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黎白往事 迎春2
他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轉身蹲下,背對著她伸出胳膊,溫柔笑道,“吃飽了就困,你這隻小豬!上來。”小姑娘被他逗得花枝亂顫地笑著趴上他的背。“哼哼。”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落著汗,哼哼了兩聲以化解兩個人加鎖鏈重量的全壓在他背上的痛苦,順帶和背上的小小奶團子打了打趣。“你可真是一隻小肥豬!” “噗噗噗~”小女孩將手掌放在耳朵邊扇扇,模仿了兩聲豬叫,逗得兩人一起笑起來。 半晌,迎春揉揉發酸的眼睛,眯著眼睛問,“哥哥,我們要去哪?”“回家。”“要走多久?”“很久,不過不要緊,哥哥帶著你,這樣小豬就永遠不會迷路拉。”“哼,我是小豬,哥哥就是大豬,噗噗噗噗!”他笑的差點膝蓋一彎失力,手上一滑迎春有些落了下來,他重新調整好胳膊姿勢,將她顛了顛送回原位,自己妹妹的天真無邪與此時的悲慘境界形成的強烈對比,讓他思及至此隻餘一聲歎息,“迎春,你這傻丫頭。”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疊複,迎著月亮的方向吃力地走著,月光將他們的身影拖的很長很長,偉岸的像一個巨人。真是奇怪,影子是很誠實的,可明明他們如今衣衫襤褸狼狽不堪,四肢的鐐銬卻像天神的綾羅散落在他們的身邊,影子一派鴻衣羽裳,鸞姿鳳態。在岸上的景色最後飄出視線時,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白禹眼睛一酸,險些落淚,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戰爭的陰暗麵,他沒想到他爹光彩照人的回歸背後藏著這麽多人辛酸與痛苦。原來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不止是對我軍,對敵軍,也是一樣的。船家看到這,手上的船槳停住不敢動彈,小心翼翼試探白禹的心思,“小軍爺,要搖回去嗎?他們就是今天逃走的戰俘吧……” 誰都沒想到還有一個小孩子。“不。”白禹低頭看著胸口的龍形銀色家徽,那是用真銀打造而出,曾經無數次覺得帶上它是一種榮譽,如今卻突然發現,原來家徽的背麵隻是一塊隨處可見的黑鐵,有些地方的鍍銀外膜隨著時間流逝已被侵蝕露出本來樣貌。那一刻他才明白,戰爭,無論外表再義正言辭,內裏還是粗魯的殺伐,改得了外貌,卻永改變不了它的本質。他想著繼續道,“向前走,就當今天咱們沒有見過這兩個人。這是我白家欠他的公道,我給他一點時間洗幹淨他的烙印,給他重新選擇他的人生的機會,我該給他的,該給他們的,怎麽能不給呢?”因為戰爭很殘酷,所以良心就變得尤其溫柔,如果可以,他隻想保持著這一份溫柔上戰場,去應對那些殘酷,不知道,這樣可不可以? 等白禹回到白府的時候,已是一更天,白府依舊燈火通亮。 他看到自己的房間亮著燭火,心下一驚,暗道不妙,本來利落的腳步瞬間變的躊躇起來。 大門沒給他猶豫的機會,啪的一下被人從裏麵打開,白起身上纏著一道繃帶,繃起臉背負起手看著他,“禹兒,過來。” 白禹一聽這嚴肅的口吻心下就知道不妙,低頭走到跟前,跟著白起的腳步進了房門,一看自家兄弟都在屋中,不止如此,還有一個他才分別不久的人也站在他的麵前——今夜為他撐船的船夫。他的視線一與船夫對上,船夫立刻慌亂的錯開視線,白禹立刻明白,他的父親什麽都知道了,他幹脆撩起盔甲下擺利落下跪,誠懇承認錯誤,“父親,對不住。” 白起在他進屋後關上大門,轉身對白漓伸出手道,“軍棍。”白漓有些猶豫地拿起桌上的細長黑色軍棍要交,白落伸手攔住他,一步出列,“爹,這樣不好吧。”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如今他在規定時間前踏出白府,又放走戰俘,兩樣規矩全犯,你讓我如何饒恕他?!” 白落依舊為他說話,“爹,那不就是兩個戰俘嘛,明個兒再找回來就是了,犯不著抽軍棍吧……四弟還在長身體受不得這般折磨啊!”白落白猊白漓與他相比最不同的一點,就是從未被禁過足,他也搞不懂為何父親對這個最小的弟弟格外嚴格,連踏出一步都不允許,如果說是身世,他倒認為那隻是流言蜚語,不必在意,雖然父親也沒有和他們挑明過,可他相信自己的弟弟,絕對是個根正苗紅的人,不管身世多不正也不會改變這一點。“不就是兩個戰俘?!”白起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大兒子,“你知道他放跑的是誰嗎?”白落被凶的皺起眉頭,不敢回話。白起冷哼一聲,“是蕭國恭親王的嫡長子和郡主!” 這消息無疑是個晴天霹靂,白家兄弟四人聽了都心下一驚,蕭國恭親王掌管全部兵馬,親王的嫡長子就是世子了,很少有王侯會將孩子直接丟在軍隊中曆練而不隨身保護的。 這要是戰敗被俘,受的苦楚豈是普通士兵可以想象的! 因為他們的身份,注定掌握著比普通士兵所知更多的秘密,甚至是全國的兵力部署以及火力分配等等他們需要知道的一切。所有人沉默不語,空氣沉寂。 白起氣的搶過白漓手中的軍棍甩在桌麵上,結實的木桌隨著震蕩立刻陷下去一道細痕,稀稀拉拉掉落木屑,可見他的盛怒,“你們以為這一戰勝了就是皆大歡喜大獲全勝了是嗎?!天真!恭親王還沒倒台,依舊有一百多萬兵馬沒被收複,甚至我們都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處!後招也一無所知,那兩個孩子是如今唯一能為我們指明道路的明燈,你放跑了他……”白起想起之後對戰事的深遠影響話語戛然而止,看著眼前的兒子既憤怒又無奈,話鋒一轉憋不住責備了一句,“你知道你都幹了什麽嗎?!白禹!” 白禹抿了抿唇,“父親,我們是軍人,仗從來就沒有打的完的一天,沒有了他們我們照樣能夠找出敵軍,隻是時間早晚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