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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師儀式+第一場變故

  夕陽斜下,離歸師儀式還有一刻鍾,他們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走出大門,彼此調笑著對方紅腫的眼睛一同踏上天路。蠟梅被寒風吹落,灑落在他們的肩上頭上,像在接受花神的祝福一般,連天氣都是晴朗的,鼻尖可以聞到寒雪冰冷的清新,三眼蒼鷹頂著金黃的餘暉在他們頭頂飛翔,一路跟著他們的軌跡在空中滑向。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黎暮想,他多年以後一定也會記得今天,就像那一個深夜看到楊寧在他的窗下。 我們就要見了。 黎暮的心下像敲著小鼓,一路咚咚咚的跳個不停,剛才隻顧著看夏米,他還沒有和楊寧說過一句話,想起一會就要相見,麵對麵的相見,讓黎暮不由緊張起來。 與他曾經夢中相見的人、也或許是自小崇敬的人,第一次以平等的方式碰麵。 他緊張到了極致,隻有歎了口氣來放鬆自己。 夏米被他們簇擁在當中,左右看看大夥一副仿佛兒媳婦第一次見公婆的緊張模樣,他拉了拉黎暮的袖子,黎暮一顆心正在七上八下不斷左思右想,夏米扯了第三下他才回神低頭看他。就見夏米對著他甜甜一笑。黎暮不自覺跟著他抬起笑意,這小子,太賊了,總用這種小舉動來一舉軟化心房,偷走他們的歡心!小偷心賊!黎暮揉了揉他的腦袋。墨淵包子星皆看著他欣慰一笑。四個人走著走著,自動標齊,大夥默契對視一眼,黎暮道,“和你們訓練的都成習慣了,幹脆咱們就叫著一二三四跑吧。”包子星一拍掌,“好主意,就最後再體驗一把受虐的感覺。”墨淵笑道,“那你真是愛受虐。”包子星拍了拍胸膛,很自豪的對著他們眉飛色舞,“那必須啊,小爺我可是挨過不周山這些非人道虐待的好苗子!以前這折磨對我來說是折磨,現在咱們都克服了,對我來說,那可就和戰勳一樣,一萬個人裏就剩咱們仨,你說自豪不自豪?”黎暮接他的話。“自豪自豪,直入雲霄的自豪!”黎暮站在墨淵左邊,包子星站在墨淵右邊,聞言包子星一把拉過墨淵手臂踹向黎暮,黎暮狡黠一笑早有預感,躲到夏米邊上,包子星憤恨不平調侃,“你丫是咒我升天呢這是!”黎暮嘿嘿一笑,墨淵看著他倆又開始你追我打,連忙朗聲喚道,“起步,跑!”夏米跟著喊道,“一二三四!”包子星黎暮連忙接上他們的腳步,高興地笑道,“一二三四!!”整齊的腳步繞過九宮陣一排石頭鑄成的長長階梯,每一格踏在腳上心髒就跳的更加有力一點,每一步都在更接近他們一點。接近他們這一階段的終點!走了這麽久的路,總算要到達了,這無法不讓他們心潮澎湃。 他們一步步踏在層層疊疊的石階上,夕陽氣勢恢宏地將他們的身影拖的狹長,他們看著麒麟殿外越離越近的兩頭玉麒麟,雕刻的威嚴怒目,不怒自威,一勾一劃都精細無比讓人心神震撼。黎暮心下更加緊張,他想象過不下百次,麒麟殿裏是什麽樣子?到底有多麽輝煌騰達?是不是如同皇宮繁複霸氣?可一踏進門檻後,黎暮不得不吃驚,他想錯了,麒麟殿並不像皇宮,也不像任何金碧輝煌,雕欄畫棟的設施。它隻是個神廟,偌大一尊玉質伏羲像立在正中,手持書卷垂睫端詳雲雲眾生,寶相莊重而威儀,麵容美過世間任何一座佛像。和所有的神廟相同,這裏並不豪華,甚至可以說是樸素,可誰都沒敢細看,因為黎暮幾個沒見著理想中的天官們各站一邊,文左武右的陣勢。倒是見到一個昏倒在地的老七!  四人一踏進門檻紛紛目瞪口呆,這座神廟……仿佛被洗劫過一般,香鼎歪歪斜斜倒在一邊,灰燼撒了整整一地,被風一吹彌漫在空氣裏,不知從何處起的火苗順著窗簾往上蜿蜒,吐出火舌與炙熱,整個房間都彌漫在烏煙瘴氣的大火之中,所有的抽屜都被翻倒在地,桌上一片狼藉,顯然這裏經曆過一番惡戰。 夏米連忙跑上前扶起他,一探氣息,好在還有氣!嚇的魂飛魄散之餘稍稍定了點心,可還是讓他一顆心跟著狂跳不止,“你沒事嗎?!”夏米急切追問。老七麵色蒼白搖了搖頭,搖搖晃晃站起身來。黎暮著急的上前攙扶他,“出什麽事了?!”老七還沒說話,忽然一隻長箭襲空,射向黎暮,黎暮看是看到了,可他沒練過武,身體不及腦子反應快,眼睜睜看著那箭離他越來越近,近到隻剩下胸膛三寸距離,腳步反應過來再想躲已是閃躲不及。墨淵眼疾手快千鈞一發之際撲向他,兩個人一起就著地板滾了兩圈。身後咚的一下,黎暮心有餘悸地看向那隻長箭射入他身後的門框,晚那麽一息,他就命中心口,一命嗚呼了。“黎暮!”包子星連忙跑來他們身邊,“你沒事吧?!”黎暮聽著自己如同戰鼓的心跳,緩了緩神道,“沒事。”墨淵放開黎暮,兩人一起從地上爬起來,看向長箭射來的方向,有一人做著張弓瞄準的姿勢,手上的弓弦還在震顫,顯然就是他沒準了。眾人皆是一驚,這個人不是不周山上的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唯獨黎暮。黎暮指著他大驚失色,“是你!”“誰?”墨淵皺著眉頭問他。“在九宮陣前夕時,老八帶著他上天路,說這個人是老五的故人,我記得他臉上的燒傷!”黎暮大驚失色地看著他。 他站的位置是陽光透不過來的陰暗處,現下他往前走了一步,印著金黃的夕陽,大夥才看清那個人一張臉上除了一隻眼睛,看不出其他五官,瘢痕組織占據了他整張臉,腫快高出最高的鼻梁尖。於是就顯得那臉無比可怖,像一張被猛火烙的發泡的肉餅。 黎暮見他那一日是個夜晚,他鬥篷擋臉誰也沒看清楚誰的模樣,老八當時說他是老五的故人,那為何他會做出傷害老七、傷害他們的事?他們不該是舊識嗎?不該是關係好才會關三岔五來探望嗎?所以,為什麽?當中有什麽故事?老七低沉的嗓音道,“他確實是老五的故人,與四五一屆,曾經他們關係很好,但訓練時的一場事故毀了他,也毀了他成為不周山弟子的身份,毀了他的後半生,他淘汰後一直潛伏在山腳下,等到老四老五歸師儀式那一日曾經刺殺過他們,他覺得所有的錯都是不周山害的,所以所有人都該陪著他一起死。那時候他被隊座製服,隊座敬他是條漢子放他一條生路,沒想到他看準今天隊座不在的時機,賊心不死,再次潛伏回來!”“放屁!”那人對著地上吐了口痰,蠻橫氣息讓人厭惡至極,“你們這群自稱高風亮節的天官,當年那場爆炸裏頭沒一個人對我伸出援手,眼睜睜看著我在火中被吞噬貽盡,還好意思稱我為兄弟?