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黎白往事38 螢火3
白禹牽起淡淡的一笑，這笑容在皎潔的月色下溫潤如同美玉，有著玉所特有的寧靜柔和，在身邊就能讓人感到安心淨神。黎暮一眨不眨地瞧著他的側臉，白禹繼續道，“那時候我聽到花瓣被風吹的斷落枝頭的聲音，就像人類的一聲輕輕歎息，歎息著再美的景色也終將隕落的命運，輕到細不可聞，過瞬變逝。那時候我想，花落無聲，這句話是錯的。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有它們自己的語言，隻是人類聽不到罷了……不，是人類從沒注意聽過，太過依賴眼睛就會喪失了其他感官的能力，就像盲人能夠注意普通人所注意不到的地方一樣，可往往那才是最重要的，例如行走的輕重暴露了一個人的內心情緒，呼吸的大小也代表他的身體狀況，很多很多……”黎暮垂下眼睫，看著地麵，“白禹，你的世界，好美。”明明在一個方寸之地，卻看到了全世界，用耳朵，比他們看的更遠更細更美更不可思議。仿佛所有的花草樹木都是他的好友，所有的飛禽走獸都能與他為伴，隻要在他身邊，世間萬物就都是活的——萬花迎風細語，鳥兒振翅歌唱，蟲鳴隨之重奏，黎暮總在腦海中能夠看到這樣一副色彩斑斕的畫麵，一副他坐在樹藤環繞的老樹根下，黑豹依偎在他身邊交頸磨蹭，小鹿匍匐在他腳下閉眼休眠，雄獅在風中舒展著它威武的領毛，而白禹隻是微笑著看著那萬獸之王撒嬌一般地對著他微微眯了眯眼然後像得到獎賞的孩子一般趴在高坡的石頭上享受清風，白禹一直笑著坐在那棵盤根錯節的老樹藤下，陽光透過枝葉落下斑駁，他笑的是那樣溫柔，好像那才是最適合白禹待著的地方，一片林蔭環繞的深林，一點陽光與雨露，一片寂靜的、熱鬧的世界——那是大自然懷抱下的自由地界，而他，是屬於大自然的神兒。白禹提起黎暮的手腕翻轉過來，然後將什麽都沒有的手掌扣在黎暮的手心，“知道麽？黎暮，有一些美好，或許人類一輩子也體會不到，例如當時掉在我手上的、初夏最後一朵茉莉的語言，例如……”白禹下一瞬握緊了他的手，“你”。其實這個世界是很美麗的，美麗而又生氣勃勃，在人們不知道的時候，萬千個精靈化成世間萬物來到這個美麗的世間，或許變成花朵，或許變成樹木，或許變成土地，變成流水，看著大家。他看得到。黎暮，一定也是那其中之一的精靈，化成人形來到他的身邊，不然他為什麽總能夠這麽美好？就像什麽也遮不住的陽光，毫不保留地穿透一切黑暗，帶來安撫人心的溫暖與力量，一定是這樣的，所以白禹總能一而再再而三得發現他，對不對？黎暮鼻頭一酸摟住了白禹，眼眶紅成了個兔子，他想起了白禹在床上的時候問他：黎暮，你說，我們會一直這麽好嗎？ 會啊，為什麽不會。 可有一天我們都會長大，會走上朝堂，各自娶親，然後就不會再靠這麽近了。“這下知道和我吵架有多不值當了吧！所以咱們以後要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別再說什麽分開的話了！黎暮會一直陪著白禹，白禹也會一直陪著黎暮，我們一起長大，一起活下去，一起成親，一起當官，一起……”黎暮的聲音裏透著些許驕傲自得又有些顫抖，因為他想到了一句話。生老病死，愛恨別離。想白禹剛才說的那樣，什麽都終將逃不過隕落的命運。如果總有那一天，他也希望能夠晚一點到來，黎暮想著將白禹圈的更緊。“總之我們一起走下去，好不好？”白禹突然被攬入懷裏，有些吃驚，隨即輕勾唇角，環住黎暮的背，“好。”這一聲“好”，回答的是那樣真摯與溫柔。不管日後黎暮想起幾次，都足以讓他心中滴血。止不住的，落淚。那時的黎暮突然想到一件事，抬頭看著皎潔的月色，“魚兒，風的聲音這麽奇特美妙，那月亮呢？月亮也有聲音嗎？”“月亮？”白禹在他懷中跟著抬頭望了望月亮，“離得太遠，我聽不見，要不你把它摘下來試試？”“好啊！”黎暮靈機一動，笑意盈盈地鬆開他，“如果我做到了，你就告訴我它是什麽聲音，怎麽樣？！”“嗯。”白禹答應著。“小少爺，黎公子！”不遠處孫伯叫喚的聲音傳來，黎暮和白禹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就見孫伯一臉不高興地瞧著他們，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向屋子方向跑去。孫伯絮絮叨叨地跟在他們身後，像趕鴨子上架一眼盯著他們往回走，“都一更天了！小少爺！你們該睡覺了！！”他剛才正睡著，聽到後院有人悉悉索索說著話，還以為進了賊人，一看兩個小東西這麽晚還不睡，氣不打一處來，都在長身體的時候，不注意休息怎麽成！“知道了，孫伯。”白禹關上房門擋住那張氣的吹胡子瞪眼睛的臉，孫伯還在門口不斷叮嚀囑咐燭火一定要吹熄，睡覺不要著涼雲雲，白禹和黎暮暗自吐了吐舌頭，心下都想著：真囉嗦。卻不由自主地相視而笑起來，有時候，老人家的絮叨也是他們一種獨特的可愛之處。可就在兩個人耳朵都要被磨出老繭的時候，突然孫伯說著說著不見人影了，門上的影子消失無蹤，黎暮和白禹都以為他走了準備打開門查探一番的時候，人影出乎意料又折返回來，卻沒再說話也沒敲門。他們好奇地抓心撓肝，悄悄打開一條縫向外瞄著，瞧見孫伯將在大門口睡的好好的小梨子抱了過來，往他們房前一放，“小梨子，給你個任務，好好看好他們倆，不許讓他們再跑出來，聽到了麽？”孫伯說著蹲下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力道有點大，將它的眼珠子都揉地露了白，可憐的小梨子要是能說話，現在一定會小小聲地發出他的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