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山
“走吧。”顧意說著,右手撐開了紙傘,黎暮手上都是大包小包一點空餘都沒有,他人是進來了,可還是有些紙袋子被雨淋到,險些又破損,顧意不動聲色的將他胳膊上掛著的袋子全數拎在了左手上。黎暮笑盈盈的想,五師父總是這樣的體貼關心人,就像所有人的大師兄一樣,不周山有他真是太好了。二人協調地邁著步子往前行徑,黎暮被日常的訓練磨隻要身邊有人就會自動標齊,一抬腳就是軍步,就算是平常走路,腿部也會繃的很直,他已經盡量克製了,沒想到前三步還是忘了改過來,還是軍步,本來以為顧意會不習慣,沒想到他低頭一看,顧意邁的也是軍步,他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咱們真是被不周山給折騰慘了。”隻要當過兵,一輩子忘不了哨聲,隻要站過軍姿,脊椎骨會記住它的形狀,隻要唱過軍歌,就再也難以喜歡別的小曲,而不周山的隊座與老八,恰巧是他們兩代天官的主訓官,兩個戰將,所以他們將軍人的傳統與美德統統的刻在了骨子裏。顧意反應過來也是笑出了聲,他們難得地做了一回老百姓,卻發現自己早已經不是普通的百姓了。“走吧。”他們剛才二人都被自己怔的一愣停下腳步,這下很有默契的彎著膝蓋在走,普通的,像一個尋常散步的百姓那樣,慢慢的走著。“對了,五師父,四師父叫什麽名字?”“陳著。”黎暮迅速思考了一下有關於這個名字的記憶,忽然猶如吞了個鹹鴨蛋,卡在嗓子眼裏,“千重門!!”“嗯。”千重門是巴蜀一帶機關盛名的門派,他們的立場很特殊,既不站在任何朝廷一邊,也不站在江湖任何勢力一邊,什麽都敢發明都敢研製,火藥在他們手上能玩出千萬種花樣,光看四師父的傳信木鳥就能知曉他們的手有多麽的巧,腦子有多麽的好了,國家隻要有千重門,代表的將是牢不可破的防禦與頂尖的武器,國防與科技。而陳著,是這一代千重門的少主,隻要一報陳著二字,天下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年自己的國家蜀國派了十二道皇令請他出閣為上卿,他都不理不睬,後來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原來是上了不周山!果然,不周山上臥虎藏龍。 “那隊座叫什麽名字?!”如果說他們那一代的天官都如此厲害,那隊座豈不是要更厲害才能把他們製得如今這樣乖順?顧意挑起一笑,回答,“隊座。”黎暮很懷疑的看向他,這是不想告訴他的意思麽?顧意的眼瞳移向他,解釋道,“猜過,可無果。”他們當年也是好奇的不得了,用了萬八種方法也沒能撬出他一個字。黎暮遺憾的揪起眉頭笑著,“那他的排序是第幾?”“他沒有排序。”顧意道,“隊座沒有佩麒麟玉,你沒發現嗎?”黎暮一想,確實從來沒見過隊座帶過玉,“那他是?”“他是伏羲的第十三代弟子,不周山這一代的傳人,專門負責挑選天官與培養的師尊。”黎暮沉默了,突然發現自己頭上每一個人都大有來頭,隻有他是個身份低微的蜀國禮部侍郎,還是被驅逐出境的……“那為什麽叫隊座呢?”應該是叫師尊啊?黎暮想著,憂心忡忡的問。“這是老六給他取的,當年我們上山甄選,隊長對我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沒有人能成為我的弟子。老六一直記著,差不多就和你與老八當時的情形一樣,然後等老六熬出頭了拜師的時候,真的沒有喊過他一聲師父,叫的一直都是隊長。”“謔,這一場架掐的有來有往,夠勁爆啊!”聽到這,黎暮忽然被樂的不行,六師父膽子真是大,師尊都敢這麽頂,還拗著二十多年一直頂到底,真是太鐵血錚錚了!“是啊,他當時還說,一人成單,二人成雙,三人成隊,煽動我們一起叫隊長,我和老四拗不過他,隻好跟著叫。”顧意想起往事不由地笑了起來,那時候的他們也曾經同甘共苦,度過一段艱辛而又難忘的歲月。“我真是越來越喜歡六師父了。”黎暮輕笑著,像六師父這樣的戰將,沒法不討喜。兩個人踏著春雨,在清風細雨中侃侃而談,剛才他們避雨楊柳樹隨風擺動著紙條,帶起沙沙的聲響,寧和的就像一副畫。“這傘……”走到一半,黎暮抬頭看著傘頂,抿唇輕笑,“圖案畫的是墨蘭啊。”顧意隨即跟著抬頭,真的,這把白色的油紙傘上,畫著與他身上外褂一模一樣的墨蘭花,每一筆每一畫都仿佛是刻印上去的相同。沒想到嶽朗記得這麽清楚。等黎暮和顧意回到山腳下,已經快日落時分了,小雨初停。“黎暮,把這些東西帶到集萃樓邊上的倉庫去,整理登記一下。”“好。”顧意和黎暮兩個人走到山腳下,他們放下手上的東西各自歸了歸類,黎暮把生活用品一件一件抱起,顧意拎著大大小小的油鹽醬醋廚房雜料,騰出一手掏出腰間玉佩開了機關大門。“天官大人請留步!”身後有人叫住他們,二人一回頭,見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上先下來一個中年男子,然後又下來一個長了腿的盒子。黎暮擦了擦眼睛,他確實沒看錯,長腿,機械腿,像個蜘蛛一樣的立著,好像有生命一般自己下了車。顧意一愣,那人繼續道,“這是千鎖閣閣主給第四位天官的元宵賀禮,麻煩兩位天官一同帶上去。”“千鎖閣?”千重門與千鎖閣,聽名字就知道,一道門一道鎖。黎暮納了悶,這不是也以機關暗器聞名遐邇,位於西北戈漠一直與之對立的門派嗎?怎麽會來送禮?沒想到顧意卻蹲下身撿起了它。“五師父?”黎暮不解的問,這很有可能是什麽陷阱啊!“萬一這裏頭是……”“是定時炸彈。”顧意想也沒想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