我殺的不是你們的命,我要殺的,是你們的良心!”老七皺起眉頭,“你誤會了,當年不是你想的那樣。”“去他媽的誤會,和閻王爺解釋去吧!”那人越聽越怒,從背後的箭筒抽出一隻長箭就要再射去。聽到這裏,墨淵上前一步,抽出靴間匕首,既然是來尋仇,那就不必要忍讓。老七卻按住了他的手,再道,“他很厲害,在那一屆裏他的身手是最強的,不亞於老八的強,你們打不過他,我也打不過。”包子星與夏米一同皺起眉頭,老八的身手到底有多厲害他們沒親身領教過,可沒吃過豬肉見過豬跑,當初那一腳下去踹的人吐白沫不是鬧著玩的,可老八的態度卻遊刃有餘,顯然他並沒有盡全力,就能讓人到這地步,不難想象得到他真的拚盡全力是何等厲害。黎暮握拳思索著後招,如果對手很強大,正麵贏不了就要思索別的方式,他們人多,如果配合得當或許可以取得一絲勝算。隻要撐到老四老八來,多了一個勢均力敵的戰力以及老四的輔助,他們就鐵定能贏!時間……他們現在需要的是時間!怎樣才能拖延住他的腳步?!黎暮一想,低聲對他們道,“墨將軍,你與老七身手最好……”墨淵知道他意思,“好,我和老七打頭陣,你們在後麵伺機行動。”他說完與老七對視一眼,就要上前一步。黎暮搶先一步拉住他的手道,“不對,因為你們最有希望贏,所以我先上去引敵,我不會武功,他看到我這麽弱一定會輕敵,輕敵便一定會露出破綻,到時候別管我怎麽樣,你們都衝上來製服他就成!”黎暮話沒說完,那邊又是一弓箭射來,直直射在黎暮與墨淵當中,威嚇的意味不明而喻,那人突然哈哈大笑著,舉起手中一條暗色的線,“你當我會像上次這麽笨以少被你們欺多嗎?你們為什麽不看看老七的身上都有些什麽呢?”老七聞言心下一驚,摸了摸胸膛,沒發現異物,剛想鬆口氣,卻聽黎暮失了神色的驚慌聲音,“老七,你背後……”他的背後拖著一根長長的繩子,繩子的開端在他白紗衣的外褂裏,另一端在那個不知道名字的人手中。老七連忙脫下外褂,隻見他的後腰上別著幾發火藥,老七心下一驚,連忙要伸手去解,那人拾起神廟上的火把,對著窗台一路躥高的火苗點燃,將火把靠近引線笑道,“誒,別動,我說過你可以動了嗎?你要不想被炸的血肉橫飛,連帶你身邊那群小的一起煙消雲散,現在就給我住手。”所有人心驚肉跳,摒住呼吸一時之間不敢輕舉妄動。那人道,“所有人,現在都給我蹲下!把武器丟過來,抱頭!不然我炸死他!”墨淵捏緊刀柄,黎暮對著墨淵輕輕點點頭,示意先按照他說的做,墨淵皺著眉頭將匕首一甩,刀刃精準地插進他站著的腳尖前一寸距離,將堅硬的地麵硬生生開了個口子,刀柄隨著力道在空氣中來回搖晃著。大夥緊緊盯著那個人,憤恨的眼中可以冒出火來,他們緩緩蹲下身子,依言將雙手放在腦袋後。情勢被那個人完全控製在意料之中,根本沒有施展拳腳的空隙,黎暮的計策還沒開始便被強製扼殺在了搖籃裏,這個變故誰也沒想到,紛紛麵上失了血色。那人對著老七吼道,“你,一步一步走過來!別想耍詐,耍詐我就讓你們統統歸西!”老七咬牙,思索片刻其他逃脫的可能性,如果他們現在硬碰硬,百分之百打不贏,四處又都是火焰,如果長時間悶在房間裏,他就算不點火也會引起炸藥自燃,權衡利弊,目前找不到生機,他隻剩按照他的說法去做這一條路。思索再三,他利落地站起身,握緊拳頭一步步向他走去。 等老七走到那人身邊,那人從懷中掏出一把鐐銬,將老七手臂反絞鎖住他的雙腕,一腳踹上他的後膝蓋,老七噗通一聲單膝跪下。夏米一急,一句老七脫口而出,急的站了起來。那人遊刃有餘看著他,“你,給我蹲下,再起來一步我現在就點燃引信炸死他!”事關老七生死,夏米麵色慘白,不敢再亂動,緩緩抱頭蹲下。似乎事情進行到這裏是個死局,他們就像一群毫無反抗之力的兔子被老鷹丟到了高高的鳥巢裏,往上沒有路攀登,往下縱身一躍深淵就是個死。那人卻仿佛沒玩夠一般看向他們身後的大門,“歸師儀式的點到了,我要等的三個人怎麽還不到?莫不是,他們已經看到了你們現在的慘狀,怕得屁滾尿流逃下山了吧?和以前一樣,哼,真孬。”黎暮抬頭瞪著他,“少他媽廢話,他們不是你夠資格稱在嘴上的人!”“喲。”那人燒傷一片的臉上,唇齒駭人得彎起一個角度,露出一個角度詭異的微笑,足足像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屍體,“你這一屆新人倒是個硬骨頭,敢頂我?” 老七見他笑的猖狂大感不妙,突然感到背後一片灼熱。那人從當中掐斷老七的身後的引信笑道,“老七,這小孩子好,就讓他下去和你陪葬吧?”“你!”老七皺著眉頭回頭看向隻剩下短短一截的引信,“有種衝我來,他們是無辜的。”所有人見老七死到臨頭還這麽嗆他,不由自主跟著心下緊張,低聲喚道,“老七!”萬一他燥了!那怎麽辦!這時候激不得啊!老七一句安撫的話來不及說出口,身後的引信突然被他從當中點燃,火星劈啪作響,發出燃燒細繩的細微聲響。黎暮幾個眼睜睜看著火苗一路快速上竄,竄進排的齊整的火藥桶裏。夏米連忙站起身跑向他,那人又是一箭射來,夏米側身躲開,他們之間不過五步就能跨到的距離,可他卻連三步的時間都沒給他,隻聽嘭的一聲,老七身前的炸藥在一瞬間引爆,腸子與不知名的碎屑噴了夏米一臉,大夥眼呆呆地看著那一個潔白的身影倒下,渾身上下血染白衣。“老七!!!!!”所有人一同大叫起來,夏米先一步跑到他的身邊抱起他,紅著眼眶摸著他的臉,那張眉目寒霜的眉眼緊閉,了無聲息。他的手被老七的鮮血染紅,止不住顫抖,一時間急的他眼眶發紅,“七哥哥,你別死……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們好不容易再見了,你肯定記得我的!我是夏米希爾,你看看我!!”老七依舊毫無反應。夏米輕輕搖了搖他的肩膀,“七哥哥,你醒醒,不要睡!!”“老七!!”所有人一同站起身來要衝向他,那人張弓連射幾發,黎暮險些沒避過,關鍵時刻墨淵顧不得溫情,動作粗魯地揪著他的衣領拉近自己,再次幫他躲過攻擊,包子星那邊赤手空拳已經衝了上去,一招都沒碰到他,反而挨了個結實的一拳,包子星是有功夫底子的,自小接受的是皇家教育,雖然比不過墨淵身經百戰,可放在武生裏頭也絕對不弱。被這麽一拳打在地上,讓他十足十的發懵,從小到大,他身份高貴可從沒被人打過。黎暮看著更是氣憤,握拳衝了上去,墨淵反而搶先將他甩到了廟門外,邊向前跑著邊對身後的黎暮道,“去把四五八找來!” 黎暮知道自己不會武功夾在當中隻會礙事,當下之急確實是要先找到老八,不然他們沒人擰得過他!