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公裏加跑
老八對著他們吹了聲口哨,興高采烈放聲道,“地獄暫時歸我管,我就是閻王爺!你們別太把自己當人,在這裏,在我眼裏,你們隻是一個號碼,一個數字,不是什麽皇親國戚,沒有軍銜,沒有官銜,比老百姓的命還賤!所以皮都給我繃緊點,我不想再聽到類似於今天的話,要對我說不行,就是等同於對我說放棄資格!聽見了沒有!” 大夥邊跑邊回答,“是!”老八繼續笑道,“你們在說什麽?我是帶著一群大姑娘在跑步嗎?聲音呢?”“是!!!!!”大夥被激的聲音更加嘹亮。老八見他們一個個咬牙切齒揮汗如雨,笑的更加猖狂,“你們一定很後悔來這地方吧?”大夥其實都很累了,但依舊堅定回答,“不後悔!!!”“好!如果你們不後悔,那就是我的錯!”老八更加加快了速度,讓身後的人跟的更加辛苦,又有幾個人掉了隊,他們握拳看著自己離隊伍越來越遠,轉眼,超過了二十米。被淘汰了。老八轉頭看著不斷掉出隊伍的人群,高聲對身後跑著的人群喊道,“你們給我記住咯,小八爺是不會犯錯的!”這下馬威讓大夥沒人能說個不字,光跟上他的腳步就夠讓人氣竭了,黎暮跑的連呼吸都差點顧不上喘,被墨淵扯著手臂帶著才沒脫離隊伍,可別說跑過老八了,光這拉扯的力道足以讓他摔上幾個跟頭,見黎暮好幾次要跌個狗吃屎,墨淵恨不得扛著他走,黎暮連忙擺手拒絕,更加加快速度蹦跳。 老八在人群的最前方回頭看了眼黎暮狼狽的姿態,挑釁地勾唇笑道,“閻王捉小鬼,小鬼趕緊跑咯!!!” 黎暮被他氣地連蹦都不蹦了,直接踩著傷腳跑起來,疼的他呲牙咧嘴恨不得咬塊石頭。老八見狀滿意一笑,扭回頭繼續跑著,“剩下的人給我聽好!回答剛才書生的問題,甄選期間沒有休息!沒有外出!不可以請假!甚至我可以明確回答你們,現在,你們沒有飯吃!隻有挨虐!然後,告訴我,你們有沒有人想退出!”“沒有!”人群中的人數越跑越少,可隨著數量的銳減,聲勢反而越來越大,現在剩下的都是些身體素質強,學識又淵博的,可謂文武雙修,他們已是一支精銳小隊。人越是精煉,就越是傲氣,驕傲的人吧,受不得瞧不起,自尊心不允許受到歧視,於是人人皆被老八的言辭給激的心頭燃起一把烈火,隻剩下滔天怒焰劈啪作響,其他什麽都已考慮不到了。“很好!!”老八帶隊跑著,“一群腦子被門板夾過的人!!”“我們不是!!”“你們要不是怎麽會來這裏心甘情願挨虐?!” 人群中再度響起此起彼伏的憤恨不平聲。老八聽著他們不滿地低語勾唇一笑。黎暮覺得這小八爺,真是瘋的,聽著大夥這麽憤怒還能笑的出來,他的大腦究竟是怎麽長的?和普通人結構不一樣嗎難道?他吃力地跟著大部隊,腦子漸漸發起懵。他覺得這是他這一生跑過的最長三十公裏,跑到最後已經感受不到疲憊以及疼痛,熱氣揮發之下,最終跑到頭腦一片空白,他什麽都感覺不到了。一天的挨虐總算結束,到了大晚上,不周山海拔高溫度低,到處都是積雪,地上鋪的稻草總是濕漉漉的陰寒,黎暮狗蛋最近走的近,狗蛋把床鋪從另一頭搬到黎暮邊上,兩人一起看著漫天的星燦發起呆,忽然聞到一陣米飯的香味。狗蛋很哀怨,“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我覺得好像聞到了飯的味道。” 黎暮傻笑的摸著幹癟的肚子,所有的子曰在肚子裏都曰了一遍,給自己塞了滿肚子大道理,幻想這些經典能把自個兒喂飽,“睡吧哥們兒,明兒還得跑呢。” 