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到達南境

  他根本不敢往這方麵想，越想心思越亂，越亂就越痛心疾首。正在他胡思亂想之中，一個瓜子臉眉目工整濃鬱，大眼有神的少年步出刺史府對他作了個揖，喚他道。“黎尚書。”黎忡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青年一眼，不得不感歎血緣的神奇，他與淩績像極五六分，遙想當年淩績剛剛升上少將時也是這般眉目青澀，一舉一動之中都帶著靦腆的意味，他想著肯定地叫了一聲，“淩駿。”淩駿沉靜點了點頭，眼眶下隱隱泛著烏青，麵色略白。黎暮不由問道，“你的麵色怎這般蒼白？昨夜未眠麽？”“因為……”淩駿說到此刻被身後步出一人叫喚的聲音打斷。“爹。” 黎暮已換了一身幹淨衣裳，除了臉上還有幾處擦碰傷口以外，整個人已幹淨清爽不少，傷處也得以處理了，當時從瀑布上摔得狠，一路跌落摩擦碰皮沒少讓他吃苦頭，萬幸的是沒落下什麽骨傷，年輕人愈合傷口速度快，受傷時黎暮身上尚有黎忡配給蕭駁的傷藥，一路擦過來也好的七七八八了。　是啊，黎暮這麽機靈，怎麽會有事呢？ 黎暮迎來對著他夠唇一笑，頰邊兩個梨渦如他笑容一般爽朗地跑了出來。黎忡見到他這才安下多日來膽戰心懸的心，連冷峻的麵色都變的柔和幾分，一把將高大的兒子抱進懷裏，“你真是嚇死我了！” 黎暮猝不及防被他一抱，一時笑容褪去幾分，淡笑著摟上他的背拍了拍，“美人之約，我怎敢不赴？” 黎忡見他還有開玩笑的力氣，一時推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無大礙這才完全放下心，再看向淩駿發紅的眼袋與沮喪的模樣。想來應是昨夜黎暮已與他坦白了一切的關係。看起來，淩駿策反已成定局。“我們進去說話。”淩駿看了黎忡身後凶神惡煞的山賊與駐足觀看的老百姓一眼。 聽聞江州黃巾賊作亂一事，官賊勾結，黎忡如今深陷緋聞其中，在門口難免落些指點，遂迎進門說話。黎忡點頭，回頭囑咐隨行領軍的牙門將，“你們在此地等著罷。”“是。”牙門將抱拳一應。黎忡從馬車裏拖出一個半人高的木盒子邊，伸手要抱，黎暮見盒子大必定重，連忙過來幫忙，他本來沒覺得有啥，重也重不過一把槍吧？結果走進一拿起，差點整個人都跟著摔了下去，“爹，這什麽？怎麽這麽重？”“拜門禮。”黎暮張大眼睛，這要是黃金起碼得有三四十斤啊！他怎麽從來沒覺得自己家這麽有錢呢？然而他老爹沒給他問的時間，先一步撩袍跟著淩駿進了大門，黎暮連忙跟了進去。三人到了內屋，黎暮將木盒放在桌上，黎忡便關上房門將門緊鎖。“淩駿，想必昨夜你已知曉全部，我想知道你的回答。” 黎忡關好門後轉身對淩駿開門見山道。淩駿也不端架子扭捏作態，他單膝對著黎忡跪下，“我願追隨黎尚書的腳步，還蜀國一個大義！” 黎忡點點頭，腳步帶風走到桌邊，打開桌上木盒，將裏麵的東西拿出丟給他。 淩駿準確接到手上，微微訝異睜大眼睛。 那是一把劍柄處煉了金色浮雕的雙魚劍。“這是……爹的雙魚劍。” 黎忡清亮的目光在光線陰暗的屋內依舊亮如此刻窗外暮色，“其實當年白將軍在敗走蜀道城後，立即又發動奇襲與我一同去了一趟汶江城，隻不過……還是晚了一步。” 淩駿想起昨夜黎暮的敘述與父親最後遭受的慘景眼中含淚。“汶江城的一片灰燼裏，隻有這兩把純金鑄造的劍沒有被燒化，我想……這就是天意吧。”黎忡垂下眼睫，看向跪在地上落淚闌珊的青年。“謝謝你將它尋回，黎尚書。”“這本就該是屬於你的，淩駿。”黎忡走到他的身邊，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你父親若泉下有知你如今的決定定會驕傲自豪的吧。” 黎暮歎了口氣，跟著走到淩駿身邊扶起他。 門外突然喧鬧起來。“大人！”家丁急促敲門。淩駿用手背一擦眼淚，起身收拾好情緒回道，“進來。”家丁一臉十萬火急推開大門跪下通報，“大人！有人在城中四散一些謠言與紙張，說皇上派官吏前來調整稅收，官吏又和山賊勾結強搶了多家百姓！”淩駿第一時間看向黎暮，昨天他說過要貼些告示在城內，可一晚上他都在與自己徹夜談心未曾離開，什麽時候貼的他都不知道？是來刺史府之前順手貼的？……淩駿又看了眼黎忡，山賊勾結禮部尚書搶了建立在江州首都的巴郡刺史府刺史大人的黃金一事人盡皆知，可百姓……他斷是不會這樣做的。況且黎暮到後，已向他解釋了黎忡此舉為何意，是為了助他脫線以圖後路。淩駿遂問道，“這兩件事從哪兒聽來的？”“謠言紙張是昨晚貼在城門告示處的，山賊，是剛才咱們府前發生的事！隨尚書前來的牙門將被他們殺了！現在正要突破大門防禦往這裏來！還有一些打家劫舍去了！” 黎忡歎了口氣，“山賊就是山賊，本性難改。” 黎暮目色微微幽深，這便是計策中的最後一項滿足條件了。 皇帝怕到時候黎忡反咬一口說不清，所以特意用的山賊不肯用官兵，而山賊，哪是這麽好操控的，西境山賊劣跡遠播，本來在偏遠地區沒幾個人，平常四散在各個州郡邊上謀事害命，要進城搶劫也有官兵守著進不來，現下經曆了江州突發狀況一事兵力大增，又以為有黎忡坐鎮可以為所欲為，如今再度被堂而皇之請進雲南，還不見人就搶？何況是富裕的州官府。 他們怎能放過這等機會。 其實皇帝隻是調稅，百姓未必會起這麽大反應，也就苦個幾年積蓄慢慢可回，可皇帝這次是急瘋了也太過貪婪，知雲南百姓富饒，還想再剝削一回，派黎忡官賊勾結燒搶打砸，那就不一樣了。加上之前他們在江州大鬧了一番刺史府，山賊下手狠厲，搶錢的搶錢，搶丫鬟的搶丫鬟，險些連刺史夫人都遭了殃，是黎忡逼他們將夫人放回去才沒再加造孽，可經曆此事，黎忡也難逃臭名昭著的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