權衡利弊下,黎暮決定依言先撤離此處,少給他們添麻煩之餘,像墨淵說的,去找活路!他腳步剛要動,就見那人拍了拍手,隨即一腳踹開地上的包子星,包子星受創悶哼一聲吐了口白水,就見那人走到神廟的神桌底下拖出一個人來,所有人再度一驚。這個人,是老五。他臉上青紫遍布,身上道道鞭痕,鮮血浸染,已是昏厥狀態,那人笑的猖狂,“誰再走進來一步,我就先殺了他。”墨淵衝上前的腳步在一瞬間停了下來,包子星也不敢再動彈。他拖著老五的衣領走著,任他的雙腿在地上碾磨,走回包子星邊上,一腳踏上包子星的胸膛用力碾了碾,疼的包子星忍不住叫出了聲,“媽的,殺千刀的!你有種別用人質!別動我師父!和我們光明正大的來!隻會威脅算什麽男人!!”“哦?拜師禮還沒過,就叫師父了?真親切啊……”那人一臉真有趣的模樣看著他,再一腳踹上包子星下頜,將他踢的整張臉往上一仰,疼的眼睛禁閉,包子星覺得自己下巴仿佛就要脫臼。那人瞧著他的慘狀,得意地繼續道,“不過……我讓你說話了嗎?”黎暮幾個被哽的喉中發苦,老四的短箭在此刻破空而來,迅疾劃過長空,準確無誤的射向那人!老四來了!他們有勝算了!黎暮還來不及回頭的功夫,萬萬沒想到那人竟然有通天本領能夠將短箭精準無誤地抓在手中,陰陽怪氣的道,“喲,英雄登場了。”老四和老八的身影出現在廟門口,隻不過看得出他們二人皆是一副虛弱狀態——老八和老四是互相攙扶著過來的。“老八!”黎暮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看向他們。老八緊緊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甩了甩頭努力保持頭腦清醒,“媽的,你不管過了多少年還是一樣缺德,除了下毒藥就是下迷藥。”在他們房間裏偷偷摸摸地放完毒藥,迷昏他們,自己跑這來耍威風。那人好像看到天大的笑話一樣,“哈,當年你們不是最喜歡袖手旁觀嗎?這一次給你們晚來的機會,就讓你們接著看同袍一個個慘死在眼前的好戲,你得感激我呀?”老八啐了一聲,大感不屑,“隊座當年真不該放你狗命。”那人被嗆的更是開心。“狂吧,老四老八,反正你倆也無法活著走到我這一步。”老八皺眉,“為什麽?”那人道,“這藥,是劇烈毒藥,染上之後一刻內必定暴斃吐血而死,你們,也就還能活那麽一會了吧?”他說著,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個黃豆大小的距離,然後一臉興致衝衝看好戲的模樣瞧著他們。時間上算起來,他們就快到一刻了。老八駭然,老四鎮定自若,拿起臂上機關弩對準他,“我不需要走到你這一步。”他一向都是遠程狙擊,根本用不著靠近。說完他一箭射了出去,正中那人胸膛。機關短箭再次劃破長空,黎暮可以聽見它撕裂空氣的細微聲響,快速而又精準地落在了目標的胸口,那人隨即啊的一聲睜大瞳孔倒地。所有人戰戰兢兢地看著他趴在地上從抽搐到一動不動。黎暮勾起唇角想,果然還是天官厲害。可勝利的喜悅還沒得及渲染開,就見那人嬉皮笑臉從地上爬起來,擼了擼身上沾到的灰。他的手上,正掐著一隻箭弩,箭頭一點也未入血肉。第二次了,第二次接到老四的箭,簡直不可思議。那人打量著他們笑著,“剛才不過一時興起逢場作了個戲罷了,瞧把你們高興的,蠢!”老四見狀沒有立即反擊,而是想到什麽,連忙打開自己的機關匣查看,一看,他眉頭更是緊皺。老八低頭跟著一看,才發現裏麵的短箭全部都是無頭箭,“被換包了……”他跟著老四緊皺眉頭,看起來在昏迷期間,已經全被做了手腳。怪不得他敢空手接老四的箭兩次,老四機關弩裏本全是毒箭,以前與這人交過手他不該不知道,擦破皮膚,毒藥必定沁入體內,必死無疑。可箭若無頭,便失去了本該有的作用與價值。不過是幾塊爛木頭罷了。那人耀武揚威般舉起手上的短小圓木晃了晃,手再一鬆丟在地上,用腳不屑地碾了碾。這一次行動顯然策劃已久,步步高招,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就聽那人道,“吃了那麽多次敗仗,我可不會再傻到讓你們有機會動手的地步。”他抓住老五的脖子不費吹灰之力將他提到眼前,對著老四道,“之前挨了你幾箭,讓我休養了好一陣子才痊愈,現在風水輪流轉了啊,你,過來。”老八麵色嚴峻,樓著老四脖子的手緊了緊,輕聲對他說,“老五在他手上,你要當心他使詐。”老四點點頭,義正言辭出身走向他,那人道,“轉身,抱頭。”老四依言而作,下一刻,所有人就見老四胸膛前沁出鮮血,一連三下,整個胸口血染透頂,老四睜大眼睛未來得及發出一聲便癱倒在地。黎暮幾個驚駭地說不出一個字,眼睜睜看著他在麵前一寸寸滑落,露出本遮擋在他身後笑的猙獰的男人,以及他手上正在滴血的刀刃。那三刀,他也是以這樣病態的笑容行刺的,這個人,整個心裏完全扭曲,已經無可救藥!墨淵吼出來,“你他媽的再動他們一下試試!”黎暮是第一次看到墨淵說髒話,他雖然是個在泥地裏打滾求生的兵,可舉止自來文明,可見他已是氣急。墨淵說著忍不住衝上前,可一拳揮出之前猝不及防挨了對方結識一拳,強力的衝擊足足讓他倒在地麵上嘔出血來,他蹲下身抓起墨淵的頭發強迫他直視他,“喂,小崽子,我給你個活命的機會,隻要你告訴我,這幾個天官的姓名、家庭住址,我就放了你們。”黎暮心下一驚,他竟然連他們的家人也不想放過,苦大仇深到要拉著全家陪葬的地步!真真恐怖至極!墨淵咬牙,“不、知、道!”那人反手一巴掌抽了上去,“死到眼前,不知悔改,說!”墨淵被打的臉上紅腫,心下不甘心還要反擊,那人眼明手快先把刀鋒往老五脖頸近了一寸,墨淵隻好識趣地鬆開握緊的拳頭,目光筆直看向他,“我說我、不、知、道!”他們本來就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會告訴他!那人冷笑一聲,“硬骨頭是吧。”他說著一腳將墨淵踹到一邊,轉了轉手中匕首,又向地上還有一口氣的老四傷口位置戳去,本來就流血不止生命氣息微弱的身體經不起任何附加打擊,他們都妄想著老四能撐過這一劫,待他們平息這場止戈,便用盡一切辦法來救他!可這一刀,讓他無法逃脫地斃了命。老四再無任何動作,雙手鬆弛大張,雙眼緩緩閉合。所有人死一般的沉寂著,他們除了驚心動魄四個字,想不出還有什麽比這更貼合目前心境的詞語,那些伴著他們一路走來的天官,強大的長官們,一個個在眼前離他們而去,而他們無能為力,讓他們明確的知道了自己有多弱小不堪一擊,恐懼像寒冷的潮水一般將他們圍在其中,凍的透徹心扉。怎麽辦?他們還能怎麽辦!!!?黎暮著急的想著,可沒給他想明白的空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見那人狠戾的目光再次轉向包子星,“你呢?性命、地址?”包子星咬牙切齒,“你沒資格知道。”“好,真好。”那人又一腳踢向他下頜,包子星被踹的嘴角溢血,不住咳嗆。接著那人眼睛一滑,滑向老八,“我記得隊座特別喜歡你,老五也對你讚不絕口,那麽我給你個機會,過來,交換人質。” 老八早就做好赴死的準備,利落張口,“好。”眼見他就要朝前走去,“老八!”黎暮叫出口,“這個人出爾反爾,你過去了他肯定也不會放了老五的!你不能去!這是個圈套!”對老八說完他咬牙一回頭對著那人站了起來,“我來換!”“喲,一個硬脾氣的書生,好,我喜歡,那你就來吧。”那人張開