狗蛋想起今天的事很疑惑,“你說今兒早上那倆人,是不是餓死了?” 黎暮好笑地看著他,“他倆我是不知道,不過咱倆,就快了。” 狗蛋大歎了一口氣,鼻頭發酸,“我真的好餓,我快餓瘋了,我現在看誰長的都像雞腿!” 說著,黎暮屁股挪了挪,離他遠了那麽一小步距離,以免被“誤傷”。 墨淵原本正閉目養神休息著,聞言好笑地翻過身,看了他們倆一眼,燦黑如星的眼睛讓他倆一愣,“吃點這個?” 兩人好像發現寶貝似的眼冒金光坐起身圍過去,就看他手上一把枯草,砌了一聲失去興致躺回去,墨淵笑了笑,堅毅的臉上一笑肌肉牽動看上去十分溫情脈脈,“跑步的時候在山壁的縫隙裏摘的,沒毒,我試了。” 到底,小草是很頑強的,地上長不了也會在其他地方長,隻要有機會生存它們就都不放棄。他們,現在就他娘的是一堆雜草啊……爹不疼娘不愛,人在深山裏,還絕處逢不到生,唔……太艱辛了,比軍隊長征還慘。前途漫漫何修遠兮!黎暮想著,突然邊上倆哥們兒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抓了兩把往嘴裏塞,黎暮一看急了,“竹筍,你缺德你!”被叫竹筍的青年高高瘦瘦的,眼睛也是細長型的,原名朱隼,叫快就成了竹筍,後來大夥都這麽叫他,經過今天一輪跑步後剩下的人不多,就十五個,大夥都互相認識,除了那個一直不說話的波斯少年,其他人熟的就快像是一家子。 包子星也抓了一把塞嘴裏,“有吃不吃,腦袋發癡!” “靠,包子你詐屍啊!”黎暮看著他倆原本直挺挺的躺那,忽然彈起來嚇一跳。包子星是個侯爺,就是迷宮困境裏叫他諸葛小軍師的那個,他包子臉上兩個大眼睛圓圓的,看著挺可愛,可嘴巴一點也不圓利的狠,就愛和黎暮抬杠,貴胄的那點氣度全放在擠兌人上了。 朱隼細長的眼睛眨了眨,不說話還要抓被黎暮一巴掌拍掉,黎暮凶道,“給我們留點兒!”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都逼上梁山了還挑三揀四是他不對,黎暮很深刻的給自己做了個檢討,說完大夥都像下山猛虎的衝過來,好嘛!大半夜一個沒睡!都躺那裝孫子!狗蛋眼睛一瞟邊上坐著個不說話的公子哥兒,“許易兄,你不來點兒?” 許易慌張的抬頭,把露出邊的布袋往身後藏了藏,顯然有什麽難以見人的秘密,他搖了搖頭,“我不餓,謝謝你們。” 狗蛋心思實沒懷疑,點點頭埋頭啃起草來。 再者就見一個穿著氣派的公子哥兒冷哼了聲,“吾為人何為食草乎!” 這是十個人裏最高貴冷豔的人,就是今天跑的跪下的那個人,名字也不知道,身份也不知道,誰和他說話都不搭理,好像回話汙了他的嘴似的,於是大夥也沒人和他走的近。 黎暮一聽就樂了,好心勸道,“人也得吃飯啊,他們把咱們逼到絕境,咱們也不能自暴自棄往懸崖下跳不是?餓死了可就什麽都沒了。”見過今天這陣仗,老八明確告訴他們怎麽求也不會有飯吃,鐵了心的要餓死他們,現下有東西能吃就不錯了。那公子哥兒傲氣的很,瞥了黎暮一眼,“吃草的都是牲口,吾寧死不做牲口。”這話加態度語氣眼神,赤裸裸的輕視以及侮辱,這下大夥的眼睛齊刷刷都看向他。黎暮好言好語道,“誒!三十九號,你傲氣可以,可別把你的傲氣建立在大夥的尊嚴之上,咽得下草的都是有骨氣的,你不理解可以,但也不能夾槍帶棍得諷刺咱們吧?”誰願意吃草啊?要不是大夥都想活,活著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負誰會這麽作踐自己,這小哥的話太讓人氣憤難忍了。