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梨白往事31
黎暮繼續道，“然後我就奇怪了，之前那些一直沒解開的問題總算讓我找到問題的結症了，就像渾渾噩噩睡了一覺，才清醒。你說，每個人大同小異都有不同，有些人喜歡紅色，有些人喜歡白色，就因為喜歡紅色的是絕大多數人，所以喜歡白色的人就不正常了嗎？再說奇聞趣事上也有記載，曾經有一個人能比普通人看到的顏色更多，在我們眼裏是大紅色，在他眼裏或許就是各種深淺不同的紅色交織在一起，這樣的人也是存在的。那爹你說，是所有人都有毛病，還是他有毛病？”“這個世界本就沒有對錯之分，但凡存在必有其道理。”“是啊！那時候我才恍然大悟，你說，憑什麽說我們就是錯的呢！白禹能和動物溝通，就像那個書裏的人對不對？明明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為什麽要搞的好像犯罪一樣？偏要壓抑自己才能換回周遭人的平和對待，這明明值得的是稱讚才對！”黎忡低頭瞧了眼剛到自個兒腰的孩子，蹲下身扶著他的肩膀，“等你再長大一些，你就明白了。”“大人們隻會說這一句話。”黎暮更生氣氣呼呼的鼓起臉頰。明明就是搪塞他。黎忡將他抱在臂上，歎了口氣，“因為話語……”他頓了頓，語氣似乎有些哀傷與感歎，“有時候是很蒼白無力的。”解釋的再多，不如親身站在時光長河之中被洪流衝刷幾次，漸漸的，就什麽都懂了。懂得河水遠不如表麵看來清澈，也明白淤泥能讓人寸步難行。這個世界，遠沒有他們如今看到的這麽簡單美好啊……叫他們如何說得出口？黎暮摟著他爹的脖頸，聲音悶悶的，“哼，我還是覺得白伯父錯了，這天賦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衙門裏不是每年都會有人口在山上失蹤的案件嗎？爹你想啊，要是讓白禹幫忙，隨便讓一隻狗上去找，就能輕鬆找到是不是？比動員幾百人更省力，也縮短了查案的時間，減少因為各種環境原因導致死亡的可能，讓一個家庭得以重聚，白伯父，應該為白禹感到自豪和驕傲才對。”“嗯。”黎忡答應著。黎暮有些出乎意料他爹會附和他，而不是反駁，偷偷瞄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詢問，“爹你也這樣認為？”“嗯。”“所以……”黎暮有些抑製不住高興，再三瞄著他，“所以當初，你一直都為我自豪和驕傲著嗎？”“嗯。”黎忡依舊回答的平靜無波，可眼睛裏滿是讚賞與驕傲。 他的兒子從小就顯露出於常人不同的智慧，這能不讓他高興嗎？奇怪？那不過是愚蠢的人對不能理解的事物的貧乏概括罷了。黎暮眼睛一轉轉念一想，嚴肅著一張小臉問他，“爹，你討厭白禹嗎？”“不討厭。”“不討厭那就是喜歡了？”“可以這麽說。”黎暮一下按耐不住恢複興高采烈，“那就是說，我還是可以來白府玩的對不對！？”“你原來打的是這主意……”黎暮輕輕眨了眨眼睛，“我害怕爹也和白伯父一樣，認為白禹與眾不同就是異常的嘛，萬一……”萬一不讓他們來往了，和那勞什子的孟母三遷一樣，他不就要失去這個難得的好朋友了？他可擔心他爹操這多餘的心了！ 黎忡抱著他，半大的兒子漸漸有些抱不住了，有些往下劃，他掂了掂手臂上的重量，將他往上調整了些，“黎暮，有些人天賦異稟，天生就與常人不一樣，不管是太過聰明的頭腦，甚至是超出常人的理解之外的能力，那都是千萬分乃至億萬分之一的幾率，可你想想曾經的經曆，一萬個人裏一個人不同，大家不會說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人有問題，隻會說那一個不正常對不對？就像以前的你。所以，能力高強的人在未能成熟的駕馭自己出類拔萃的能力之前，隻能招來自我的毀滅。白禹能和動物溝通是好，像你說的，可以拿去救人，他也心善，不會拿這能力作惡，可他如今畢竟還小，總有失手讓它們失控的時候，今天是蛇是貓是狗，有日或許是虎是狼呢？溝通失敗或是失手的時候，他能鉗製的住它們嗎？傷了人怎麽辦？律法可是要以命償命的，誰也躲不過。”“唔……”黎暮不敢想象那後果，白禹是這麽好的一個人，要是因為這失誤而被抓去坐牢砍頭斷送一生，多麽的可惜。黎忡繼續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鷹在沒有長出羽毛前，它就隻是鳥，任人宰割的鳥，懂麽？”“嗯……”黎暮從喉嚨裏發出含糊的一聲，想起他以前所受的目光與待遇，白禹要是現在顯露出他的不平凡，估計也得和當初的他一個待遇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睜大眼睛，“所以，白伯父是在保護他？！”黎忡點了點頭，“記得你第一次被趕回家的時候，我對你說的話嗎？”“記得。”其實黎暮的轉變不是沒有原因的，黎忡在他第一次背著書包回家的時候隻對他說了《晉書?宣帝紀論》裏的一句話——和光同塵，與時舒卷；戢鱗潛翼，思屬風雲。黎暮查書查了半天才明白它的意思：溫和的光芒與塵土一樣不張揚，隨著時代的變化來施展自己的才能；像魚兒一樣收斂鱗甲，像鳥兒一樣收起翅膀，隨著形勢的變化伺機而動，以圖後事。黎暮一想，確實有道理，智慧的人不會誇誇其談，誇誇其談的人大多沒有智慧，話多有時候隻會讓不能理解的人覺得奇怪與膚淺，不如挫掉自己的鋒芒，解脫自己的紛擾；蘊藏自己的光彩，混同自己於塵世之中；與所有人相同，這就叫做高深而微妙的玄同。所以既不可能跟他親近，也不可能跟他疏遠；既不可能使他獲利，也不可能使他受害；既不可能使他尊貴，也不可能使他卑賤，因此，就為天下人所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