  持刀的手,對著他做了個歡迎的姿勢,另一隻手依舊死死將匕首壓在老五脖頸上。黎暮挺著腰板站起身來,一步步走的絲毫不懼,光明磊落,大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氣概來。墨淵大吼,“書生你不會武功你會死的!”他們兩個會武的都被克製的這麽淒慘,何況是一個手無寸鐵什麽都不會的書生!毫無逃脫的幾率啊! 包子星也喊他,“你瘋了!你給我站在那兒別動!” 劍弩拔張的氣氛下,楊寧一直站在原地,沉默地注視他,那雙黑如夜幕的雙眼閃爍著不可捉摸的微亮光芒,隻是一瞬,又恢複了平靜,誰也沒有注意到方才他眼中的玩味,就像是一隻蟄伏在草叢裏的獵豹觀察獵物時特有的眼神。 等黎暮走到他身邊,二話不說先挨了結實的一巴掌,啪的一聲清脆響亮,白皙的臉蛋上一個紅色的手掌印格外分明,黎暮被打的臉側向一邊,隨後目光再次轉回他,不畏不懼地再次看向他,那人哼笑一聲,將他一樣被雙手反絞迫使他跪在地上,然後依舊問著同樣的問題,“名字,地址。”黎暮硬氣地朗聲道,“名字,不周山弟子,地址,不周山。”這回答等於沒回答,讓那人氣急敗壞,持匕首的手再一次轉了一圈,橫在黎暮的脖頸上,“想去陪葬,我可以滿足你,我最後再問一次,名字!地址!”黎暮依舊不卑不亢,對他的要挾視若無睹,“再問下去你也隻會得到一具屍體。”“操。”那人總算被激怒,揚起匕首,準備了結這個不知好歹的書生,黎暮在這一瞬間,動作矯捷翻過身,抽出那人腰間盤著的火蒺藜,比他動作更快的退後一步,揚聲道,“放開老五!退後十步!不然我拉響這個火雷,我們同歸於盡!”所有人都沒想到黎暮會出這麽一招,簡直是釜底抽薪,孤注一擲!黎暮一書生,墨淵敢打賭他這玩意兒怎麽用都不知道。如果對方要是掐準他這一點,這脅迫就毫無意義,不止老五會死,之後他也絕對不會饒過黎暮!沒人敢在這個縫隙裏插一句話,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隔著距離互相對峙。那人顯然不信他的話,再被這麽一挑釁,原本要刺向黎暮停頓在空中的手一瞬間改了方向刺向老五。黎暮見他不按規矩出牌,眉頭緊皺,罵了句“他媽的!”也不走尋常套路,一下拉響手中的火雷。 這東西他雖然沒見過,可拿在手上看了下構造大致猜到該怎麽用,兩個拉閥,其中一個定是開關,這種生死關頭他恨不得拆彈研究一下,可現下沒有給他弄清楚的時間,黎暮幹脆眼一閉隨手撥了一個,心驚膽戰地等待著,等待著火蒺藜該有的計時聲。可等了幾息,手中的火蒺藜毫無反應,黎暮有些尷尬地瞧了眼手上的東西,難道是拉錯了?這難道是停止計時的拉閥嗎?他剛想撥開另一個保險栓,突然聽見火蒺藜裏頭響起齒輪哢噠輪轉的聲音,黎暮心中一慌,知道他剛才拉的保險栓是對的。可他不知道——這個東西什麽時候會爆。想著黎暮抓緊火雷,幹脆牙一咬向那人衝去。這下所有人都慌了神色,那人被黎暮死死抱住腰際喝道。“滾開!”火雷就夾在他們胸膛與胸膛之中,是黎暮用來控製爆炸範圍的手段,如果丟在他身邊,墨淵包子星他們都會被殃及,可夾在他們當中,這個火蒺藜的大小一隻手就能握住,火藥量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兩個的身體可以最大範圍的吃下。哢噠聲越轉越快,到了最後幾乎是急促的頻率,連黎暮這個沒上過戰場的都知道——要引爆了!或許下一息就會引爆!那人慌了神色,豎起手臂用最堅硬的手肘部分不斷打向黎暮脖頸,強迫他放手,他的力道很大,大到一擊足以讓人昏厥,持續的衝擊疼痛讓黎暮肩膀泛起紅腫,險些兩眼泛白,可與意識彌散相反的是——他的手越抱越緊,黎暮的力氣因為保持著強身健體的習慣,所以不算小,何況他認定的事天塌下來也改變不了!那人氣急,對他更是盡其所能的拳打腳踢,膝蓋踹的黎暮吐起白水。黎暮依舊一聲不吭,完全沒有放手的意思。緊張的僵持下,定時引爆聲更加急促。黎暮閉上眼睛,死就死了,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他用盡最後力氣轉頭對老八道,“走啊!帶他們走!!!”話音剛落,二人當中的火雷發出“嘭”的一聲!冒出了白煙。……與猛烈的爆炸不同,隻是冒出了煙霧……所有人在那一刻紛紛抱頭護住腦袋準備避開衝擊波,可意想而來的熱浪並未襲來,讓他們紛紛撐起身麵麵相覷。難道是個悶彈?一直站在門口注視他們的老八總算出了聲,他對著所有人拍了拍手,在夏米懷中的老七睜開眼睛,夏米驚訝的不知所措,老七對著他輕勾一笑,刮了刮他的鼻子,整了整衣領站了起來,從裏衣之中抽出一條肉——一塊被炸碎的豬肉,剛才炸出來的人體的碎屑統統來自與此,豬肉背麵還能隱約見到一個碎裂的血包。老四也跟著撐掌從地上爬起身來,從被刺的胸膛裏位置上掏出一個紅色的暗囊,對著他們晃了晃,老五一抬袖子擦了擦滿臉青紫遍布的臉,對著他們猶如以往溫潤一笑。這是一個局。老八對著他們吹了聲哨,“全體集合!”那人笑眯眯看著還死死抱著他的黎暮,“書生,你還不放手?”黎暮愣愣地收回手,看著那人伸手將臉上一層厚實的人皮麵具揭了下來,迎著夕陽的最後一點餘暉,大夥看到他的臉上有疤,可是沒有泡,輕度的灼傷,瘢痕組織小麵積沉澱在他的右臉側,雖然有疤痕,可不至於像剛才那樣臃腫的麵目全非,形態可怖,總體來說這是一張五官英俊的臉,這才是黎暮那一日看到的模樣,記憶裏他見到的燒傷沒有那麽嚴重,本來黎暮一直在疑惑,原來是帶了麵具!