公子哥兒依舊用鄙視的眼神看向黎暮,“你算什麽東西,敢這樣和我說話?”黎暮一愣,聽到白天的話,知道他是個王公貴胄之類高貴的身份,感情他一直不和大夥在一起,就是覺得他們拉低了他的身份,人家高貴的很,他們都是賤民!黎暮想著回了一句,“您算東西,高貴的皇室裏的東西。”“你!”公子哥兒氣的煞白了臉。“有能耐別拚祖宗,咱們,這輩子見!”黎暮覺得他必須為大夥討回這一口氣,公道自在人心,拚爹拚娘算什麽本事? 公子哥兒被頂的無言以對,罵了聲“刁民”,氣的躺下閉上眼睛睡覺。 黎暮倍感無奈看了他一眼,轉頭一看大夥都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是啊,拽什麽啊,不就是仗著自個兒身份高貴嗎?跑這來找優越感欠不欠啊!都落魄成這樣了也不知道哪來的自我高貴感,還覺得自個兒是在皇宮裏呢,他們又不是奴婢何必受他的鳥氣!大夥心裏想著。這小小騷動平息後,墨淵手上一把枯草被瓜分的就剩下十來根,他悲哀的低頭看看自己的口糧,這裏哪有人?全他媽是一群狼!忽然聽一個咕嚕嚕不知誰的肚子在唱歌的聲音傳來,大夥順著聲音尋去,就看那波斯少年安靜的看著他們。 夏米希爾話不多,一張漂亮的小臉總是繃得很緊,冷冰冰的,這麽小氣場就這麽足,大夥即使想親近他也都被他震的不敢越舉,所以這小孩從來就是自個兒來去,獨來獨往,墨淵看到現在,這孩子自從來這裏,也就和他說過一句話,明明他和他離的最近,他的床鋪就在他邊上,不知道名字一直喂來喂去也挺尷尬的,墨淵想著問他,“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夏米希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齊刷刷凝視他的眼睛,給麵子的回答,“夏米希爾。” “夏米啊,你……你肚子都在叫了,要吃點嗎?”墨淵對著他說話有些躊躇,這孩子總有種能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感,可他畢竟是個孩子,不能不管他。 夏米希爾抵住誘惑咽了口口水,出乎意料的搖頭拒絕了,可和那“東西”比起來,這小孩不自大,是很誠心的在拒絕。黎暮邊嚼邊說,“你不吃點東西的話會撐不住之後的訓練的,看到今天那倆人了沒?你還這麽小,在長身體,別不好意思,啊!” 夏米希爾依舊搖了搖頭,“我沒什麽回報給你們,所以我不能要。”說著利索的躺下翻了個身,無聲的告訴大家別再去打擾他。 墨淵看著他白皙消瘦的臂膀,波斯的服飾大多又短又少,這大雪天的兩個胳膊都露在外頭,沒遮沒掩遲早凍出毛病,想著他脫下自己隨身的黑裘披風給他蓋上,裘是狐裘,特意命人加厚的,以前打仗的時候到冬天就靠它保暖。 黎暮看著他側躺著的後背,“這小孩真倔。” 包子星一笑,“你還有臉說別人倔,他和你黎暮是不是親戚,你得查查。”“去去去!”黎暮不睬他。 狗蛋被凍的打了個抖,同樣是人,怎麽待遇就這麽不同呢!“墨將軍這就偏心了啊。” 墨淵笑笑,大夥解決了一時溫飽,很義氣的作鳥獸散,各回各地各找各周公去了。 狗蛋想起什麽跑來問,“墨將軍,這草還有嗎給我一根唄。” “你幹嘛?”墨淵看著他,一臉還沒吃飽啊?五個大字,狗蛋臉一紅,連忙擺手道,“不是,我媳婦兒不是懷崽了嗎!