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七4

  他的心慌結束在直到他在落地窗前又看到了那個孩子為之。夏米希爾坐著。這意味著他不僅回來了，並且還活著，君易這才仿佛卸下重擔般安心回了國。可君易同樣也不知道的是，那時候的夏米看見了他。在眾多的人群之中，隻有一個身著白衣的人，全身雪白，像一團雪，明明隔著這麽遠都能讓人感受到身上的寒意。真是奇怪，怎麽會有看上去這麽冷冰冰的人。這是夏米希爾第一次見到君易時的想法。雖然隻是一個模糊的身影，但已經足以讓他記憶深刻。想起這一幕的時候夏米希爾哭了，他的手按在眼眶上，無聲的在哭，好想他，真的好想他，如果可以，他想跟著他走，可那要晚一些，這些年他已在集合兵力，那些來不周山上求才的不免有一些無主的軍隊以及君主，他在篩選，等到擬定好了人選與計劃之後，他會將波特卡斯給他的國旗重新插在自己的國土，完成他唯一認定的哥哥的心願，然後看著它飄揚，再然後，他就繼續跟著君易走。去黃泉路上，慢慢走。君易死的時候，夏米希爾沒有留一滴眼淚，他以為習慣了悲愴就會戰勝這個軟弱的行為，可他錯了，他隻是將所有的傷心累積到了一個爆發點，然後就連自己也控製不住的在憤怒。對自己沒有護住君易的憤怒。他恨自己。所以他沒有資格在君易墳前哭。想著夏米抬手狠狠打了自己兩巴掌，疼痛侵襲皮膚的感受能力，侵襲大腦之中負責傷感的區域神經，一瞬間帶走所有脆弱，讓夏米的神情再次回歸堅毅。不許哭，你沒有資格哭。夏米緊緊抿唇，好像要將所有傷感的情緒都咽回肚裏再也不讓它們逃出來一般，緊緊的咬著牙關閉緊雙唇，他想著翻過了後一頁，是兩隻大拇指互相按在一起的左手。這是君易與他做的約定，答應他帶他走的約定。“騙子……”夏米希爾紅著眼眶輕輕的呢喃一句，隻是那語態之中滿是柔情，沒有一點責怪的意思。不過，很快這個約定就會達成了，之後他會親自去找君易，質問他為什麽騙他。很快的。右下角的小字寫著：夏米希爾七歲，花開了。那一年，君易總算將他的唯一擁有的禮物送給了夏米希爾，健康。在波斯婆婆納開的最嬌豔的一個季節。他看到了夏米希爾的笑臉。就像金色的花朵一樣，美麗。所以，花開了。這才是他真正養的花兒。夏米控製不住地邊笑邊哭，卻始終，小心的沒有讓眼淚落下來一滴，看啊，原來它們曾經，也有過快樂的。他想著翻過最後一頁。落地窗下的夏米希爾長大了，畫麵上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張弓持弦向下瞄準的模樣，所有的背景都是花朵，姹紫嫣紅的花朵，好像漫步在花神的殿堂，兩旁的群眾每個人都笑意盈盈。右下角的小字寫著：夏米希爾十歲，小獅子長大了。夏米希爾顫抖著手撫摸著這張紙上最下方，那時候的君易就站在那個位置，從下往上看著他，夏米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能感受到君易的高興。這是他最摯愛的人，其實對於君易來說，夏米希爾也是另一種意義上最為摯愛無可替代的人。不是嗎？所以他們的心意是相同的。“等著我。”當年君易最後一次離開皇城的時候，夏米希爾這樣對著他叫著，如今，他再一次的對著他說道。十七年前君易帶著他回了家。這一次，輪到夏米希爾了，不管哪裏，哪怕碧落黃泉，他也會再次找到君易，然後，牽著他，帶他慢慢地，走回家。走回他們最初的地方。那個土地濕潤，總是散發著花草清香的地方。君易隻是，迷路了。夏米連續翻過畫了什麽的兩頁，在第三頁停下了手，他左手拿起一直在一邊扣著放的鏡子，右手拿起筆，凝視著鏡子裏的自己，一筆一劃的在空白的紙上畫著什麽。這一夜，直到油盡燈枯，夏米都不曾離開過君易房間一步。他迎著微弱的燭光看著紙上的紙人，他畫的是他自己，不同於第一頁的肉團子，如今一筆一劃之間勾勒出的是堅毅的輪廓與英挺的五官，淡色的微微向上挑的英挺的劍眉，深邃的眉目，眉宇之間少了一份稚嫩，隻留下了依稀還看得出的青澀少年的清朗，多的是一份沉穩大氣，削痩的臉型，淡薄的雙唇，鼻梁微微彎曲的高聳的鼻子，這是君易沒有見到的模樣，可他再也看不到了。於是他隻能將自己加進這本畫中，加進君易這幾年缺失的記憶之中，好像這樣就能讓他看到一般，好像君易從來沒走過，隻是偷偷的如同往常那般一直在遠方看著他，然後一筆一劃的在這裏，在如今坐著的這個地方，記錄下那一年的所有，依舊陪著他在成長。……每一筆他都下的如此慎重，好像這本畫冊是天底下最為珍貴的寶物，可畫了很久，那張臉上還是沒有畫嘴唇，他再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嘴角連一絲弧度都抬不起，好像笑容這兩個字與他已成陌路，他已經對笑這個字感到非常陌生了，他對著鏡子練習了幾次，卻發現不是僵硬就是笑的十分難看。越是笑，就越想哭。越想哭，就越抑製不住眼眶的淚水。他必須抑製住。所以他抬筆在紙人的嘴上向上勾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最後在右下角寫了幾個字：夏米希爾十七歲，活的很開心。這是君易拚盡全力想讓夏米得到的東西，成為的模樣。他怎麽能讓君易失望呢？所以他怎麽能哭呢？燭火在最後爆了火花，滅了，屋內陷入一片黑暗，夏米坐在一片黑暗之中看著窗外印進來的清風朗月，沉默地起身到走廊拿了其他燭台為君易的房間續上光亮，異色的瞳孔印著桌上的燭光，好像將天上所有的光明都一起帶了下來，帶到了這間漆黑的屋子。引路燈啊，拜托你，把我深愛的人帶到我的身邊吧。我就在這，等著他。一直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