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梨白往事37 螢火2
這麽晚還沒睡,是第一次。黎暮嫉妒地瞧他一眼,“魚兒你家真好,我爹一點情趣都沒有,後院裏除了荷花其他啥都沒有,本來有幾個小盆栽也枯死了。”“你家沒有管家嗎?”黎暮惆悵地撫了撫額,“有啊,眼睛老花!我的盆栽就是被他剪禿的!”白禹笑了,“那咱們就多抓幾隻,讓你帶回家放在院子裏陪你。”黎暮笑的露出兩個小小梨渦,“好啊!”兩個人說幹就幹,燈籠被放在草地上,白禹與黎暮各自趴下身崛起屁股,像狩獵中的小獅子一般緊緊盯著各自眼前的獵物,看準時機——一撲!黎暮倍感可惜地哎了一聲撲了個空,白禹蓋在地上的手勢一變,將一株小小的螢火放進了燈籠裏。接連幾次都是這樣,黎暮撲的熱汗涔涔,一抬袖瞧著他,“魚兒你怎麽做到的?每次我明明看著它們就停在眼前的,一撲就飛了!”“不要用眼睛看。”白禹分出神瞄了他一眼,“用耳朵。”黎暮感到自己的右下眼皮在突突直跳,用耳朵看? 白禹將第十二隻螢火蟲放進燈籠裏,不大的小燈籠裏飛著一點點盈亮的光芒,代替了燭火的作用,將周圍幾寸黑暗吞噬殆盡,為茵綠的小草上灑下溫暖的光輝,也照亮了白禹的臉,他將燈籠遞給黎暮,“給你。”黎暮呆愣愣地抓著燈籠的提幹,“魚兒你剛剛說用耳朵看?”“嗯,螢火蟲在飛之前會壓低自己的身體,鼓動腹部,那時候就不用再等了,抓不住,相反安靜的狀態下,它們會發出一種細微的聲音,像是……”白禹頓了頓思索著,“像風,風的聲音。”黎暮一想,螢火蟲還沒一個小指甲蓋那麽大,鼓動腹部的聲音?他趴了這麽久,也沒聽到過一聲啊?這麽細微的聲音,白禹是怎麽聽到的?而……“風的聲音?”這又是什麽模樣?“呼呼的聲音嗎?”黎暮疑惑地揪起眉頭,他記得風吹過來就是呼呼響的。白禹搖了搖頭,拉起他的手走到大門口,黎暮被拉著走的不明所以,卻見白禹一臉認真推開後院大門,“你聽。”他說著墊起腳,從後遮住黎暮的眼睛。視線落入一片黑暗中,黎暮逐漸靜下心思,本來嘈雜聲糊成一片的周遭忽然變的異常清晰,街上晚歸的人們走路的聲音、車輪碾壓地麵的聲音、馬蹄鐵叩擊的清脆音、野狗打架嗚咽地聲音……突然,有風,刮過門前還未盛開的大樹枝椏,仔細聽能聽到風聲撞擊在枝幹上十分細微地摩擦聲,類似於一種輕鳴,好像……好像?黎暮一時之間想不出確切的形容詞了。……對了,黎暮閉著的眼睛因思考而左右轉動著,他想起來了……”這聲音,好像裝著黃沙的沙漏倒過來放時,細沙流動的聲音。“白禹聞言鬆開了手,“嗯,是時間在流動的聲音,很美,對不對?”黎暮好像發現新大陸一般扭頭瞧著他,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原來風的聲音是這樣的!魚兒!你真厲害!什麽時候發現的?!”白禹勾起輕微一笑,其實,他經常這樣做,在不認識黎暮之前,他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屋頂上,眺望著遠方,聽著風中傳來的各種聲音,想象著世界的斑斕多彩,想象著有著咕咕叫聲的鳥長的是什麽模樣?想象著遠方那個說話中氣十足的男音究竟是個什麽模樣的人?而那婉轉悠揚的女聲又是多麽的美麗動人,等等……童年的樂趣是很少的,尤其對禁足在家的他來說。黎暮看到他一瞬間暗淡下去的紫眸立刻明白過來,他這不是戳人家傷心事呢嗎?隨即他偷偷靠近白禹用肩膀碰了碰他的肩膀,撒嬌一般示意著他的歉意。白禹用溫和的笑容回應了他的擔心,示意無礙。其實,那一日黎暮走後,在黎忡與黎暮談心的同時,父親也原原本本和他解釋了一次為什麽不讓他出門的原因,白禹坦然接受了,他答應父親一定要好好鍛煉自己,直到能自由掌控這天賦異稟的能力為止,絕不再擅自使用,不再讓他人知曉。他的與眾不同、父親的擔心、世人的目光,不可避開的像鳥籠一樣將他困在其中,在白禹有記憶以來至今,除了大院裏的方寸之地,他什麽也看不見,可他聽完父親的解釋後總算不怨了,因為他知道等他的羽毛豐滿那一天,父親會親手將他送回天空。像黎忡那一日來抱黎暮歸家一樣,那時候的白禹才懂得了白起是多麽的疼愛自己。白禹目前隻想快快長大,長出屬於他的羽毛,然後就能飛到三千尺的高空,將一切盡收眼底。自由翱翔。“那一日我們吵架後,孫伯送你出府,我後腳就跟了過去,我看著你低著頭越走越遠,好幾次都忍不住要叫你的名字,想踏出府邸,去拉住你。”白禹回憶起往事,靜心凝神地聽著黑暗之中一切細微的聲音,白府建在鬧市區不遠的地方,仔細聽風中還飄散著未散卻的人聲以及車水馬龍的交錯聲。黎暮有些吃驚,更多的卻是感動,他安靜地聽著白禹未說完的話。“你以前曾經說過,初春的茉莉開的早所以嬌柔生命短暫,夏季的茉莉開的晚卻最為盛大吧?那個時候我本來想叫住你,但是……”白禹說著,對他溫潤一笑,那笑卻莫名讓人傷心,“你沒注意到,那年的茉莉在你走的那一日……已經全調光了。”黎暮低下頭,心中有些惆悵,確實,他沒注意到。 “去年的高溫持續往上,樹根失了水分,茉莉凋謝的比往常還早。”又一陣風刮過,白禹在夜空下伸出雙手,然後翻轉成掌心朝上,落寞地盯著空空如也的雙手掌心,“你走的時候,樹椏上最後一朵茉莉花正巧落在了我的掌心裏,它止住了我的腳步,再抬頭時,你已經走遠了。”黎暮聞言,悄悄握住了白禹的手,他的手依舊這麽小,這麽冰涼,讓人無法不心生愛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