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劍後續2
黎暮向下指了指，楊寧跟著他手指的方向移下目光，仔細一看黑暗之中整個河床都泛著幽幽的藍光。這河裏，有夜光石。細小的石子像無數個螢火蟲從天上飛到了河底，汲汲營營，璀璨萬丈，一時間，仿若天翻地覆，頭頂的天成了大地，腳下是星幕，他們正遊在夜空之中，水波是雲彩，石子是星辰，水色墨藍的是天空。天下美景，不過如此。楊寧驚愣的抬頭看著他，黎暮含笑回應，明明眼膜四周隔著水，但他的麵目卻尤其清晰，楊寧從未如此仔細的端詳過他，好像一個晶瑩剔透卻被厚土埋葬的寶石落入了海中，總算洗掉了身上的泥土露出了本來的麵目。清潤透亮。這四個字足以形容黎暮。這一會時間兩人已經氣竭，黎暮搶先嗆了口水，楊寧眉頭一皺連忙拉住他的手臂將他往上送。兩人出了水，黎暮大咳，楊寧抹了把臉拂開臉上不斷落下的水，“你什麽時候發現的？”“咳……晚上練水沉底的時候。”黎暮邊咳邊答。楊寧低頭看著水波下隱約反射出的光亮，他在不周山這麽多年都沒發現這有這麽一個天然美景，倒讓這小子意外收獲了，他想著沉沉的說了一句，“很美。”黎暮看著他那雙如同黑曜石的瞳孔印著水波的微光，好像將此刻的水與月盡收眼底，比底下的石頭還要透亮瑩潤，他微微牽動雙唇。是啊，水很美，可你不知道，是因為你在水中，它才有了光輝，如果沒有你，它不過是一泓水罷了。水裝飾了景，而你裝飾了水。這是黎暮早就想好的回禮。一開始上不周山的時候，黎暮覺得沒有人能比楊寧更粗俗野蠻，不止言辭粗鄙而且蠻不講理，他覺得這個人，真的太糟糕了。後來，一步一步懂得他的深意，看到了他那張玩世不恭笑容下的麵容，他的忠誠，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的善解人意，他的鐵血錚錚，仿若一寸柔情藏鐵甲處……經曆的事情越多，他就懂他越多，懂的越多，就越喜歡他，這個人，是他一輩子無法超脫的罪孽，是老天爺恩賜的天下美景，大自然美好的化身，沒有任何東西能比的上他眼角眉梢的一點笑意。 哪怕是創造出他的老天爺本身，也不能。楊寧無言的送給了他無數的禮物，那些禮物是無形的，給了他理想，給了他堅毅的意誌與強健的體魄，給了他夢寐以求的一切，如果沒有當初的楊寧，就沒有今天的黎暮。我該怎麽答謝你，我的師父，我的……摯愛。這樣的景色也不及我想表達的十分之一啊……“楊寧。”黎暮輕輕的抬起嘴唇喚道，無數個日夜，他都想這麽叫他一次，不是作為弟子，而是作為一個同等的男人，這樣叫他一次。無數個日夜，黎暮隻要一想到楊寧這兩個字是個現實，就連做夢都是哭著笑醒的。既開心而又悲哀，開心的是他還活著，悲哀的是他早已屬於了別人。楊寧，楊寧……你知道你的名字有多像魔咒束縛著我嗎？楊寧挑唇一笑，“沒大沒小，再叫一遍試試？”看，這就是他們之間無法超越的界限，隻有魏王能叫他楊寧，而他卻隻能叫他師父。楊寧，自始至終隻把他當成一個弟子。他再努力，也跨不過他心中的墳。“師父。”黎暮吸了口氣，仿佛鼓足了勇氣，再度張口。“嗯？”“師父。”黎暮又叫了一遍。讓我再叫你一聲師父，用聲音來告警自己，不能跨界。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結局。我會為自己畫上句號。楊寧挑眉看著他，這小子真是魔怔了，剛想出口調侃他，卻見他一臉說不出是哭是笑的表情看著自己，這又是想到了什麽悲春傷秋的事了？所以說，書生就是多愁善感感。“黎暮。”他幹脆利落的喚了他一句。黎暮抿了抿唇，完了，聽到他的名字從他口中喚出，他真的好想一把將他摟緊！楊寧伸出手，黎暮看著他的手指離自己的臉越來越近，他條件反射的捂住額頭，又要彈他……楊寧一邊眉毛一挑，然後，手偏離原來的軌跡往上走，突然，將他的腦袋壓進水裏。黎暮猝不及防又吃了幾口水，手腳並用爬了上來，再起來的時候楊寧已經上了岸，他看著黎暮狼狽掙紮四肢並用的模樣心下一笑。這才對。隨即脫下外褂擰了擰水，利索的一甩搭在肩膀上，背對他轉身邊走邊道。“年輕人就要有點活力，愁眉苦臉不適合你。” 你可是黎暮啊，黎明之後又日暮，黑夜之後而光明，充滿了無限的朝力與生機。 這回禮我收下了，無論你在煩惱什麽，都趕快，給我好起來。 我等著你。 黎暮清淺的笑著從水中起身跟上去，忽然覺得楊寧的溫柔就是這水麵上倒映的白月光，太陽明亮卻刺眼，隻有熬過了灼熱的白日，迎來黑夜才能捕捉到它的一絲身影。 月光，捉不明，摸不透，而又矛盾的清透，明朗。而水，就像他說的，防不勝防。 楊寧，你是我的水，是我的白月光。 既然無法躲開，那就讓他用一生短暫的，做一個猴子撈月的夢境吧？這一日的下午，十二月七日。 一直閉關的隊座回山，墨淵未歸。 黎暮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他一上午都在訓練場練武，夏米和包子星去上四師父的課去了，他沒去。 楊寧道，“今天，我帶你練梅花樁。”“好。”黎暮滿身大汗，除了打拳練劍之外，他現在每天的行程被排的很滿，身體一直在消耗熱量，可卻也越來越精壯，聞言，他抬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跟在楊寧身後走去。兩個人來到後院的練習場所，夏米和包子星在和四師父練習千機匣，射靶子，千機匣一次可以容納一百隻長箭，比起普通的弓弩要多出十倍的量，可大小與普通弓弩幾乎無異，可見機關巧妙，千機匣用的是短箭，短箭隻有虎口張開大小，整齊的碼在底下機關小盒子裏。每個人邊上有個跟著的木頭猴子，那是儲存剩下九百隻箭矢的移動機關，能跟著人走。 之前黎暮什麽成績都名列前茅，唯獨騎射一向不是很好，四師父給他們訓練用的是活靶子，會自我旋轉加移動，每次剛等他盯準目標，射過去就已經晚了，至今為止黎暮打中的靶子用兩隻手可以數過來，而脫靶的次數遠遠是中靶的千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