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3
顧意與嶽朗麵對麵第一次好好交談，是在不周山甄選當日山腳下，萬千人之中，顧意看見了嶽朗，嶽朗依舊穿著那身藍袍銀甲的軍裝，而顧意已不是那個白袍銀甲的少將了，如今的他一身文臣打扮，文質彬彬，氣質如蘭。雙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彼此。嶽朗從人群中擠到他的身邊，“我們……”好久不見這四個字被隊座一聲響亮的哨聲打斷，所有人都在往山林子裏跑，兩人被人潮擠的越隔越遠，像兩隻被水衝散的魚，轉眼間眼前的人都換了一波，彼此又遺憾地擦肩而過。不過依照顧意的頭腦，他一定會在這一關的終點見到他的，所以嶽朗不擔心。果不其然，嶽朗剛到空廟，顧意隨後就趕了上來。他高興的一伸手，想與顧意握個手敘敘舊，顧意卻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從他身邊走過。他的父親，是與嶽朗對戰的戰役之中去世，這個敵將，等同於他的殺父仇人，雖然那是職責所在，難免還是讓顧意心中打結。眼不見心不煩，他是個理智的人知道這不是嶽朗的錯，可他也無法解開自己心中的結。看著心亂。所以，就別接觸了吧。都知道不周山甄選的嚴格，顧意在一場訓練之中為了護住隊友傷了腳，嚴重到不能下地走路的程度，作為被顧意護住的隊友陳著表示很過意不去，可顧意隻是輕笑著說沒事，陳著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不知道該如何去關心人更不知道該如何去道歉，隻是沉默地為他從山腳下綁來了一個大夫。說是綁真的不過分，不周山在閉山日誰都不準隨便上山，隊座的脾氣有多臭連山腳下的鎮子聽到不周山三字都聞風喪膽，違了規矩的哪一個不是被冷眼相待丟出不周山大門，還有一些直接被隊座給丟進了後山，生死不明，而陳著，一言不發地翻出大門口，為了顧意而違了山上的規矩，被隊座知曉後一度被更加嚴密的軍事訓練折磨的不成人形。隊座卻始終沒有將這大夫趕出大門。也沒有停止顧意的日常訓練。私底下的仁慈歸仁慈，該跑的步還是要跑，該淌的水也不會少他一點，一點都沒有區別待遇，幾日下來顧意的腳腫的像個豬蹄，疼的他冷汗直冒，卻一言不發咬牙硬撐。今日的十圈才剛開始，顧意就已經落後了一大截，現在甄選才剛進到第二關，他必須撐住，然後在這些人當中，走到最後的人當中發掘一個良將，求得下山，不然瓊國就沒救了。他咬牙一步步跟著人群的速度，隊座看著他落後的距離，那雙如同老鷹一般狠辣的眼睛在估算著距離，掉隊二十米以外就算出局，而顧意，就快要超過了。“一百八十號！”隊座在人群中齊步跑著，對身後落後的人道。顧意立刻繃緊神經，高聲回答，“到！”“你出……”出局二字還未說完，嶽朗突然“啊！”的大叫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強迫隊座將之後的那個字咽了回去。顧意不解的看著他，以為他在耍寶，卻見嶽朗笑嘻嘻的對著大夥道，“腳扭了一下，別在意別在意。”隨後在眾人的視線之中，走到顧意身前，不容抗拒地一把將他攔腰抗在了肩膀上。隊座嗬斥他，“放下！”嶽朗抿了抿唇沒回答，隻是倔強地扛著他走進了人群。隊座再度嗬道，“你要體現你的互幫互助的愛心是嗎？那你就將他要跑的路一起給我跑了吧。”嶽朗在隊座冷峻的語氣之中輕勾唇角笑了笑，“今兒個老百姓呀，真呀麽真高興~”他邊跑忽然邊唱起了不知是哪裏的山歌，引的人群中忍俊不禁笑了起來。杠上也不是一兩天了，還怕他？顧意皺著眉頭冷喝，“你瘋了麽！放我下來！”“不放，除非你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顧意沉默了，這個將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本來在戰場英武非凡的印象突然全部變成了兩個字——霸道。可顧意想起死去的父親，卻騰升起想要磨一磨他的銳氣讓他也受受苦的意願。如果這同時也能磨平他不理智的恨意的話，他想，他或許能與這個人，成為朋友。就讓他試試，能不能結開自己的心結吧。如果他能將自己背到底的話。自那以後，嶽朗真的一路將顧意扛著跑到了底，好像一個不知疲倦的巨人，每天都跑雙人的份，一句抱怨都沒有向他提。並且連續十天，直到這一從體能磨練意誌力的關卡結束，訓練時嶽朗都一直將他背在了肩上，跑步這麽顛簸，也一步沒摔下過他。即使再累。這讓顧意有一絲意外，可更多的確是感動，之後顧意的腳傷愈合，與嶽朗再度經曆了不周山那些生死考驗，他與嶽朗陳著三人逐漸脫穎而出，有了不一樣的默契，彼此間也更加親密。拜師那一日，他們成為了同袍。顧意心中的結，不知何時已被嶽朗的溫情像潮水一般日日夜夜浸泡爛了，於是就化開了。拜師禮過後，伏羲像前嶽朗與顧意二人彼此對視，顧意第一次沒有主動移開目光，那雙眼睛睿智的清亮的如同湖水。嶽朗再度對他伸出了手，“嶽朗，嶽飛的嶽，明朗的朗，你呢？”這一次，顧意沒有再無視，而是握住了那一隻手。語氣溫和的回答，“顧意，眷眷懷顧的顧，真心誠意的意。”“顧名思意，好名字。”“顧名思義是義氣的義，我的意不一樣。”“我知道。”他是故意這麽說的。 反應過來的顧意微微一笑。 嶽朗又道，“你笑起來真好看，好像百花齊放的那一刻一樣。” 顧意微微一怔，“你也是一派俊朗之姿。”“過獎過獎。”“彼此彼此。”就如同五年前，兩個少將軍在千軍萬馬之中遙遙一望，彼此青眼有加，惺惺相惜。那一刻，他們又重新退回了時光，走到了那一日。不同的是，總算互相道破了自己的欣賞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