一會生崽子奶水不夠,我得給它找點額外營養,補回份量啊。”不然豬少十斤他不就真得滾蛋了麽。 墨淵琢磨著怎麽沒聽說過他成親了啊,隨即想起來是那日黎暮和他開的玩笑,已經傳遍人群了,大夥都親切的管自己的豬叫媳婦兒,算是一種自我調節心態的樂趣吧,像黎暮說的苦中作樂。想著他摸了摸褲袋,是還剩下幾根,“拿去。”“謝啦!”狗蛋整了整身上的鬥篷,抹黑照著手上樣本跑出去找吃的,老四其實看的很鬆,隻要他們不跑遠,他不會出麵阻止,也算是對他們的一種不明言的仁慈。 過不久看見狗蛋抱回一大把草往豬圈裏去,墨淵放了心剛躺下,感到那層狐裘又被蓋了回來,覆在他的身上,落下一陣溫暖,他睜眼睛一看,那死小孩又把東西還回來了,看他自己凍得瑟瑟發抖,圈著身子的樣子就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小奶狗,再給他蓋上一樣會還回來的吧,這小子脾氣倔得很,什麽叫沒什麽回報給我們,所以他不能要,他一個小孩怎麽就懂的這麽多?這個世界確實禮尚往來事故的很,不過他也應該相信還是會有不求回報的事,這樣才能陽光燦爛的活著啊! 想著他幹脆伸手一撈,把夏米希爾給圈進披風裏,夏米嚇了一跳,還要反抗,被墨淵一雙鐵臂箍的緊緊,抱的嚴實,動也不能動,夏米扭頭一看他,他卻已經閉上眼睛,顯然不想聽他說任何廢話。 夏米希爾很煩惱,掙紮了一會無果,體力倒是消耗的幹淨,鬥篷裏很溫暖,加上墨淵的體溫挨著他,在這冰天雪地裏讓他一個晃神不小心睡了過去。 好暖和。 小八爺早上吹哨比往常晚了那麽一點時間,等墨淵起來,披風上滑下來個紅瑪瑙項鏈,這種東西出現在爺們堆裏的幾率很小,除非有西域的男人,才可能出現這種繁複的寶石和金飾,他捏在手上看了看不由的輕笑,禮尚往來,夏米這小子真的倔,卻也真的可愛。 想著他把項鏈往懷裏的暗袋一裝,跟去訓練。這次小八爺給他們發了一人一個包囊,大夥打開一看沉甸甸的全是石頭,顯然,跑步升級了,恰巧,天還下起雨了。黎暮想,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麽孽,這輩子才能碰到這樣折磨人的妖孽……眾人心中大叫委屈,可耐不住強權壓製,還是背起石頭輕一腳重一腳踩在雪地裏,寒雨打在身上就像刺進骨裏。四個時辰下來,渾身出汗粘膩的不得了,被寒風一吹又陰冷的可怕,每個人都在冰火兩重天裏掙紮,黎暮都懷疑他這樣跑一天會不會練就一身冰火掌什麽的絕世武功。 老八這次還帶了個助手,那隻叫如花的狗一路跟著他們屁股後頭狂吠,誰落單了就咬誰,黎暮因為腳傷永遠都是隊伍的最尾端,自然和這大兄弟打了不少“交道”,他第三次捂著被咬痛的屁股疼的呲牙咧嘴,連跳帶跑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小八爺你這瓜娃子!放狗咬算什麽好漢!我日你仙人板板!”黎暮一個書生真是被氣的夠嗆,以往的溫文爾雅談吐文明全被咬的了無蹤跡,蜀國罵人的字眼一個一個往外蹦,什麽子曰全部拋到九霄雲外。啊!他真的,要瘋了!現在舉止文雅無法表達他心中的憤怒!也根本救不了他!什麽榮辱不驚,什麽孔孟聖賢,在老八這裏都是都是最沒用的擺設,以暴製暴才是最有效的解決方式!墨淵看著他被咬的一臉悲憤,想起從那迷宮困境出來的時候,他倆的對話。太欺負人了,我看出來了,這裏真的就沒有王法。