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計策

  黎忡握著他的手，鄭重其事的撫了撫他的手背，言辭眉眼之中滿是關切，“白禹的生死就在這一線之中，時光無法回頭，之前種種已成傷口，但有縫合的機會。由廣漢出發，到達蕭軍駐軍的小泉山，一路定不會安寧。甚至會遭遇種種皇城的追捕與獵殺，天下如今之勢，我無法給你一兵一卒，一來縮小被發現的幾率與目標，二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可也增加一份凶險，這一去，險象環生，你願意為了白禹身陷險境嗎？白漓。”白漓險些控製不住自己眼淚往下掉，並非害怕，而是感激！他激動地將手覆在黎忡握住他的手背上，“套用黎暮的一句話，就是前路崎嶇，更要放手一搏！漓，自當竭盡全力完成厚望！”若非黎忡，他恐怕至今也無顏麵對白禹，可如今，有這機會，有這機會化解一切矛盾，他又何惜一條微不足道的性命？！他願意。沒有任何人比他更願意！黎忡點頭，白起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白漓的後背。“漓兒，你依舊還是他的兄長。”在這一刻，便能明誌。有一種情感，在平常或許無人能察覺到，因為太過平常，而在患難之中，卻尤其突出。那便是親情。白漓做到了。一路千山萬水，險象環生，總算走到了蕭軍的大營前。而在此刻，在廣漢整備軍用物資的黎忡又收到了一封密令——楚帝準備派雄兵六十萬南下吞並蜀國，由飛將軍嶽朗帶兵下月而至。正在營中批閱物資軍報的黎忡瞬間憂火攻心，大咳不止，聞訊而來的白起一撩軍帳見此景，三魂嚇了七魄，忙走近他身邊，“黎忡！你沒事吧？”黎忡握拳咳嗽片刻漸漸平息，“沒事，隻是昨夜受了些風寒，沒有大礙。”白起揪緊眉頭，一手撫上他的額頭，其上如同熱鐵滾燙，“今日這些文書就別看了，給曹燁過目就可。”黎忡搖了搖頭，“將軍，這些都是小事，現下最棘手的是楚國之事！”白起眉頭越皺越緊，“我已有聽聞，楚王想趁我們內亂之際一舉拿下蜀國。”“這可不妙了啊……”黎忡難得說一些喪氣話，可這次事出突然，誰也沒料到事態發展會這般急轉直下，他們如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平內亂之上，之前在廣漢見到的他方隱藏耳目之事至今未有行動，讓他憂思不已，加上還要一邊平衡投誠大臣們的心，已是勞心勞力，並且還得一邊製衡蕭國，更是處處行的謹慎小心。本來楚國與蜀國是結盟之國，自己也是用了這一點在汶江道躲避過蕭國的追擊，可如今楚國這一遭，反的太突然，根本讓人始料不及，沒有半點防備。楚王這趁亂取的一瓢，仿似石子投湖，擾亂剛剛平息下來的春水。這場仗若是開幕，別說內亂平不了，之前種種一切努力，皆會在那一刻化為灰燼。絕不能讓戰事開端。“前有狼後有虎，現下我們有何辦法能止住這一場戰爭？”白起何嚐不明白他所思慮，當他聽到消息的一瞬間，也是萬憂集心不可舒也。黎忡握著自己的雙手直著身子坐在桌前再三凝思，纖白交握的手在拇指的摩挲下，思緒跟著一點點延伸而出。“楚國大將嶽朗戰無不克，更是不周山奇勇之將，武略軍政造詣極高，這一次是他帶兵南下，我們若不出手，蜀國定當全數覆滅，可若我們出手，必定兵折將損，給蜀帝可趁之機。不管怎麽做，都是顧頭不顧尾之下下策，於我們有害無利。況且蕭駁的回應還未至，我心不得安寧。”“你是怕蕭世子與楚國聯手，不顧你們師兄弟情誼，不止不幫這忙，反而落井下石？”“之前我開口求他，是我們在大局的上側，天時地利人和占全，如今風向已變，即使蕭駁為人正直，念及與我情麵還恩幫這忙，恭親王也不會放過這等攻蜀良機，他會被召回蕭國，局勢，必將再變。”“我們……”白起聽著他的分析，語氣中滿是哀惜，“難道真的無路可退了嗎？”黎忡手撐額際，再三沉思，良久之後才開口道，“還有一人，興許能阻止這一切，將情勢扭轉回原樣。”“誰？”黎忡垂下眼睫，看著桌上方才寫到一半的字因為驚嚇而劃出的一筆鋒利拖尾，“不周山，顧意。”“瓊國的顧丞相？”白起凝重了眉眼，“可我聽聞他與飛將軍一諾已輸，答應飛將軍餘生安度不周山，不再出仕。”“天下賢能之才俊，大多都有來往，我恩師藺彧與顧丞相是一輩人，出仕之前皆為姑蘇才子，家師書房之中有數封寫於顧丞相之書信，兩人行事作風清廉公正，興趣頗為相投，顧丞相更得家師賜詩：清風雅姿之皎月，浩瀚明謀之才智。況且，顧丞相曾是瓊國之大梁，多年與飛將軍抗衡，兩人最為相知相克。隻要他肯幫忙，這件事定有扭轉乾坤的希望！”“顧意為瓊之丞相，非我蜀國之人，這件事，於他，有何好處？”“沒有好處，也沒有壞處，有的，隻是他肯不肯博我這藺彧之徒一麵罷了。”黎忡說著，眼中閃爍著汲汲營營的微光。門外藍天白雲，飛鳥三兩成群飛過，門內二人凝重而視。這是個賭博。手裏沒有籌碼的賭博。 七日後，不周山。 文苑桌前擺著一份長達三十厘米的竹簡，簡上小字筆筆清俊有力，言辭之中恭敬有加，卻無半點恭維之意，用字酌句裏滿是誠懇與壯誌淩雲不得起的扼腕壯麗，無疑，擺在麵前的，是一份上門的人情債，顧意看罷後微微挑了挑一側眉頭。 坐在邊上的楊寧跟著看完後放下竹簡挑了挑眉，“哦？藺老的徒弟，傳聞中繼你之後的王佐之才。”不周山終年飄落的雪花順著文苑二樓的窗台飄進木質地麵，顧意起身走到窗前深吸一口氣，寒意順著呼吸道透徹入肺，這才帶走一些他們身上剛剛結束訓練時的熱氣。楊寧又問，“你們顧家與藺家可是世交，這一次小輩都這麽低三下四開口求你了，你不做回應？”顧意瞧著不過片刻又被積雪填滿的樓下院子，“蜀國地處中原腹地，楚王要攻蜀，無疑是將目光放在了更長遠的地方，有了此地後，對其他國家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威脅，不管是要攻何處，都可有落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