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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禹傳】家譜

  黎暮在白府待了四年自然清楚白府的構造,那馬廄以前建在後院三裏處,他倆沒少被派去刷馬喂馬,可去年開始因為晚上老丟馬,所以移到前院去了。就隻有一匹叫追風的小黑馬和母馬留了下來。因為那時候追風才剛出生沒多久,母馬護崽沒人碰的了,黎暮和白禹年少好奇,天天去看它,現下它早已長大,可白禹對它生了感情,舍不得讓它被牽去做戰馬,於是就一直養在了原處,這下正好幫了他們的忙。 “好。”黎暮幹脆得答應著,然後轉身抬腳要走。 “黎暮。”白禹叫住他。黎暮回頭。白禹忽然凝重了麵色,“知交有你,足矣。”黎暮一笑,露出頰邊清淡的梨渦,隻回了一個字,“酸。”白禹低頭靦腆一笑,到底誰才是書生?他都要分不清了。黎暮再沒回頭走遠。 白起接到消息回來之後知道此事既吃驚又怒焰滔天,即使白禹將城防圖討要了回來,依舊挨了他爹憤怒的一巴掌。“兩次了,你放跑他們兩次!你究竟想幹什麽?!啊?!白禹!你忘了你是蜀國的人了嗎?” 白禹忍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扭回頭,再次在白起麵前下跪,這次什麽話都沒說,隻是沉默地伸出一雙纏滿繃帶的手認罰,態度誠懇。木已成舟,知錯犯錯,他無話可說。白起見他一臉供認不諱的模樣,氣的一腳將他踹到一邊,“我不要你逞英雄告訴我你敢作敢當!我要的是人!這關乎之後的萬千條命你到底懂不懂?!”他爹這一腳用足力氣,絲毫沒有留情,白禹感到自己的肩胛骨有一瞬間的錯位感,他捂著疼到極點的肩膀費力爬起來,雙膝挪動著重新跪回原位,堅定語氣道,“我向父親保證,蕭國定不會攻回來。”“不會?你拿什麽信誓旦旦的擔保?西北各城城防都被人摸透了,現在調防都來不及!”白禹再度沉默,確實,他什麽依據都沒有,無法讓別人采信。白落見他為難,出步為白禹講話,“爹,城防圖不是已經拿回來了麽?”“嗬。”白起真是要被他給氣死了,“眼睛和腦子派什麽用的?你當蕭國的小世子是瞎的不成?”紙可以被撕毀被消滅,可記憶不會,隻要記住了,紙在誰手上都沒有差別,形同虛設。白落一想,有些躊躇,“可城防圖的數據量如此之大,他隻帶了一晚上,還是在四處躲藏的前提下,怎麽可能背得出?”白起挑眉,“你忘了黎家的那神童小子了?你當他蕭駁本事平平恭親王會放他這麽小就入軍籍曆練?能耐大的人多了去了,不會多他蕭駁一個,也不會少他一個!”“父親我……” 白禹說到一半閉了嘴,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肯定他的堅定,因為他也沒法肯定自己的猜測,蕭駁與他,不過是一個擊掌之義,甚至連口頭約定都沒有,該怎麽肯定他不會出爾反爾?變數太多了。白起原以為他是有所悔改要出口道歉,沒想到見他再度陷入沉默,半分緊迫感也沒有,白起越想越氣,他做的決定可關乎了錦城上下所有百姓的命!他到底明不明白?!他想著,揚聲換來門口跟回來的兩個副官,“蔣辛,長右,軍仗一百,替我執刑。”蔣辛和長右剛踏進門檻,聞言麵麵相覷,這是白家的骨肉,一百軍仗算是重刑了,往常軍中打下去斃命的都有,將軍……一時氣盛說的話他們該當真還是不當真?白起再度看白禹一眼,白禹依舊沒有顯露出半分慌亂或哀求,白禹認為在事情還未有個明確答案之前,他不能肯定蕭駁是錯的,自然也無法肯定自己是錯的。知錯就改和一錯再錯是兩種態度,兩種道路。可現在,還不需要選擇。白起等了一會,見他依舊沒有反應,總算硬下心腸喝道,“軍令如山!執刑!”“是!”得到準確軍令後,二人這才站直軍姿一應。白禹順從地從地上站起來,跟著二人離去,第二次放走戰犯是他的錯,他沒什麽不認罰的,爹生氣,那就讓他打到消氣,挨得住。可白禹挨不住的是一句話,他在走之前想起白起的那句:你忘了你是蜀國的人了嗎?那時候他選擇了沉默,其實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白禹停下腳步,低下頭對著白起低沉著聲音道,“爹,其實一直以來我一直很疑惑,我真的是蜀國的人嗎?我真的是白家的人嗎?” 白起瞧著自己兒子落寞哀傷的自我懷疑目光,一時有些心疼,盡量壓下火氣心平氣和道,“你當然是我白起的兒子。”白禹輕笑著, “那為何,我們一點也不像?”那微微彎起紫色眸子中蒙著一層哀傷的水汽,不止眸色,五官模樣,他與白起一點也不相似,所有兄弟與白起都能一一對上號,唯獨他,什麽也合不上,叫他如何能不失落,如何能不懷疑?如果他是,又為何,這麽多年,關於他娘,白起從不透露給他一絲一毫?如果他是,為何從不讓他步出白府一步?如果他是……為何白家的家譜上從沒有他的名字?八歲的時候他坐在大石上悶悶不樂,因為老頭的一句:你連生你那婊子是誰都不知道,我不喝你敬的茶。氣的白禹衝進祀堂抱著一遝厚厚的族譜就開始查,可翻遍了所有頁碼,卻發現,關於他、關於他娘的記錄,一個字都沒有。所以他迫切的想知道他娘的名字,想見她,想證實他和白落白猊白漓,是一樣的。可長大了才明白,白起再三三緘其口的苦心,因為謊言總有被戳穿的時候,所以他不說,不說就沒有被戳破的一天。白起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的開口,仿佛一柄利劍直刺心椎讓他一時愣住。白落心思也跟著沉了下去,白猊白落倒是一副心知肚明地嫌棄樣,除了他倆,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這八月驕陽似乎在一瞬間喪失了熱度,變的涼風習習。時間的流逝與沉默的態度都成了極具殺傷力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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