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新婚第一日
楊寧見黎暮一直盯著他看,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也沒沾到什麽髒東西啊,遂問他,“黎暮?”“師父,你真好看。”黎暮誠實的道。楊寧橫了他一眼,“你小子怕被狗咬瘋了吧?” 黎暮笑著點點頭,“是瘋了,早就瘋了。”早就,無可救藥了。楊寧對於和這個徒弟的日常打趣突然感到很安心,他突然想:這大概,就是平平淡淡四個字所代表的含義所在吧,和以往與魏臻的不同,他與魏臻的故事很長,其中有苦有笑,可說實話苦處更多的蓋過了快樂,那個時代裏他們的身份每一步都走的猶如驚濤駭浪,每一點靠近的距離都讓彼此受盡折磨,就像灼熱的太陽,熱情似火卻相擁成灰。而黎暮,不會,他們在不周山上是被世人遺忘的兩個人,什麽身份也沒有,誰也不是,在他身邊永遠隻能感受到寧靜,猶如被歲月溫柔以待的安寧。這個人謙虛、聰明、倔強、熱血、有骨氣、重情重義,在事物發生之時不會強求發展,但一定會做好各種應急措施,不管事態發展到多麽壞的地步,都已未雨綢繆,能及時地修補好每一顆破碎的心,比起太陽更像春風,不知不覺吹進了每個人的心裏。他喜歡春天的風。 太陽對他來說,太過炙熱,那樣的感受隻要一次便夠了,刻骨銘心,永生難忘,而黎暮給的溫度,剛剛好。恰好的距離,恰好的溫度,不遠不近,不冷不熱。這大概,是他與魏臻窮盡一輩子也沒把握住的“恰好”。楊寧看著黎暮悠閑地走在他的身邊,想著這小子至今為止為了走到這,也是吃盡了苦頭,大傷小傷不斷,剛開始時連跑個步都和要斷氣似的,現在不管自己走多快卻都能氣也不喘的跟上,保持在並肩而行的位置,忽然,有些心軟。“被咬的疼不疼?”楊寧在下一秒看到黎暮眼眶含淚的回答,“不疼。”有楊寧在他身邊,不疼,怎樣都是開心的。楊寧挑了挑眉,“不疼你小子還哭鼻子?”黎暮想回答沙子眯眼睛了,可一想這多俗套,而且不周山上都是雪哪來的沙,於是笑道,“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今天下三分, 益州疲弊, 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然侍……”這他娘的不是出師表嗎?楊寧連忙打斷他,“說重點。”“今當遠離, 臨表涕零, 不知所言。”出師表的最後一句。此時意為:我很感動。楊寧很少會直接表露出他的關切,在黎暮上山以來,就連他落水差點死掉的那個夜晚楊寧都沒有說過一句軟話,隻是一整夜的抱著他陪著他,他一直都是用行動默默的在關心著自己,站在遠處守著自己,如今一下聽到這麽直麵的關心,教他如何能不感動?一瞬間以往所有吃得苦都好像在他這一句話裏化成了泡沫,甜的泡沫,抑製不住的往上湧。高興的讓他想流淚。所以,就讓他也拐著彎的回敬他的師父一下吧。楊寧樂不思蜀地拍著他的肩,拐彎抹角的說他被關心的很感動,繞這麽大一圈兒挖著等人跳,真真煞費苦心啊這小子,真有趣,“好,文人就是有文采,在下甘拜下風。”“過獎過獎。”兩個人繼續有說有笑走著,天路上月光斑駁,空氣氤氳,晚風穿坲梅樹沙沙作響,月光灑在前方漆黑的道路上,照亮地上的鵝卵石,每一次黎暮走著天路都會覺得它恰如其名,是一條通天大道。他望著最遠方插入雲峰之中的大道,那是他們從來沒去過的地方,仿佛真的直通天際,這就是老百姓俗稱的天柱。“師父,不周山到底有多高?”“直入雲霄。”“那雲霄是多高?”黎暮更好奇了。“你看我像太上老君嗎?”“不像。”太上老君那老頭哪有他師父半點好看?“那你他媽還問我隻有神能知道的事,這山頂除了隊長沒人能上的去,他是神仙,你問他。”楊寧從來不會和人有什麽廢話,但凡出口必定有深遠意義,這一次也不例外,他明明學富五車卻總都能被楊寧一兩句話頂回去,黎暮笑了。其實,就算最上方真的是天堂,他也不會去的。因為再往上走一點,就是他和楊寧的家,對於他來說,就是天堂,所以,不必再往前走,他隻想停留在這裏。 他已經停在了楊寧的心門,走到了門口。他決定一點點用熱度來融化這把結著厚冰的門鎖。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們就、慢慢來。楚國同樣的三月十六日,也是嶽朗與穹國公主穹婉盈的新婚第一日,本該嬌妻燕爾你儂我儂的時候,嶽朗隻是坐在桌前,一夜至天明。穹婉盈很不解他為何不碰自己,是她不夠美嗎?“夫君。”她迎著光亮從床上坐起身叫了一句,笑意盈盈地下床穿上繡著鳳凰的大紅繡花鞋,從今日起她與這個人就是結發夫妻了,她一見鍾情的男人此刻就在她的身邊,一種小女人的幸福感充斥在她的心間,她下床摟住他的脖頸,嬌柔的身軀依靠在他的背上,她將下頜頂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小小的撒了個嬌,“夫君,我們該去敬父母茶了。”卻被嶽朗掐住了手腕,“疼!”穹婉盈皺起秀麗的眉毛,輕呼一聲,她不明白嶽朗的態度為何如此驟變,她做錯了什麽?嶽朗將她的手掰離自己的頸間,“以後沒有得到我的允許,不許隨便碰我。”穹婉盈嚇壞了,嶽朗鬆開鉗製住她的手,她被他的突如其來的氣勢嚇的花容失色,“夫君,我做錯了什麽?”“你沒錯,錯的是我。”嶽朗冷淡的轉過身。錯的是他先愛上了顧意,錯的是他們都身為男子不得善終,錯的是身份。穹婉盈驚愕的愣在原地,嶽朗背對著她歎了一口氣,一個姑娘家膽子本來就小,剛才確實,對她太過分了,於是他咽了口唾沫,壓下所有的情緒,溫和對她道,“走吧,去爹娘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