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往事2

  進軍號再度響起。甸長而有沉重的號聲之中,千軍萬馬再次交碰,地麵在腳下震蕩,廝殺聲回蕩天際,明明瓊國已成被圍剿敗勢,可這次,瓊兵的士氣卻一反常態,成了一把燎原大火,不顧周遭楚兵圍的有多嚴密,手上的武器多麽尖銳,身後落下的炮火炸死了多少弟兄,他們什麽都不管不顧,同袍倒下便踏著屍首前行,悲壯的歌聲在琴聲結束之後依舊整齊嘹亮,在震耳欲聾的炮彈撞擊地麵的聲響之中,兵戈互相碰撞的鏗鏘聲之中,帶著悲壯而又激昂的沉痛,那是一種平穩的聲音,卻唱出了多少跌宕起伏,在一字一句中將整個國家的風貌清晰的在人們心中構築完成,戰場上的廝殺有多可怕,心中的世外桃源就有多麽美好,他們不容許有人破壞他們的家,那是神聖不容侵犯的避風港,於是沒有人再退半步,仿佛隻會前進不會後退的瀑布般,一股腦的向著敵兵的包圍圈砸去。顧意亦將古琴放下,從山坡上一躍而下,加入戰局。置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軍隊布置在無法退卻、隻有戰死的境地,兵士會發揮出往常一倍乃至百倍的能力奮勇前進,殺敵取勝,他阻止不了吳濤的決定,至少,還有一次亡羊補牢的機會。這一場早早倒了帥的仗,出乎楚國人意料之外的,成了拉鋸戰。沒有人贏,也沒有人輸。顧意與嶽朗的指揮方式與對抗模式驚人的互缺互補,嶽朗以進攻為主,聲勢浩大如同暴雨,而顧意以防禦為主,他的軍陣圓若金湯,隻要嶽朗的兵對上他的陣,就好像被搓掉尖頭的劍,被磨的脾氣全無,攻不得,退不能。他們就像彼此缺角的一塊玉佩,對在一起就成了完整。嶽朗總能找到顧意的空隙,而顧意總能將嶽朗的攻勢化為玉帛。他們,放在他國,是旗鼓相當的對手,而放在同一國,或許他們能成為一對天造地設的文武雙臣。可惜了,他們的軍服卻是藍白相對。批鐵甲兮,挎長刀。 與子征戰兮,路漫長。同敵愾兮,共死生。 與子征戰兮,心不怠。踏燕然兮,逐胡兒。 與子征戰兮,歌無畏。這是從前東漢帝國的士兵們所高唱的軍歌,東漢帝國的士兵們正是唱著這首歌,出塞三千裏,重創北匈奴,嚇得單於連夜逃跑。從此之後在曆史中又多了四個字——“勒石燕然”。勒石燕然也和封狼居胥一樣,成為後世無數人追求和向往的功績。瓊國本是東漢築地,無論時代變遷如何,國號如何變更,他們的國歌依舊未曾變過,就是這一首軍歌。這首國歌,是嶽朗對顧意的第一印象,尤其是最後三字。歌無畏。而這首曲子一定是一場幻覺,是建立在絕望二字之上的海市蜃樓,人人都知道它是虛幻的。卻讓人心甘情願的相信,相信他們所站著的、永不超生的十八層地獄前方。還有天堂。 上一場互不相讓的拉鋸戰打了足足兩天兩夜,最後不得已雙雙撤兵。沒輸沒贏。五日後,嶽朗正在練兵,偵察兵急急回營,嶽朗連忙問道,“查到了嗎,瓊國校尉叫什麽名字?”“查到了。”偵察兵笑著露出一口細白的牙齒。“叫什麽?”嶽朗有些高興。“張慶安。”偵察兵將手上的密報向上舉高頭頂,嶽將軍要他將偵查目標的模樣畫出來,他很好的完成了任務。那一日戰局混亂離的遠,他還沒看清那個少校是何模樣,嶽朗喜出望外,抓過畫卷一把抖開,卻看到了一個不認識的人。這就奇怪了,親耳聽到那一日所有瓊兵喚他少校,軍職是校尉不假,可怎麽才不過五天功夫,卻連人都換了?同一時間的顧意也很鬱悶。瓊國皇帝得知顧意的出色表現十分欣賞,一紙不可忤逆的皇令將他調遣回京,官封太傅,教導諸位皇子。而派了其他大將與校尉與嶽朗對持,顧意再三懇求皇帝將他調回前線,皇帝見他忠心可鑒勇氣可嘉越加惜才,更是堅定了要將他留在身邊的意願。自此,嶽朗與顧意,沙場朝堂,兩不相見。卻給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後來,二十歲那年,顧意成了丞相,嶽朗成了大帥,瓊國遭遇開國以來最大危機,四國結盟齊攻,顧意帶著筆杆四國遊說,打勝了一場後人稱奇的無硝煙戰爭,在朝中與民間盛名漸大,皇帝厚愛之情更漸,他的清廉作風引得奸臣聞風喪膽,暗中結黨挑撥,導致瓊帝對他起了疑心,不聽顧意諫言一度暴政再度引發戰亂,聽取奸臣之言企圖兵吞他境,恰巧,這一次惹的還是當年四國圍攻之中軍事能力最為強大的齊國,事不過三,可政治上卻連三都沒有,外交一旦決裂很難修補,何況已經是修補過了的,再摔一次絕對沒有粘合的可能。這次有刻意挑釁之嫌,無論顧意再怎麽說服,也不可能交好。而瓊是主商賈之國,兵力稀缺,全部加在一起也不過五十萬,與齊國一百萬雄師相對,毫無勝算可言。多年來外交純靠顧意維持才能保持良好的國風與國交,如今即使國防有顧意撐著不破,可他分身乏術需要一個在外禦敵的將,才可能有機會裏應外合化解這一場兵戈,用他的智力將以少駁多的最大微小幾率化為可能。同一時間恰好,不周山大門再開,顧意隻有暫且放下輔佐朝政的職責,以沉默與不爭辯應對這一場無意義的指責,決定上山求一良將回國,以此度過瓊齊危機,見證他的忠奸善惡。而嶽朗,因為他楚國而國泰平安,四野一度安寧,所有的征戰都旗開得勝,除了與瓊國次次奇妙的保持了平衡外,一時間無人敢再犯楚國,可楚國也遇到了一個問題,朝政動亂,當朝文臣出的國策要不就是不夠完善,要不就是沒有足夠的能力讓民眾信服,國民怨聲載道,商業政治方麵停滯不前,甚至有下滑的趨勢,朝廷像一個被越吃越空的蛀蟲,一個勁的在吃著老本,沒本事往外擴大趨勢。聞訊不周山之事,嶽朗也同樣抱著一賭的心思想上山求一謀士回國。嶽朗與顧意這兩根平行線再度相交。隻是他們都沒想到的是,一去就去了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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