這裏連皇帝都沒有,哪來的王法,您怕不是發燒了吧!他們不講道理!不一開始就知道了嗎?沒辦法,這裏他們最大,咱投訴也無門。既然講道理沒用,從明天開始,我也不講道理了!看看咱們倆誰橫!黎暮可不是,真在實行他不講道理的方針嗎?能把黎暮逼到現在這樣破口大罵,老八也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了。墨淵想著一笑。 老八一聽完黎暮出口成篇的髒話就樂了,學著他往常的溫潤口吻道,“孟子曰:你得跑的快。”狗蛋心眼實,滿臉疑惑的問黎暮,“孟子真說過這句話?” 黎暮被老八逗弄的一臉怒氣衝衝,顧不得什麽禮儀教養,“說過你個鬼!”刻意逗他都信,這娃得單純到什麽程度! 狗蛋被罵的臭頭,摸摸鼻子繼續跑。黎暮這邊走的艱辛,一瘸一拐連蹦帶跳的,看著老八騎著馬一臉悠閑跟著他們猶如在度假賞景的模樣氣的肺都要炸了,比了個大拇指朝下,咬牙混進大部隊。 拽什麽拽啊,有種一起下來練! 老八對他的挑釁報以燦爛微笑,“如花,有人對你的速度表示質疑,你還不快點追上去表現表現?!” 如花一聽到有人叫它,興奮的不能自已,連忙加快速度以求表現。 “媽呀,真是信了你的邪!”包子星跑在黎暮邊上,伸拳點點他的肩膀,他從小怕狗,一看這麽大條狼狗擱屁股後頭緊追不舍,汗毛都豎的和針一樣,家鄉土話不停往外蹦。大家已經對此見怪不怪了,日子越是往後,老八折磨人的手段就越豐富,黎暮氣的嗷嗷叫,一叫老八就更花招百出,誰都知道兩人目前處於杠上的狀態。黎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拳錘了錘他的肩,示意:兄弟,對不住。 朱隼覺得很喪氣,每一天都是沒日沒夜沒休息的跑,跑著還要被考問各種難題,好不容易回去了還得伺候豬玀,他覺得老八根本沒把他們當人看,忍到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他來這裏不是為了受盡非人折磨,將他的理想抱負完全碾碎的,而且,從初選到現在,已經八天沒吃過飯了,這些日子除了水他們什麽也沒沾到,他的手腳發虛,腦袋發暈渾身都叫囂著無力,他熬不住了。朱隼想著放慢速度準備掉出隊伍二十米,他想棄權。 黎暮眼見他從隊伍的最中方慢慢減低到自己身邊,而且還要往後退的樣子,連忙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竹筍兒,不要放棄啊!” “黎暮,我真的忍不下去了,這個考官不是人,他就是想練死咱們,他們這台階高,根本不在乎咱們成不成,不想要咱們成他們的同袍,你看他哪點像看得上咱們的樣子?!昨天都跑掉這麽多人了,昏的昏走的走,他都沒讓咱們喘口氣兒,恐怕我們就算跑死在這,他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這就是他的目的!” 黎暮聽完朱隼的話緊皺眉頭,“不是,你錯了。”“你怎麽忽然為他說起好話了?你已經被他虐傻了嗎?”“不是。”黎暮依舊否定,他挑了挑下巴向山下方向,“距離我們大概一千米左右吧,老七一直在後頭跟著呢。”朱隼順著他的方向望去,真的,一圈圈盤旋而上的山道下真有一個雪白的身影,隻是隔得距離遠,老八又一直在出題考他們,沒人擠得出心思分神,所以他們一直沒看到他,朱隼更生氣了,“……一個看著不夠竟然還要兩個,把咱們當犯人啊!”