黎暮幾個剛剛經曆生死考驗,心髒還在噗通噗通跳動不止,尤其是黎暮,剛才的每一息都足以讓人膽戰心驚,那顆雷不知何時會爆,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被老八這麽一喚一放手,這才發現,手掌心裏滿是汗水。剛才那一瞬挺身而出,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衝向他,所有的激奮蓋過恐懼,本來黎暮以為他不害怕的,不懼怕死亡,可最終發現,他終究……是一個人,是人就會怕死,死亡代表生命的終結以及與親人的永久別離,代表他將成為一團灰,再也見不到塵世間的半點美好,完成不了他心中的藍圖。可有一些東西,真的是能夠建立在死亡之上的,例如——勇氣與理想。他剛才,隻是想著,他得站出來,他必須要站出來,他的身上背負著大夥的人命,那是與他相同的人命,如果一個人的死亡能換回大夥生活下去的機會,那是最值得不過的事。所有人默默爬起身走到老八麵前,四五七站在老八身後,雙雙列隊,老八看著黎暮還呆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催促道,“書生,歸隊!”黎暮這才回神,站回隊伍之中,說實話,反應過來之後,他很生氣,氣他為什麽要拿生死來欺騙他們。夕陽的最後一點金邊透過集萃樓門前的梅樹斜斜照耀在他們身上,落下枝葉交錯的斑駁光影,老八跨立站姿站在他們麵前,黎暮看向他,今天的楊寧很不一樣,他著了盔甲,一身款式別致的白袍銀甲襯得他俊朗無比,白紗衣下擺在寒風中飄揚,猶如謫仙風姿綽約,往上看去,一頭馬尾齊整,冠帶低垂在臉側,被微風吹動地微微擺蕩。他是第一次見到楊寧穿上盔甲的模樣,不由得想起魏史中描述楊寧將軍的一段字:身姿挺拔如蒼鬆,氣勢剛健似驕陽,劍眉下一雙璀璨如星的雙眸,此刻的他威儀堂堂,英姿勃發,俊美麵容又恰好衝淡了一絲征戰沙場特有的殺戮之氣,隻顯得肅穆而莊嚴,嚴謹而自律。不得不說,他與楊寧將軍不謀而合,連氣質都絲毫不差地對上了號。黎暮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模樣,看到他刻意表露出的痞氣與蠻橫下的真實模樣。這也是黎暮一直以來感受到的真實,與眼睛所見完全相反的樣子。心底總覺得,他本該就是這樣的。楊寧的視線轉向他,這是一種很平穩的視線,帶著長官特有的威嚴,“歡迎體驗不周山曆來曆代的歸師儀式,這是陸軍精銳部隊特有的生存、躲避、逃脫演習考驗。容我介紹一下你們身後的這一位。”那個臉上帶傷的人踏出廟門,走到楊寧身邊,負手跨立,軍姿標準。“他的名字叫狄焱,與四五兩位師兄是一屆,在當年甄選時,不周山曾起了一把無名山火,將三千人圍困在中段的寢室內。他,是最早逃出來的幸存者,卻是最晚出來的重傷患。”所有人聽到這裏都是一愣,為什麽一個最早出來的人成了最晚出來的重傷患?當中發生了什麽?老八見他們一個個疑惑的目光解釋道,“當年火光衝天之中,房屋整個塌陷,房梁被燒的劈啪作響,無人敢進去一步,唯獨他,一人進進出出搬運昏迷傷患,直到他昏死過去的最後一刻才停止……他臉上的疤,曾經不止這樣,是你們剛才看到的那般慘烈,他曾經渾身重度燒傷,皮膚外露整整半年不得下床活動,同時喪失了甄選資格。直到有了老七後,這些傷才開始慢慢好轉,你們都知道不周山甄選弟子是十年一屆,他熬了整整十年,才恢複成這個模樣,可你們問問他,問他後悔嗎?”狄焱朗聲回答,“不後悔!”所有人聽的心下震驚,提起慘烈往事,老八身後的四五紛紛垂下眼睫,眉頭緊鎖,當年死傷曆曆在目,那場大火在起初沒有得到及時控製,發生在深夜入睡十分,天天高強度的體能訓練甄選將他們的體力壓榨的所剩無幾,一旦入睡統統猶如昏迷,竟然沒有一個能察覺到火勢,直到房梁橫塌堵住大門窗台被熱氣震碎,人們才一個個驚起,往外逃竄。那場火災,死了足足有近一百號人,有的因為被壓塌的木材直接砸昏,有的為了護住別人而斷送性命,總之,隔了二十多年,依舊讓人想起便於心不忍。老八此刻又問狄焱,“為什麽不後悔?”“因為如果當時我眼睜睜看著,我才會後悔!因為我為我自己的夢想已經拚盡全力,所以不後悔!”當年三千多號人在他麵前被火焰吞噬,如果他選擇漠視,就算他之後走上了不周山的天路穿上白袍,他也良心不安,得不到天下人的認同,得不到良心的認同。而他去救了,導致終身傷殘,其實救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後果,可他還是去這樣做了,那是他明知故犯的選擇,所以沒什麽能後悔的。怪隻能怪他運氣不好遇上這場火災,將他的理想之火點燃燒成了灰燼,可能走到這,他依舊覺得值得。老八的視線來回掃他們一眼,看著他們紛紛目不轉睛地看著狄焱,眼中滿是崇敬,“覺得他

  品德很高尚嗎?”眾人老實點頭。“錯,他是傻!如果當時他放棄別人的性命,他可以往上繼續爬,他會成為和我們一樣的師兄弟,可他因為別人而放棄了自己的前途,你們說是不是很傻?”老八突然語氣一變,神色嚴厲。黎暮出聲,“我想不會的。”老八眉頭一皺,“什麽不會?”“如果他當時悶不吭聲,他不會成為天官,想想九宮陣時隊座的反應,我想不周山對這種事,深惡痛絕。”黎暮話說的隱晦,是不想讓夏米難堪,當時夏米明麵上放棄了他們三個,急功近利導致隊座大怒,所以狄焱要是選擇了自利,隊座也不會同意的。夏米還是有些尷尬,不過黎暮說的對。老八聞言一笑,沒承認黎暮的話也沒否定,而是轉身問身後的四五七,“喲,這書生和老狄一樣的傻,那如果是你們,你們會和他一樣傻嗎?”四五七一致回答,“會。”他們的神色正經,絲毫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樣子。這個傻字,黎暮如果沒猜錯,老八是帶著仰視的心情來說的。那是讚賞。果然見老八滿意點頭,視線落回黎暮墨淵包子星身上朗聲道,“瞧見了嗎,不周山都是這麽一群瘋子,他們隻會做正確的事,隻會做對得起良心的事,這是不周山唯一的守則,是你們當時對著隊座,對著伏羲大弟子隔著血脈發過的誓,我要你們成為和他們一樣的傻子,你們願不願意!?”“願意!”所有人整齊回答,這個傻字此刻包含的隻有感動,讓黎暮無與倫比的自豪與感動。他們願意成為這樣的人!老八聽到這很高興,高聲道,“剛才你們的表現與回答讓我很滿意!