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密談2

  “今日戰俘逃脫之際，我們便料到你定然不會坐視不理，也料到你知道你爹的所作所為後指不定會心慈手軟。”黎暮說著從袖口掏出一個長盒，拉開匣子，白禹一看裏頭是兩根頭部發黑的短針。這針，有毒。“這是什麽？”“一些能夠使人陷入高熱昏迷的毒針。”白禹看著桌麵，紫色瞳孔快速左右移動兩下思索著，立馬恍然大悟。“這些針本來是用來對付蕭世子的？”黎暮點頭，“可惜你吸引他視線的時間太短，不夠讓我瞄準，我隻有從另外一個戰犯身上下手。”白禹心下有些不忍，“蕭世子的妹妹……”她還這麽小。黎暮坦然承認，“嗯。”白禹心想，怪不得那病一夜之間驟起，還這般猛烈，原來一切都是黎忡黎暮安排好的。黎忡接過話茬，“現下全城閉鎖，都在搜尋戰犯，他若求醫，定然四處遭拒，加上搜捕無處可去，明日定會主動來尋你。”白禹沉下眼睫沉思，“有多少把握？”黎暮回道，“百分之百。”白禹聞言再次緊皺眉頭，“何以如此肯定？”黎暮從隨身的挎包裏拿出幾本散亂的書冊，白禹隨手翻開一本，看了眼後不解地抬頭看向他問道，“這是汶江道一戰的記載？”黎暮點頭，“對。”那是五年前蕭蜀最大的一場戰役，那一年他們十一歲，正是蜀國倒帥之際，有一支由蜀國副將帶領的軍隊被逼到走投無路躲進紋江城，隨後全軍十萬餘人被蕭軍連夜之間剿殺的消息震懾整個蜀國，民心一度動搖不已。事態初起的時候，軍報未歸國，情況一片迷蒙，白禹與他一直擔心那副將是不是白起，導致那一段時間白禹食不下咽臉色蒼白如紙，他爹也跟著憂心忡忡，蜀國一片愁雲慘霧，沒人能忘得了。黎暮的語氣逐漸沉重，“這是我爹從兵部借閱來的詳細戰報，你先看完它，我們再說。”黎暮所說必有所意，白禹麵色凝重點了點頭，拿起書本仔仔細細端詳著一排排黑字，靜默將近半個時辰後，白禹看到第一本的最後一行：出策布陣者年方十三，為蕭軍新起之秀者也。白禹心下一駭，五年前，正值他們聽聞與他們差不多大的蕭國世子破例加入軍籍時，那這新奇之秀……“這一場屠殺，是他的主意？！”一個當年僅十三歲的孩子能心狠手辣到這種地步嗎？黎忡用肯定的目光回視於他，白禹念及舊事心下一痛道，“十萬多戰士啊……人數之多，無法一一回運，朝廷隻能在紋江城邊挖了萬人坑殉葬，他們……甚至連屍首都未能有幸歸來，哎……實屬悲痛至極，我不能忘記戰報傳來那一日，整座錦城入夜三分依舊哭聲徹天……”黎暮張了張口又閉上，思索再三才決定好怎樣將接下來沉重的事實說出口，“知道麽？白禹，這消息並不是真實的。”“你是說他們並未坑殺所有我軍將士？”白禹懷著一分期待的紫眸近似懇求地抬頭瞧著他。黎暮心下一痛，心想白禹總是把人想的這麽好，這善良，也不知是好還是壞，他歎了口氣，“相反，那一日，蕭軍閉城鎖門，一把火連屍首帶城將所有一同燒成灰燼，大火燃燒了整整三天三夜，火光衝天——不止十萬將士，其實總共有三十萬士兵，以及史書不敢記載的，城內無辜的五千多名百姓，在閉門之前，全是活生生的人。”白禹驚駭地睜大眼睛，腦中被打擊的一片空白，手，一想到那畫麵，無法抑製地在顫抖。這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一個活生生的人，連被滾燙的熱水燙一下都會疼上半天，卻要熬住皮肉在火焰中焦灼，眼真真看著皮膚被燒灼得冒出滋滋白氣，漸漸燒得血肉模糊血管暴露，隨後白骨盡現，五髒落出暴露的腹腔，一點一點被……活活燒成灰燼。數以萬計的人在烈火中叫喊，看著自己的孩子母親親朋好友一個個被燒成厲鬼，被燒成白骨，眼淚剛流出眼眶就被高溫蒸發無蹤，甚至最後連血液也被蒸幹，眼球失去血肉的支撐被砸在地上……三十萬人……五千百姓……白禹不敢再想，倒吸了口冷氣。黎暮皺著眉頭繼續道，“如你所想，蕭世子活活燒死了他們，直到城內再也傳不出一聲嘶喊才離開。戰士的家屬要不回屍首，是因為朝廷根本就沒派人去運，紋江城……已經連城都沒了……隻剩下一團灰而已……朝廷沒敢讓戰士家屬知道這殘酷的事實，怕沒有人再從軍影響太差，一直瞞著，就像之前瞞著你、瞞著我一樣。”白禹心痛地緊緊抓著手上的書本，十指的指甲在書封上印出印子，他急忙打開下一冊書本，撫摸著書冊上端正的字跡，兵部的資料一向是最真實與細致的，絕不會參假。他必須將這場戰役原原本本了解清楚，他不信百姓被活活逼至燒死地步，蜀軍會沒有半點行動！白禹二話不說埋頭續讀，這本戰記詳詳細細地記錄了由淩績所帶領的左翼軍遇到奇襲陷入困境，與白起失散，失去聯絡後一步步被逼至汶江道，又在麵臨蕭軍不斷的勸降威迫之中，眼睜睜看著反抗的同袍一個個被淩虐、慘死在自己麵前，百姓猶如奴隸一般，被長鞭抽打剝削，蕭軍幾度進城燒搶打砸，搶光城內所有糧食的畫麵。白禹凝重地閱讀著。蜀中腹地一戰，蜀軍敗走千裏，蕭軍乘勝追擊南上，來到紋江城，紋江城本為天險要地，地勢高峻，可將北方動態一收眼底，要想在蜀中立足，這塊地方必爭無疑。百姓甚至來不及撤退就被蕭軍搶先攻占，得知戰報的副將淩績與白起見紋江城百姓受苦，向當時未死的老帥馮馳請命支援，馮馳命白起率兵四十萬前往，大沒想到，三日之後，白起軍遇到奇襲，交火不止，被困離汶江道不遠的樊河流域，一時與帥軍失去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