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梨白往事30

  “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必解釋了。”黎忡想了想，“想想你曾經，你就明白了。”那是黎暮三四歲的時候，因為自小就展現出了很好的才智，在學前班私塾念書的時候，他往往能舉一反三回答夫子的問題，有時候還會反問夫子一些連他也想象不到的問題，不止想象不到，根本就是不敢想。例如小時候學的孔融讓梨，三歲的黎暮問為什麽不把梨分成兩半，這樣根本不會起口角。這讓胡子花白的夫子氣了好一會，又憋著想不出回答。再往大了說，學到諸葛亮空城計，城牆彈琴引曹軍，曹操這麽一多疑又心狠手辣的人，竟然沒有派一士兵進城查探一番再走，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對不對？黎暮想當然問了一堆為什麽，氣的夫子這次直接讓他罰站了一節課。還有那什麽孟母三遷的故事，更是讓黎暮百思不得其解，住在墳地邊上小孩學哭墳她覺得不好就搬到了殺豬邊上，學殺豬又不好就搬到了文廟邊上，學人行禮，才總算不搬了。黎暮覺得吧，就算環境對人的影響很大，就算學習事物是小孩子的天分，可自製力是在自個兒身上的，區別就是他還想不想學，可有些東西他已經學會了早就喪失了興趣例如殺豬哭墳，怎麽可能還會學？再說了，搬到哪兒不都有哭墳的殺豬的嗎？住文廟邊上就不準人殺豬哭墳了？所以住哪兒不都是一樣的？成為怎麽樣的人都是自己選擇的，非是環境所迫，孟母一片好心與身為母親的憂慮可以理解，可行為未免還是讓黎暮覺得有些多此一舉。可就這麽個故事，還會被世人傳唱至今，導致無數後人父母效尤不止。搬家……也是需要錢的啊……這麽揮霍不覺得心疼浪費麽？黎暮說出他的想法之後隻得道夫子的兩道白眼以及全課堂的哄堂大笑，黎暮聽見他們笑他是個怪人，心中沮喪至極，隻有默默坐下聽課。後來大點兒了，夫子教算術，黎暮總睡覺，夫子覺得他恃才傲物，目無尊長，出了一道十歲孩子才解的開的題目讓他解，黎暮寫完之後朗讀出來，好死不死說了句：這很簡單。夫子不服氣，又讓他背四書五經，一個字一個字不許錯，四書五經是十一二歲的學生學的，他們連接觸都沒接觸過，黎暮卻因為興趣愛好早早讀過，又因為過目不忘的本事倒背如流。好，這一次黎暮直接把夫子氣的差點背過氣去，勒令他提早回家去。黎忡那時候還是個禮部小官沒有這麽繁忙，大多時間在家，見黎暮在不該回家的時候回家，嚴肅問他為什麽，黎暮隻覺委屈，兩眼一眨眼淚就要落下來，說他每天上課很痛苦，同窗們沒人和他說話，排擠他，說他不正常，一身反骨總愛和夫子對著幹，可他覺得冤枉極了，睡覺是因為夫子教的課實在無聊，他都讀透了，而且有時候細想很多東西漏洞百出，他又解不開他的疑惑，黎忡一聽臉色就沉了，明白這個孩子的與眾不同，本來想著第二天為他辦個退學手續算了，私塾分小中大班，小課堂一般是給學齡前兒童讀的，中課堂是八歲至十二歲，大課堂是十二至十五歲，再往上就是大學府了。黎忡見他聰明，思索再三準備給他直接報個中課堂算了。沒想到黎暮第二天得訊後背著個小書包又跑了回來，說，爹，我要讀下去。黎忡問你不是讀的很痛苦嗎？黎暮說他是很痛苦，可他絕不走，走了就等於逃了，男子漢逃了像什麽樣子？他決定偏要在這混出個出人頭地來，不能丟黎家的臉。於是本來乖巧溫和的黎暮，突然開始時不時帶傷回來，夫子問什麽回答什麽，也不多嘴。再後來，有一天黎忡回家的時候，突然發現屋子裏多了兩個不認識的小孩子，那就是他的第一二個朋友，王胖和三娘。黎暮是很聰明的，他學會了收斂，學會了去融入群體。不用黎忡多說，他總能領會問題說在，然後圓滿解決，不需要他操心。他是個千萬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黎暮想起往事，聲音悶悶的，“魚兒就是因為像極了我，以前的我，所以我才更不明白，更生氣更不服氣。我以前上學痛苦，因為敢說敢做，被嘲笑也好，被誤解也好，至少那是真實的我。可現在我融進去了反而覺得更痛苦，因為每天都在隱藏真實的自己！現在的我有了三娘和王胖兩個朋友不得不說日子好過很多很開心，可他們也隻是被帶著麵具的我所吸引罷了。唯獨白禹，他不同。”“他怎麽不同了？我記得你倆第一次見麵不是打的天昏地暗死也不肯撒手嗎？”“是啊，是打的不可開交，可我從沒對他隱瞞過真實的自己，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打成那樣不止因為我和他搶花，還因為他說我笑的奇怪笑的假，爹你不知道那時候我真是又生氣又開心，生氣他搶了我的花，開心竟然有一個人能一眼看穿我的偽裝。”黎忡一想，“怪不得你那天氣呼呼抄完書還坐那傻笑。”黎暮有些臉紅，“那時候的我喜歡他也嫉妒他，因為白禹比我真實，我隨了大流，可他沒有，他從不說謊也不偽裝，雖然內斂話不多，可每一句話都是最發自心扉的，就是堅定地在做他自己，那時候的我才明白，原來不知不覺我已經把自己都給弄丟了，所以不開心，遇到他，我才真正找回了自己。”確實，黎暮在遇到白禹之前，雖然有三娘和王胖陪著，可是整個人都不如現在活潑，總是透著一股少年老成的味道，文靜、成熟，很少會有孩子舉動出來，講出來的話頭頭是理，條條是道，有時候讓黎忡欣慰他懂事之餘有些心疼。然後認識白禹之後，黎忡總算看到他也會像個孩子一樣蹦蹦跳跳的走路，做鬼臉，玩泥巴做遊戲，還會時不時和他頂上兩句嘴，整個人就像活過來一樣，有了他這年紀該有的靈氣與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