“都說了不是了。”黎暮挑了挑眉頭看向他,笑道,“訓練篩選咱們老八一個人就夠了他何必來湊這熱鬧,你忘了,他是醫者啊。”醫者以救死扶傷為天職,他是來以防萬一有人倒下可以進行急救的。 黎暮邊跑邊道,“記不記得昨天倒下那兩人?”“嗯。”“那兩個人昨個兒你們沒注意到,他們在咱們到上一圈的時候都不見了,都被救走了。”反應過來的朱隼張大眼睛,對他們往日的差印象忽然有了轉變,“天官還是有人情味的啊!”黎暮將視線落在騎著馬一臉姿態瀟灑的人身上,他這悠閑的態度也是刻意的在挑釁他們,“咱們這一屆主考官是老八,甄選策劃都是他來擬定的,那老七,也是他安排給咱們的,不止如此,你想想從頭到尾他訓練咱們的時候是不是都帶著老七。”朱隼一想是啊,每一次這倆人都是一起出現,自從跑步之後就隻看到老八,現在看到老七才明白,這是老八保護他們的措施啊。這人,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壞嘛……黎暮對著他眨了眨眼睛,“不周山上的天官或許,真的和百姓嘴裏的一樣好,隻是咱們被他們刻意表露出的醜惡一麵給先入為主了。”“唔……”朱隼被他說的無言以對,看起來,還真是他們錯怪他了。“你倆關係很好啊。”“是啊,筍兒是我兄弟。”黎暮說完這句話心下忽然發起毛,“……”這聲音……似乎,有點……熟悉???“那你們要不要去住個客棧好好秉燭夜談一下?”不知何時老八已經下馬到他們身邊了,腳步悄無聲息和貓一樣,誰都沒有發現,乍起的聲音讓黎暮和朱隼一起心下漏跳一拍,連忙回頭看向他。然後連忙默契地來回擺了擺手,不不不不!!他們拒絕!!!都走到這一步了,才不回去!黎暮和朱隼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二話不說在小八爺下一句斥責沒出口之前連忙加快速度往前跑著。老八看了眼山下方,在他們站著的位置正好看見老七過來,顯然書生是知道老七跟著的,依他那聰明的腦子想當然也知道他跟著是為了什麽,可他依舊沒出聲要求救援,看著黎暮一蹦一跳地跟著大部隊,輕勾唇角。腳都腫成那樣子了,還不低頭,真傲氣。 這一次跑步有了如花的愛戴,十個人的效率比往常還快,老八一如既往的問著他們各種問題,猶如在考大學士,有了刺激大夥比往常答的還快還準,沒到四個時辰已經跑回了豬圈,慢慢的,躺在地上喘氣的人漸漸的少了,大家的體能都得到很好的提高,知識隨著腳下的鍛煉強迫累積,大夥都心知肚明——他們在進步,老八蹲下身滿意的攔住如花繼續往前衝的步子,看了眼他們。 “好小子,各個都有長進啊!” 黎暮不自覺翻了個白眼,拜你所賜!老八一吼,“全體再加跑十公裏!”狗蛋不服,氣還沒喘勻肺卻要氣炸了!“為什麽!” “因為剛剛有人翻我白眼!” 黎暮快要被氣炸了,朱隼為他打抱不平,“這不是理由,我不服!”“再加十公裏!”老八負手看著他們,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讓他們一個個恨的牙都開始癢癢。這不講道理的風格,隱忍如墨淵也開始生氣,“朱隼說的對,我們要一個正當的理由!”“理由是嗎?”老八哼笑,“要理由,我給你們,理由就是,你們每多說一句話,就加跑十公裏!現在,立刻!起步跑!”黎暮幾個真是要被氣出毛病來了,朱隼剛對老八