至今為止所有的測驗你們都完滿通過,恭喜你們順利過關!”他頓了頓,看他們有些還有些懵的樣子,勾唇輕笑,解釋道,“還不明白嗎?不周山值得培養的人才是擁有一顆聰明的腦袋、強健的體魄、堅持的毅力、高於生命的理想以及極高的品質與道德的人,一二三階段的所有不過是在測試你們的品德與能力,你們,通過了。”其實這些,他們在冥冥之中已經領悟到了,可聽老八說出口,他們的心第一次定了下來,仿佛一切努力都得到了肯定,一切的優秀得到了表揚,那些一步步踏在荊棘上的路,在此刻都鋪滿了鮮花與讚頌,熬過來的苦痛都成了溫柔輕撫。就像是在告訴他們,你們不是弱者,不周山歡迎你們一樣。讓人心中感慨又激動。老八見他們一個個低頭一副眼眶微紅的樣子,顧不得讓他們多感動一會再次開口道,“還有,剛才在這場局中受到脅迫的人,死去的人,現在是你們的師兄弟,放在以後就有可能是你的戰友、你的國君、甚至於你們的親人,你們也會在各種不同的局麵上受到不同程度的生命威脅,甚至用任何能讓你害怕、讓你痛苦到生不如死的方式來要挾你,讓你說出一些足以毀滅國家的機密。而我要的弟子是不管誰死在你們的麵前,你們都能堅持自己的道義走下去的人!我擺明告訴你們,如果是戰場上,受到脅迫的是你的戰友,我要的是你們踏著屍骨繼續前行!如果在朝廷上,受到脅迫的是你的國君,我要你們不顧一切像那書生一般去保護對方!不管受到什麽脅迫,哪怕是親人一個個死在你們麵前,也絕對不可以叛離自己的忠誠!賣出自己的國家!我要的是忠誠,文臣武將對於國家的忠誠、對於君主的忠誠、如果將來想為帝的,我要的是對於人民的忠誠!是比文臣武將更高規格的良心與品德!你們都聽懂了嗎?!”剛才的一切,都是為了考驗他們,考驗他如上所述的所有,黎暮的表現尤其突出,包子星和墨淵也很好的用寧死不屈護住了他們的氣節,三個人都很棒,和楊寧一開始看的沒錯,他們是萬裏挑一的好苗子。三個人整齊回答,“是!”夏米沒回答,他落選了沒資格開口,可他並未沮喪,而是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們,他很欣慰,能親眼看著他們成長到如今,能陪著他們走到這一步,他很高興。包子星倒有點咬牙切齒了,一副握拳要打架的模樣,黎暮連忙將眼睛斜向他,輕聲道,“包子,你幹嘛呀?”包子星憤恨不平地看著狄焱,“我剛剛,我剛剛挨了他這麽多腳,做戲還打這麽重,我下巴都青了!我,我不高興我!”狄焱一聽,樂了。四五七八跟著笑開,狄焱連忙笑道對不起,包子星這才哼哼唧唧兩聲“高抬貴手”,知道老八的苦心後,他本來就沒要找人算賬,就是被打痛了特別不爽,人都道歉了,他還有啥氣的呀?隨即跟著他們輕勾唇角。歡笑過後,老八恢複嚴肅的麵容看向他們,對著他們道,“你們在伏羲像前通過了最終考驗,現在歸師儀式正式開始。再介紹一下,民間傳言什麽我們無所不能,那真是傳說,術有專精,我們所擅長的都有偏門,跟著我們發展有限。唯獨隊座,他是全才,但凡你們想知道他都知道,想學的他都能教,四五六七都是他帶出來的高徒,他的收徒的標準比我們要嚴格很多,你們想拜他為師的可以,回頭打報告給我,不過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他說著瞄著他們或許堅定或許迷茫的臉色再道,“不周山的弟子都有一塊麒麟玉,你們拜師之後,有一段考察期,得到麒麟玉才算是真正的天官,所以別高興地太早了!皮還是給我繃緊點!”“是!”眾人連忙緊張回答。老八滿意點頭,“順帶告訴你們,我們的本事在甄選期間想必你們都有所領教,如你們所見,老四在機關與研發方麵造詣很高,老五是文材,他的學識足夠淵博,能夠教你們陣法與排兵布陣以及其他種種,老七是軍醫,跟著他你們得做足吃苦的準備,他與我都是軍事化培養類型,他還兼帶醫學。我,我是最沒用的,除了帶兵打仗啥也不會,跟著我吃虧啊,一人隻能帶一徒,你們可自己思量好了。”說完他唇角輕勾,黎暮忽然心下漏跳一拍,聽著他站在正中念著拜師祭祀之詞,想集中精神聽仔細可怎麽也無法聽進心裏,腦子裏都是他那輕勾唇角的笑顏。要拜師了,他即將在這裏選擇一位天官成為師父,老八……究竟是不是他一直憧憬的楊寧將軍呢?手……他該怎麽檢查他手上是否與楊寧將軍一樣有朱砂痣? 楊寧念完祭詞,看他們三個一眼,“拜師吧。” 黎暮看了老五一眼,他是文官,按照道理他一書生應該去他那才有發展前途,老五眉開眼笑的回應他,顯然已經做好準備要等他,黎暮抿了抿唇,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扭頭走到楊寧麵前,更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黎暮沒有用任何計策來實現他的猜測,他直接握住了老八的左手手腕,在老八震驚之時,翻轉了過來。手掌上,一顆芝麻大小的紅色朱砂痣,落在魚際穴處。如果一個人,模樣、氣質、名字、身手、人際完全與另一個沒見過麵的人相符,那麽可以大膽肯定,他就是那個人。可為何,他卻還活著?楊寧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一百九十年,為什麽,他還活著?難道他真的隻是一次次的巧合嗎?與楊寧將軍極其相似的巧合?老八眉頭一皺收回手,“你幹嘛?給我算命呢?”黎暮沒回答他的調侃,而是利落撩膝跪下。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受弟子黎暮一拜。”這一跪,讓所有人都跟著大吃一驚,楊寧看著他,目光裏同樣帶著疑惑。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他的疑惑隻有楊寧能解,如果要他為一個人下跪,他隻服楊將軍一個!老五見狀笑道,“老八,你這就不地道了,書生的牆角你都挖,你不是不喜歡書生麽?”他一直以來都特別喜歡這個書生,百萬裏挑一的幾率,文采淵博學識高,腦子又好,最主要,有骨氣有毅力,鐵骨錚錚十分難得可貴。 楊寧邊笑邊揪起眉頭,他也以為應該是去老五那來著,“我是不喜歡書生啊!我看啊,是我之前虐他虐的太慘,在這等著報複我呢,存心要惡心死我,是吧,小兔崽?趕緊各回各位,各找各媽去!”黎暮急了,“我是認真的!”楊寧將軍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夢!