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鳥

  黎暮抿了抿唇率先跳了上去，這地方恐怕是個瞭望塔之類的設施，整個走廊很破舊不堪，但是楊寧敢讓他爬，就證明要不然它是四師父建的，要不然就有保護，什麽保護他沒看到，可是他相信楊寧。這是楊寧一貫的處事原則，他已經很多次的領教過了。黎暮隻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麽這座塔外麵的牆壁全都坑坑窪窪的，好像被什麽東西一下一下戳過一樣。“喲，看起來倒是個不懼高的主。”楊寧看著他三兩下竄到房頂上，隨即也跟著爬了上去。不周山是整個中原海拔最高的雪山，他們就算現在隻是在中上段也冷的夠嗆，黎暮剛剛出了一身汗，現在被刺激的一冷一熱，禁不住打了個噴嚏，忽然引得身後什麽東西跟著咕咕叫了一聲。黎暮回過頭去，正對上一雙眼睛，在黑夜之中尤其明亮的一雙圓眼睛，好像一對金色的寶石。楊寧最後一步跨上屋簷，對著他身後吹了聲口哨，黎暮眼前忽然掀起一陣不小的風浪，很明顯那是個動物，但他看不清是什麽東西，於是他第一反應拿胳膊擋住臉，做了個防守的姿勢，霎時間幾根羽毛輕巧地從空中緩緩飄落而下，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抬頭，看著那根棕色花紋的羽毛，是老鷹的羽毛。小玉。“哇，瞧你把我家小雞仔給嚇的。”楊寧戲謔地勾起唇角對著抓在他手臂上的老鷹笑道，蒼鷹又咕咕了兩聲，主動低下頭，楊寧犒賞一般摸了摸它的腦袋。“你可是不周山最大最威武的鳥王了啊，以後要多關照關照我的小雞仔。”小玉好像聽得懂人話一般回頭看了黎暮一樣，很快又轉過頭對著楊寧點了點。真有一副大哥的感受。黎暮哭笑不得的看著一人一鳥，再回頭看了看他的身後，屋頂上一個碩大的鳥巢，感情這是小玉的家，老鷹喜歡將巢建在石壁上或者樹梢上，總之它們喜歡很高的地方，這裏的高度讓包子星上來都得嚇的打哆嗦，是挺附和老鷹的習性的。“來，叫一聲大哥聽聽。”楊寧對著黎暮調侃道。“小玉才幾歲啊。”黎暮笑道，這麽有靈性還這麽沉穩，黎暮被說的現在一看著它，真感覺自己是一隻受他照顧的小鳥了快，不過小玉看上去才剛剛壯年，指不定比自己歲數還小哩！楊寧很神秘的一笑，“你猜？”“十歲。”老鷹是鳥類之中壽命最長的物種，但是至今為止記錄最長的，也不過就是七十歲，四十歲是一個衰退期，看小玉的樣子，也不過是個青壯年，所以黎暮猜這個數字。“不對，再猜。”“二十。”“不對。”“二十一？”黎暮揪起眉頭，這鷹真比自己歲數大嗎？“它四十了。”楊寧的笑容在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淡淡的，帶著一絲憂鬱的味道，天上的白雪紛紛的往下落著，落在他的眉眼以及身上，楊寧卻不管不顧，隻是愛憐的地為小玉抖了抖翅膀上的落雪。黎暮看著那隻比普通老鷹還要大上兩倍的蒼鷹，它確實有資格做自己的老大哥，不過……老鷹的壽命可達七十多歲不假，但在四十歲時卻要經過一次生命的決擇——老鷹在四十歲時，爪子開始老化，喙又長又彎，羽毛又濃又厚，飛翔十分吃力。這時，它隻有兩個選擇：一是等死、二是蛻變。這個時期的老鷹會獨自飛到山頂，或在懸崖上築巢，用喙擊打岩石，直到鳥喙完全脫落，然後靜靜地等待新喙長出。當新喙長出，它用新喙將腳趾甲一片一片拔出。當新趾甲長出，它把老羽毛一片一片拔掉。在經曆了失血、感染、饑餓、甚至死亡的危險的五個月後，活下來的老鷹長出新的羽毛，蛻變重生。重新獲得之後的三十年生命，再度遨遊天空。相反，則收斂起他的翅膀，入土。小玉現在，是在非常難熬的蛻變期，於是黎暮懂得了剛才楊寧笑容之中的憂鬱，也懂得了為什麽牆壁上總是坑坑窪窪的，那是小玉用鳥喙啄的，於是他再怎麽也笑不出來了。楊寧在月色下眨了眨眼睛，那雙黑亮的眼睛永遠都幽深的讓人捉摸不透，此刻卻顯得心事重重，黎暮可以清晰的看見他的眼睫上落下了幾點白雪，“這塔是老四上個月給它建的，其實以前你看到的那片墳地裏，不止埋著天官，也埋著曆代的三眼蒼鷹，它們是很稀缺的物種，因為第一代是被伏羲馴養的，所以能通人語，好壞都在此，就是因為獨特，所以繁育困難，往往與普通母鷹交配成功的幾率很低，能產出同樣三眼並且具備溝通意識的就更少，小玉是最後一代了，今早上它一個普通二眼的兄弟沒跨過四十的大坎，死了。”黎暮聽著一怔，楊寧輕輕德地吻了吻小玉的腦袋，繼續道，“我成為天官之後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照顧它，你知道麽，它是我有生以來帶過的最好的哨兵。”鷹的夜視能力很強，並且兩隻眼睛能夠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旋轉偵查，不周山從來沒有進過宵小之徒並不是靠楊寧一個人守著山腳就能做到的，更多的則是因為蒼鷹隔一個時辰邊會巡山一次的功勞，它們勝過任何一個哨兵，它們無人可擋，就連風雪也阻止不了他們盡忠職守，沒有人能比它們更加勤勞刻苦，也沒有人能比他們更默默無言不討犒賞。它確實是最精銳的哨兵，最可敬的士兵。楊寧從懷中掏出了一快用油紙包著的東西，他拆開來，是一快切得粉碎的生肉，可小玉隻是頭一偏，完全的拒絕了眼前的美餐，楊寧絲毫不氣餒，輕聲哄到，“來來，小乖乖，不吃你就沒有力氣長羽毛了。”黎暮想起了剛剛小玉一撲棱翅膀的時候落下的漫天羽毛，再低頭看了看它身上，腰側那一塊都已經禿了，確實，它衰退的很厲害，這個時候的老鷹沒有食欲很正常，三天半個月不吃一口也很正常，可是那就像楊寧說的一樣，那會喪失生命的競爭權，於是黎暮看著楊寧再三哄勸小玉也一副舉頭喪氣抗拒的樣子，幹脆小心翼翼地踩著瓦片靠近他們，對著小玉道，“小玉，那邊有隻不認識的老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