的態度緩和一些,又被這麽一激,氣的什麽也不想說了! 他們身上還有負重,石頭的重量絕對不輕,一路上又跑趴下好幾個人,大概三十五公裏左右,大夥精疲力竭,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狗蛋大口呼著氣,眼見他從最中間的位置掉到黎暮邊上,腿上脫力膝蓋一軟跪在地上,黎暮連忙攙上他的胳膊,把他扶起來。“狗蛋,你沒事吧?!” 狗蛋渾身濕透,喘的一句話都說不出。此刻已近西沉,夕陽斜斜的穿越林間的枯枝灑下斑駁,印著地上的白雪,他一跌將腳邊積雪播灑地四散開來。這一段路到了三十裏後趴下的人多了,老八便放寬要求,從掉隊二十米落選到掉隊五百米落選,黎暮一個傷員不出意料之外一直跑在五百米前一點距離,這下一耽擱,眼看就要超米數,黎暮連忙連拉帶拖地把狗蛋拽起來,“加油!咱們快到了!” 狗蛋跑的一張小圓臉泛著烏青,缺氧真不是開玩笑的,太辛苦了,這一路跑的他幾次都覺得自己要斷氣,到底沒敢停下來,這下一休息,就覺得怎麽也爬不起來了,手腳發軟發顫,腦子也在嗡嗡作響,天旋地轉! “我……我跑不動了。”狗蛋喘著粗氣被黎暮拉起來,黎暮將他的手臂甩在肩膀上,他覺得頭腦在不可抑製的發白,繼續道,“黎暮,你別管我了,你先走吧!帶著我你也會被淘汰的!” “我不走。”黎暮跨著他的手臂一深一淺地踏在雪地裏,加快步伐跟緊隊伍,“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的!何況現在咱們是一個隊的隊友!” 老八回頭看見這麽一幕,隨即回頭對著最前方吹了聲口哨,大喊道,“老四!” 老四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一旁林間與老八平行的位置竄出來,這個天官總有變色龍一般的本事,隱蔽起來誰也找不到,看他汗如雨下的樣子,起碼也跟著自己跑了五公裏,怎麽就沒一個人能發現到?真是奇了!隻不過,這一次老四手上多了一架弩。黎暮神色一變,罵了一句:“喪心病狂!”狗蛋還沒反應過來,忽然幾聲弩聲齊發,黎暮眼疾手快一下壓下他的腦袋,兩個人本來跑著,被衝擊一壓,速度再一帶,就地向前滾了一圈,幾隻短箭從黎暮的頭頂上幾寸擦了過去。狗蛋臉色鐵青在雪地裏抬起腦袋,看著貼著他們飛過的箭頭紮入土裏,心驚膽戰,這玩意兒是真的!真的短箭!不是什麽演習訓練用的沒箭頭的!這東西要是刺進身體裏還得了?!不得一命嗚呼?!他們隻是來甄選的,至於用這麽狠的手段麽!?!墨淵夏米那邊也沒好過,好不容易抱頭躲過追擊,他們一頭霧水地看著老四,老四手上那隻弩與市麵上的弩不一樣,不用換箭,箭頭隻有食指長短,卻鋒利無比,再仔細打量他,好像也沒見他扣扳機,那架弩整體來說,就像是一個大型機關!再一眨眼的功夫,老四又不見了,可箭還是一發接一發的在往外射!從各種不停的角度,說明這裏的機關不止他手上一架!還有很多!!在哪裏??黎暮連忙四下打量著,四處平靜如初,絲毫看不出半點臥虎藏龍的樣子。老八邊跑便朗聲對著林間竄的亂七八糟的人們道,“瞧瞧你們這點出息,就差沒嚇尿褲子了!”他話音剛落,往黎暮他們趴著的位置又準確射來三發箭弩,機關無人控製隻會盲射,所以這箭,是老四在瞄準他們。黎暮與狗蛋第一時間對視一眼,分別向兩邊滾了一圈,短箭迅疾射入他們之間的空隙,力度讓箭杆不斷搖晃著。