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計策2
楊寧道，“蜀國這次起義弄的沸沸揚揚，黎家二位才子聲明響徹天下，世人皆說他們是得大義，替天行道，民眾呼聲隻漲不減，老六這麽一攙和，表麵也是在滅蜀國昏君，隻要起義軍不參與，倒也可以擺脫趁人之危的口舌，成了大義凜然了。”“隻要起義軍不參與……哈……”顧意重複著他的重點，輕笑著微微皺眉，“黎忡修書於我，就是擺明了要參與，蜀國國君縱使萬般不好，可那依舊是他們的土地，推翻皇權等同於遷屋入住罷了，可若嶽朗將他們的旗幟連根拔起，等於被人拆房強遷，地主們又怎會忍氣吞聲。”楊寧勾唇一笑，“既然你心裏都明白，那麽你的取舍是？”“我被嶽朗困於這座深山之上，又有什麽立場參與進天下大事之中？”楊寧微一哼笑，“身不可行，可心可行。”顧意轉過身瞧著他，窗簷的陰影掩不住他透亮的眼神，“什麽意思？”楊寧依舊端坐椅上，他隨性地將手肘撐在椅背上，扭轉身子瞧著他，“顧意，黎家這兩位書生，無一不是個智深之人，你我在山上坐觀天下大事，雖不言，卻心如明鏡。我師父這一去，有多少生還可能？”“嶽朗之才智，不亞於我，武亦在我之上，黎家後起之輩縱然厲害，恐怕也未能動他分毫。”“是，確實動不了他。”楊寧點頭，“動不了他可是能動他身邊的人。”顧意沉默。楊寧又道，“楚國論智謀之才，不過一個小小魯奇，可魯奇之才智還不及嶽朗三分，之前楚王要對嶽朗封侯，魯奇第一個跳出來說不可，說明他二人已有異心。此次出征，是嶽朗提議，魯奇卻附和說同意，更要隨行而去，還再三大力推舉中將魯植為副將，這說明什麽？”楚國之事，不周山一舉一動皆在觀望，就算他們不想知道，來來回回往山上跑的瓊國大臣也會巨無遺細地一一稟報給顧意，目的是讓顧意了解瓊國之況，請求再次為他們出仕。顧意道，“魯植為魯奇外甥，自然是想推他上位。”“是了，既然要上位，那與他不合之嶽朗就是最大的阻力，魯奇想手握文武兩方大權，何不乘此做些雕蟲小技一舉將嶽朗擠下台？如此，與楚國敵對的起義軍外力就成了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想對的，另一邊的黎忡，又怎麽會放過這一嫌隙，到時隻需蠱惑魯奇，嶽朗大軍必受影響。”“你說的我都知道。”“然後呢？”楊寧反問，“死確實不至於，可結果定然兩敗俱傷，黎忡不會讓他贏的這般漂亮，也不會讓自己滿盤皆輸，結局定然是雙方撤軍，僵持其局。而後楚國見他空耗糧草打不出勝仗，加上魯奇再說幾句抹黑他的諫言，嶽朗之仕途定然受損，他一心護國忠心耿耿，更是不惜為了國家與你空耗十幾年光陰，到時候被一個心存不正的奸臣給擺一道，官降幾品隻是小事，更有甚者，一頓牢獄之災或不可免。這是你要看到的結果嗎？顧意。”“我知道、我知道……”顧意隻是垂下眼睫，再三說著這句話，似是一種無可奈何，又像一種無形的壓抑，對自己的壓迫，那是一種強烈的自我抑製所形成的特殊氣場。“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動。”“為什麽？”“因為我是瓊民。”顧意稍稍依靠在窗台邊坐在窗框上，“我不願意看到這等結果，可若我不做動作，放任事態到了這地步，楚國國力衰弱，嶽朗又被鉗製，對瓊國……就是再好不過的消息。”楊寧一下站了起來，“你是要保蜀滅楚？！”他的不作姿態，最終就是這麽個結果！鷸蚌相爭，還有誰能得利？他的國家！窗簷下，顧意緩緩抬起眼，瞧著楊寧，目色之中滿是深沉，“不負如來不負卿的事，這世間存在嗎？”楊寧揪緊眉頭，“那你就可以負了他嗎？他將你留在山上，就是為了護你一世周全，你卻……！”霎時間，有幾朵雪花飄在顧意肩上，被身體的熱度化成水珠，滲入衣衫，帶來一片寒意，顧意搖了搖頭，“楊寧，你是魏帝座下第一將領，你該知道，在國家大事前，私人恩怨都是小事。”楊寧張口，一轉念卻半字也不想再與他言，故意將凳子拖動得極響，轉身而去。文苑淡雅的檀香在香爐中燃燒，壁爐中燒紅的炭火涓涓冒著熱氣，淡香與熱氣將整個屋子充斥其中，楊寧一走，好似將所有暖意一同抽離，屋中徒留顧意一人，顯得空曠至極。顧意在陰影下，一直握拳的左手之中，緩緩有血絲流淌而下。他張開手掌，方才為了克製自己的情緒不自覺太過用力，指尖處處還殘留著青白。“若道春風不解意，何因吹送落花來……”他轉身重新麵對寒雪飄飄的窗口，明媚的光線下，明明身姿相貌依舊如春時百花，腳步卻步履蹣跚如殘燭老人，他感受著寒風夾雪撲麵而來，低聲道出這一句仿似對自己而說的話語，隨即閉上眼，無聲輕念了兩個字。“嶽朗。” 一直以來，顧意心之所向的地方，唯一的地方，從來都是他的身邊。 如果嶽朗不是站在他國家國旗的背麵的話。在此之後的十日，蜀國 廣漢郡。 眼看著嶽朗大軍全軍整頓的消息傳來，陷入慌亂的起義軍一天比一天恐慌，白起隻好加密了練兵的強度，讓他們沒有心思來討論此事降低士氣。可風向不是光用行動能壓得住的，黎忡坐在練兵台上看著身前黑壓壓的士兵們大喊著：“穿撥挑刺”揮舞著手中的長矛，人人皆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讓他麵上雖強作鎮定，眉眼間還是露出了一分憂愁之意。“報！~~”通信兵大步跑來叫道。“說。”白起道。通信兵咽了口口水壓住因跑步而紊亂的呼吸，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遞給白起，“有一封匿名信，將軍。”白起點頭，接過信件後拆開滴蠟一麵拿出信紙，讀後麵色凝重。黎忡見他反應心下漏跳一拍，忙走到他身邊問道，“誰的信？”白起並未回答，隻是默不作聲將信件遞給他。黎忡閱畢後眉頭漸舒，“是顧丞相的親筆字跡。”“可……這是何意？”白起低頭瞧了眼他手中的信件。信上隻寫了幾個字：為今天下，當之為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