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梨白往事36 螢火
小梨子嗷嗷叫了兩聲,討好地邁著小步子跑到白禹腳邊蹭了蹭,短短的絨毛像初春的小草一樣有些粗糙又很柔軟。 孫伯看了眼天色已晚,撫了撫花白的胡須,嚴肅地趕他們去睡覺,“小少爺,小公子,就寢時間到了,趕緊回屋去吧,一會老爺得擔心了。”白禹一向懂事乖巧,嗯了一聲,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小梨子,再看了眼同樣一臉不樂意的黎暮,黎暮顯然沒玩夠,卻擰不過大人,隻是撅了撅嘴,兩人在孫伯的帶領下一同回了屋子。白禹的房間在後院,本來他的住處在白漓邊上,可礙於他們之間並不友好的關係,白落比較擔心,便在後院額外給他清了一間空房,再來白禹有了黎暮他們這些小朋友之後經常在後院玩耍,也越發喜歡這地界兒,於是就沒再搬動。而之前因為黎暮住的那間客房鬧老鼠,沒法住人,於是老管家又將它改回了庫房,可想起那次電閃雷鳴兩個人害怕地招了一堆蛇朋狗友的前車之鑒,這次白起很理智地特地吩咐孫伯把他們兩個人放在一起,一來兩個人都不大又都是男孩子,睡一起沒什麽大礙,二來白禹也有個知心朋友說說話,可以近距離化解一下這段日子他倆的不愉快。初春的天氣依舊寒涼,白禹和黎暮兩個人進房間後,黎暮脫下白狐毛裘,白禹從衣櫃裏拿了一套幹淨的單衣,黎暮換上單衣後放下一直紮著的馬尾,黑發瞬間如同綢緞灑落在肩上,襯得他膚白勝雪,在昏暗的燭火下格外靈氣。白禹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見黎暮已經自覺睡在了裏頭對著他一拍床鋪,“魚兒,過來啊!”孫伯還在門口提著燈籠伺候著,夜黑天涼,按規矩他不就寢孫伯也無法跟著睡,眼瞧著他一身寬袍大袖被風吹的擴出清晰的瘦弱曲線,一把老骨頭怎麽看也不是經得起摧殘的模樣,站久了止不住有些微微顫顫。白禹顧及到老人家身體,臉一紅,這才下定決心爽快地上了床。可孫伯完全低估了這兩個正值成長期孩子的心性成熟度,白禹長這麽大是第一次和人睡一張床,黎暮就不說了,他爹每天晚上恨不得把他綁在床上睡覺,倒不是因為他不老實,就是他愛貪黑,每天晚上睡覺都得靠黎忡耳提麵命,其實也是因為黎家以前沒什麽錢,房子小,他和老爹睡慣了,可和白禹,還是第一次。兩個人莫名其妙有些緊張。 白禹的床睡兩個孩子綽綽有餘的,他背對著黎暮,黎暮麵對著白禹的背部,兩個人誰也沒有觸碰到誰,可誰都能感覺的到那若有似無的溫熱氣息。 孫伯見兩人躺下,隨即進屋吹滅了燭火,這才安心回房去了。 黑夜之中,兩個人十分在意對方,呼吸越見凝重,穿堂風從窗台刮過,吹拂過他們露出棉被外的腦袋,鼻尖被凍的有些發癢,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將腦袋塞進了被窩,冰冰涼涼的臉頰摩擦著溫暖的棉被總算恢複了點溫度。 “你也睡不著麽魚兒?” 黎暮瞧著白禹躬起來的背影緊張地微微動了動,答案不言而喻。 白禹的聲音有些沉,“黎暮,你說,我們會一直這麽好嗎?” “會啊,為什麽不會。” “可有一天我們都會長大,會走上朝堂,各自娶親,然後就不會再靠這麽近了。”“什麽?!”黎暮一聽連忙坐了起來,“魚兒你現在就想著娶親,難道……難道有喜歡的人了?!”白禹沒回答,黎暮心下著急,抓住他的手臂將他翻過身,卻見白禹小麥膚色的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暈,他在不好意思。黎暮拖長尾音意猶未盡地“哦~~”了一聲,又哼了一聲,“魚兒,你不地道!有了喜歡的姑娘還不告訴我!”白禹沉悶著又翻了過去,背對著他將被子重新拉回臉上,閉上眼睛平穩心神道,“睡覺。”黎暮不死心,還準備拉著他調侃,忽然間哇的輕呼一聲,一巴掌拍在了白禹臉邊的床板上,啪的一聲聲響驚在白禹耳邊差點心跳驟停,他微微坐起身睜開眼睛。“怎麽了?”黎暮橫趴在白禹身上,兩隻手扣在床板上,一張白淨的小臉急的粉嫩粉嫩,語氣激動不已,“魚兒!有螢火蟲啊!!!剛才就停在你臉邊上!!!”白禹一聽微微睜大眼睛,黎暮用下巴挑了挑手的方向,兩隻手掌之中微微露出一條縫來示意往這兒看,白禹壓低腦袋一看。隻見一個黃綠色泛著熒光的小小蟲子在黎暮手中煽動著翅膀,察覺到被捕捉的危險,它腹部的光亮開始警覺地忽明忽暗閃爍著。兩個小人對視一眼,困意已經飛到九霄之上,誰也坐不住了。白禹下床拿來一個空心的手提燈籠,黎暮將螢火蟲小心翼翼地放進去,白禹連忙蓋上上頭的蓋子生怕露出條縫讓它趁機溜走,兩雙眼睛看著那盈亮的光點落在大紅的燈籠一眨不眨,紛紛期待著那枚熒光的翩翩起舞,可片刻過後,光亮卻逐漸暗淡下來。白禹揪起眉頭,“怎麽回事?”黎暮遺憾地崛起嘴,“是不是我剛才手勁過大把它拍死了……”說著他不放心地又打開了蓋子瞧了一眼,那狡猾的小蟲子一瞬間仿佛死而複生一般振翅而飛,在半空中亮起了尾巴上的小燈,耀武揚威地在空中停頓了一下,黎暮連忙跳起來去抓,卻次次撲了個個空。眼見那螢火蟲順著窗戶開始它的“越獄”之旅,兩人心急如焚連忙推門跟了出去。 剛推開大門,一陣晚風輕拂,將初春剛剛長出來寸長的小草吹的如同麥浪一般搖曳著,點點晶瑩的,靈動的光,在茵綠如毯的草叢中飄浮著,在這迷茫的夜色中,一切色彩都失去了,有的隻是黑黝黝一片。黎暮白禹瞧著亮光飄忽地在他們眼前穿來穿去,一個亮點兒熄滅了,又有一個飛了過來。停在草地上、樹枝上、假山石上,在這漆黑的深夜裏像一個個浮出地麵的鑽石閃爍著耀眼的光斑。 “哇!”黎暮睜大眼睛。“這麽多螢火蟲!” 白禹抿了抿唇,“每年初春它們都會來的。”他天天訓練辛苦回來睡得早,螢火蟲都是後半夜活動旺盛,他知道是知道,卻很少有精力待到半夜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