老八一看他真是認真的,隨即正色道,“我門下不收書生。”他往常帶兵從來帶的都是真正的士兵,學生兵有是有,可是大多數都戰死了,他見過太多的書生抱著一腔熱血來參軍,最後慘死在戰場上,他們有天生的弱勢,再怎麽練也練不到人家從小練武的體魄,黎暮,還是安生的做他的書生能活的命長一些。 黎暮認真的凝視他,“我可以不做一個書生。”他本來,就該是跟著楊寧征戰的,若不是他們生的晚了一百多年,他絕對會不顧一切反對來跟著他,成為一個士兵!現在,這個人,十有八九,就是楊寧將軍,理想就擺在他的眼前,他為什麽不能抓住!? 包子吹了聲口哨,“喲,梨子這是在挑戰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啊,你不去老五那我可去了?”不管他們決定的是誰,他早已做好準備要跟著老五。 一人一徒是不周山的規矩,包子星這麽說是在勸黎暮多想想,黎暮心裏清楚,還是無視他的勸阻,腳步未動分毫,“我心意已定。” 楊寧還要拒絕的話被他這麽一注視給噎住,“你可得考慮清楚。”黎暮跪的堅定,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樣子。見狀,老八開口,“我不收。”再次拒絕了他,黎暮有些急了,請求的話一字還未出口老八的視線便移了開來,黎暮明白,這一次楊寧沒有給他緩轉的餘地。他是真的不肯收。可他也沒這麽容易妥協,按照道理,學生拜師,叩三響頭,師父扶起,算承認。明知道沒有希望的情況下,依老八的性子,不管說什麽,他也隻會回絕,黎暮幹脆毅然彎下腰,額頭接觸到地麵磕出清脆響聲,三下,次次響亮。“你……”老八皺起眉頭看著他,依舊沒扶。黎暮沒有哀求,也沒再多說一句話,隻是跪著,一直跪著,如果言語的堆砌沒用,他就用行動來表明自己的決心,金誠所至金石為開,他知道老八不討厭他,那個雪崩後在百鳥閣治療的深夜,他親耳聽見他說的,他說了喜歡,既然喜歡,那就有可能,既然喜歡,那就一定有希望!二人一時之間仿佛僵成了兩座屹立不搖的佛像,誰也不肯妥協誰,老八有他顧慮,黎暮有他的決心,他們就像在拔河,誰都認為自己是對的,誰也不肯輸給誰。所有人的視線都被他們所占據,氣氛凝重,包子星見狀,知道黎暮是鐵了心了,隨即走到老五身前,雙膝跪地,叩了三個清脆的頭。“受徒弟一拜!” 老五倍感可惜的看著黎暮堅持的模樣歎了口氣,也知道黎暮是定不會來他這了,隨即扶起了包子星,接受了他的拜師。老八對於黎暮的堅定無法接受,又想不出能讓他生退心的方法

  ,隻好選擇漠視,讓他自行領會,老八抿了抿唇,對著墨淵道,“你呢?你選誰?”墨淵很猶豫,不周山這個一人一徒的規矩讓他很為難,他是一武將,本來最好的選擇便是老八,可黎暮顯然選定了他,他便不能奪人所愛不是?剛才看老四,老四卻看著包子星,顯然想要的是他。墨淵硬著頭皮抬腳向老四方向走去,還沒等跪,就被老八叫住,“誒!他不行!”“為什麽?”墨淵抬眉看他。“老四他……答應了一位故人,不收徒。”老八出麵為他解釋。老四點了點頭,這話是真的。墨淵這下真尷尬了,老八隨即勸道,“少將啊,要不你跟我?咱倆都是武生,有共同話題,我也看好你。”墨淵搖了搖頭,黎暮與老八是他一路看過來的,他還記得當時黎暮在雪崩那一日回來後靠著他的胸膛哭著說,他一定不會讓老八失望。可見他的決心有多麽真誠,這一路的煎熬都看著黎暮受過來了,沒理由在這裏背叛兄弟心意,絕他後路。這種缺德的事,他不想做。墨淵再扭頭看了眼夏米,這小子鐵定選老七,雖然落選了,可說好了十年後再來的,他對醫術也沒什麽太大天分,還是把這位師父完好的留給夏米吧……墨淵想了想,下定決心道,“我選隊座。”這回答讓所有人都呼吸一窒,老八沒想到他連哄帶騙加說實話也拐不來他,隻好歎了口氣,“那晚上寫份報告給我。”“嗯。”墨淵答應。事情進行到這裏總算落定塵埃,老八回頭看了眼依舊跪著的黎暮,雖然於心不忍,還是開口道,“解散吧,去吃飯。”黎暮依舊沒起來,隻是沉默地盯著地麵沉思著。一行人走下山的時候頻頻回頭,可老八一點要回頭的意思也沒有,溫著聲線道,“都別管他,給他點時間,想清楚就好了,書生……不適合上戰場。”聞言所有人懂得了老八的拒絕所謂何意,確實,依照黎暮的性子,勸是勸不回來的,大道理他都懂,論口才沒一個能說的過他,隻有讓他自己慢慢放棄。黎暮看著老八漸行漸遠的背影歎了口氣,他何嚐不失望不氣餒,隻是他也必須,要振作起來,如果連他自己也認輸了,那麽勝利就等於被他完全踩在了腳下。黎暮,不可以認輸!他一遍遍為自己打著氣。直到第二日清晨,黎暮還是沒起來,送狄焱下山時老八特地繞路到不遠處看他一眼,黎暮依舊跪的堅定。 這一日是所有人成為師徒的第一日,彼此才剛開始熟悉對方,鬧了不少啼笑皆非的事,夏米原本定在昨日下山的,可老七檢查了一下傷勢,發現夏米的愈後效果很差,肝髒代謝受損,昨晚上還有出血狀況,出現了短暫性的手腳麻痹,以及昏迷,於是他的去期又被延後了幾日,被老八準許留在百鳥閣。 這一日直到傍晚,除了黎暮所有人吃好晚飯,一同回途之中,遠方忽然傳來驚天巨響,大夥驚的麵麵相覷,遠遠看見山腳下硝煙四起,不知發生何事,老八看他們一眼首當其衝跑了出去,所有人跟著他先到馬鵬牽出馬匹,然後策馬一路來到山腳下。 黎暮亦站起身向集萃樓跑著,在集萃樓邊上有備用馬匹,他們吃飯的時候曾經見到過,他隨便牽出一匹跨上馬背急速狂奔著,到了山腳下他完全被驚呆了,山腳下被金兵完全包圍,起碼有兩萬人!擠得水泄不通,大門被炮火轟的變形,印下一個個凹陷,攻城器械在最前方一字排開,而後是先鋒兵、騎兵、盾兵、弓箭兵,最前方執旗的大將身材魁梧,麵容彪悍,再看邊上被簇擁保護的錦衣男子,不就是那第一日被楊寧丟出大門的金國皇帝麽!  這陣仗,尋仇來了! 黎暮與他們前後腳的間隙跑來,包子星老遠叫他,“黎暮!你總算肯起來了!” 黎暮策馬到他們身邊,被馬匹顛地氣喘籲籲,“我起來不是因為我妥協了,是我放心不下!” 那邊軍隊氣勢洶洶,來意不善。楊寧連忙轉身推著黎暮包子星墨淵三人,“你們三個趕緊回百鳥閣。” 黎暮怎麽可能乖乖的就範,“我們也是不周山的弟子!我們……”  “回去!” 