
眾人痛飲至深夜,這才各自回房歇息。
到得第二日午間,齊雲山收拾已妥,便欲出發。蘭芝道:「區大爺,你往京師,恰與我們順路,不如一起動身吧!」
歐陽北雖然對這群人頗有好感,但自己身懷要物,不便與武林人物同行,便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領。不過我自己一人獨來獨往的慣了,各位還是先行一步吧!」
蘭芝見他不允,也不便再說什麼,只好道:「區爺,你路上多保重。我們這就走了。」
歐陽北見蘭芝一張清秀的臉上頗有關切之意,心想:「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會?」
正想間,那魯風雷已走了過來,將手搭在他的肩頭,親親熱熱地道道:「區老弟,待你大事一了,上我們齊雲山來住上幾天,如何?」
歐陽北心中一喜,他以後還能否回到揚州,自己也不知,卻突然交到了幾個好朋友,有了個去處,忙道:「多謝魯大俠,小弟事情辦完,必來叨擾。」
蘭芝燦然一笑,道:「區爺,我們走啦!」
眾人舉手作別,歐陽北看著齊雲山眾人離去,心中一片惆悵。他翻身上馬,慢慢朝北行去。
冬日裡的風吹來頗有寒意,歐陽北見只剩自己孤伶伶地一個人,不由嘆了口氣。
想起京師之行必然艱辛,不知能否見到翟大人,為自己洗冤,為馬家滿門報仇,心中更感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