對方生硬的打斷他,黎暮瞄著他的側臉,他在馬上的樣子,英氣挺拔,他總算知道縈繞在他身上的特殊強壓是什麽了,那是肅靜的殺意,隻有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人才會有的肅穆,讓人望而生畏,平時被他刻意隱藏的氣息,可之前每次與他針鋒相對的時候,這感覺就特別明顯,強迫敵人屈服在他膝下的壓迫力,所以黎暮作為一個有血性的男兒本能的會去抵抗,本能的不想輸!隻因他感受到了對方無與倫比的強大,向往但相拒。 他果然,是楊寧。  魏帝戰無不勝的猛將。 “老四,帶他們回去!”楊寧使了個眼色給老四,老四點點頭,抽出馬鞭向他們三個的馬屁股抽去,三人的馬立即受驚跑了回去。 “楊……”黎暮一急,差點在馬上叫出他的名字。 金國的皇帝笑的春風得意,指著老八,“你,我給你個機會,當初你在萬人麵前羞辱於我,現在隻要你向我跪下,我就撤兵,如何?” 楊寧看他一眼,目色深沉像在探究他話裏的真假,所有人都覺得按照他的血性,是絕對不會跪的,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跪了。君子一言九鼎,何況是國君,楊寧想皇帝的話是有可信性的。於是他跪的利索又幹脆,隻是那腰杆依舊挺得筆直,頑強不屈,目光堅毅不撓,好像身體分為兩節,腰以上代表他不屈的心,腰以下代表他的堅韌隱忍。 金國的皇帝被他的幹脆怔的愣住,隨後大笑起來,“瞧啊,這就是不周山上的好漢!天下跪著求不來的奇才!結果貪生怕死的給朕下跪,哈哈哈哈哈!” “老八!你幹嘛跪他!”老七邊吼邊從馬上彎腰拉他。這種人,值得下跪來求嗎?楊寧一甩他的手,回答的利落,“跪啊,幹嘛不跪,你看看他帶了多少兵,起碼兩萬人,我們幾個?我們就四個,以一敵萬那是傳說,以四敵萬也不可能,我兩個膝蓋一彎能換你們三條命,我賺了。” 老七被他說的心揪痛,老八是個多麽傲氣的人,放在平常拿刀逼他都不可能給人下跪,要不是他真的看重弟兄,絕對不會去踏碎自己的自尊,想著他下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向上拎。“男兒膝下有黃金,起來!”“我覺著你們的命比黃金重要。”老八輕輕甩開他的手,笑的溫和,“我就知道一穿上戰甲準沒好事,你看我都多久沒碰它了,一穿就來戰事。” 金國皇帝顯然是不夠解氣,看好戲般拍了拍手,再度出聲欺辱,“你這叫跪嗎?頭給我低下去!” 老七看到楊寧眼角發紅,顯然他心中恨不得衝上去把他撕成八塊,可楊寧卻一反常態笑的更歡。屈辱的時候要從容,才能讓對方看清自己的骨氣,悲哀的時候就要笑,才能挫平對手的銳氣!能屈能伸,才是真男兒,跪,他已經跪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心裏再生氣也氣不死自己不是?何況他是能讓他低頭,可決不能讓他的心低頭。不過就是一時麵子問題,丟一張老臉能保住三條命,那他這臉還有沒什麽丟不起的?楊寧想著握緊拳頭,屈辱讓他的內心充滿怒火,然而他還是依言低下頭顱,與心裏滔天火焰相反的笑道,“金君可滿意了?”這場風波,能用笑臉解決那是最好不過,死傷便不會存在。黎暮等人騎著馬不斷回頭,看到這一幕調轉馬頭就要回去,老四搶先策馬攔在他前麵,“回去!” “可是他!……”黎暮欲言又止的看著那邊,這都給欺負成什麽樣子了!“他是我選定的師父!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人羞辱!” 老四一直緊繃的臉更加嚴肅,“他就是把你當徒弟才不讓你看,你現在回去告訴他,告訴他你什麽都看見了,看見他低三下四給人磕頭,高風亮節師父尊嚴蕩然無存,去啊!” 楊寧收下他了?! 他一開始以為不會有機會的,一日一夜的長跪不起也沒能等到楊寧回頭看他一眼。一時間,黎暮啞口無言。老四繼續道,“本來他晚上準備來扶起你的,結果出了這麽個意外橫禍,這話本不該由我來說,他想給你個驚喜,可如今事態緊急,你既然知道他的苦心,知道他如今刻意壓製自己的氣節去處理這波折,就趕緊老實回去等他,要相信他們,他們能處理好的。”黎暮咬緊下唇,他不介意的,就算楊寧變成什麽樣子他都不會介意,這種危急關頭他不要隻躲在背後被他保護!他們不是女子,更不是孩子,就算是新人也是個男人!是他們的同袍! 黎暮不服氣,他握緊馬韁,馬鐙一蹬就要往前衝,老四沉聲對他低吼,“老八說了,隻要你回去,他就不認你這個弟子!” 一想到再也不被楊寧接受,被他的理想所拒絕,腳步,終究停了下來。 墨淵策馬踱步到他身邊,伸手覆在他肩上,“先回去,我有話和你說。” 黎暮兩隻眼睛死盯著山腳下,克製憤怒與衝動的力氣讓他眼角通紅,半晌才把視線收回來,隱忍地點了點頭,姑且先回去,再議對策。 伴隨著一聲聲勒馬聲與馬蹄雜亂的奔跑聲,黎暮他們回到了百鳥閣,默契的相視一眼,都到了黎暮的房間。 黎暮道,“我有一計,需要你們幫忙。” 墨淵早就摩拳擦掌等著他這話,讓他們袖手旁觀是不可能的。“就等你這句話。” 黎暮:“記不記得咱們待在四合院的時候,老八讓我們抗火炮。” 包子星:“嗯,怎麽忽然提這個?” 黎暮:“我在四合院待著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四合院有個機關門,底下有個地窖,裏麵有上百枚火炮!” 墨淵:“你的意思要用它們去作戰?可咱們沒有炮筒啊……” 黎暮這時候從桌子裏掏出三四筐草繩,“把炮彈都綁一起,點一個,炸全部!用不著炮筒。” 包子星驚駭的說不出話來,“我還納悶你怎麽有了個老太太挫草繩的興趣,梨子你這是早有預謀啊!你什麽時候知道金兵會來?” 黎暮憤怒的一拍桌子:“我他媽那天送姑娘下山的時候被金的偵察兵敲暈了!想不知道都不行!”他不知道,他腦袋知道! 那時候就開始懷疑是不是要有戰禍臨頭,忙著未雨綢繆,沒想到真給他料中了!一個人挫了四筐繩子容易麽他,還得頂住包子星一句一個娘們唧唧的輿論壓力。 黎暮斜了門外一眼,“墨淵,你把老四放暈,咱們去四合院搬彈藥。” 這計策隻是剛說出口,老四一臉嚴肅的站在門口,黎暮吐了吐舌頭,得,全被聽見了。沒想到老四隻是歎了口氣,“我和你們一起去。” 三雙眼睛瞪大看著一雙,後者漂亮的眼睛睫毛上下顫了顫,一向淡漠的臉上微微泛紅。 老四,看不出你也是性情中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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