再次躲過一擊,讓他們心有餘悸看向對方,確認對方沒有中箭之後小小鬆了口氣,可這氣還沒完全呼出去,邊上不知道誰撕心裂肺叫了一聲,驚空歇雲,一時間鳥雀紛紛振翅離巢,這驚心動魄的叫聲讓大夥紛紛轉過頭去。一個人中箭了。胸膛靠近心口的位置,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冒出涓涓熱血,隨後失去意識倒地。本來穿林急跑的老八見狀罕見的收斂笑意,對著天空再次吹響口哨。不一會兒一隻差不多與人同大的老鷹在空中尖嘯盤旋,似乎在尋人一般,看到老八之後迅疾俯衝下來,老八伸出手臂,老鷹準確地落在他的手臂上,“小玉,去五公裏後的終點把老七給我叫來。”黎暮驚的目瞪口呆,這老鷹,三隻眼睛,傳聞能夠聽得懂人話,看老八連紙條都沒塞給它隻是口頭交代,難不成這傳言是真的?老鷹清亮的圓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回應老八的話,隨即一振翅飛向高空。人群之中一時無人吭聲。甄選進行到現在,似乎從一開始就在與生死搏鬥,山腳下那具幹屍依舊讓他記憶猶新之餘,如今親眼看到一個大活人處於生死邊緣,血流不止,這讓黎暮不明白為何他們要將試煉設的如此嚴酷,好像在以不斷的淘汰來彰顯他們的本事與能耐,可他們要看的不是這些!他們費勁心思來這裏,都是為了成為更好的人,更有能力的人,成為與他們一樣偉大的人,他們不是天官的敵人,他們該是同袍的!不該受到這樣殘酷的對待!黎暮一撐掌站起身來,“報告考官!”老八皺著眉頭橫過視線,“說!”“我不明白我們為何一直以來要受到如此對待!我們是懷著極大的熱情與崇敬來這裏參加甄選的,我們不怕苦!可誰都隻有一條命,是人都會怕死!可你們卻一次次用死亡來威脅我們,我們不是你們的敵人,我們和你們一樣有誌向有抱負!你們不該如此對待我們!”“二百號!”老八對著他吼道。黎暮高聲回應,“到!”“幼稚!”老八隻是回了他這麽一句總結。黎暮很生氣,“我要求,撤下所有箭弩機關,跑步甄選我們的體能以及意誌力可以,但不能再出人命!”老八挑眉看著他,話卻是對老四說的,“老四!你聽到他的話沒有!我不想他們還有力氣再對我提任何要求!!”他的話音剛落,又是幾發箭弩劃破長空筆直向黎暮射去,這一次比起之前的冷箭更加迅疾有力,連閃躲的反應時間都沒給黎暮留,硬生生擦過他的臉頰落入身後的樹幹上,黎暮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臉上的血痕。 老八抬臂食指與中指並攏,再次甩下指向黎暮,意思是:放箭。 又是一道短箭落在他的腳後跟,黎暮一咬牙讓開一步,隨後下一箭又準確無誤的落在他的腳後跟,無聲的在逼迫他往前行徑,一旁的狗蛋也是一樣,身邊又落下數隻短箭,經過剛剛那短暫的小插曲,狗蛋的體力恢複一點,他叫了一聲我的娘誒!隨即一下竄出三米遠。黎暮憤怒的握拳跑著,老八站在遠處隔著冬季幹燥光禿的樹木凝望著他,抬起食指中指指了指自己眼睛,又指了指黎暮的方向,對著他做了個與墨淵一開始時一樣的動作。咱們,走著瞧。這個書生一次次打破規矩,頂撞權威,這帳,他們有的好算了!就讓他慢慢算!黎暮邊忍著腳痛跑著,他沒習過武,身體素質就算再好,現下抱恙在身多少也影響到他的反應能力,好幾次閃躲不及,手臂被短箭給刮的生疼,他皺眉咬牙跑著。“太不人道了!”他邊跑邊吼著。老八見這強度都堵不住他的嘴,威脅一般對他喊道,“你有種再說一次!”“我說,不、人、道!”黎暮依舊理直氣壯一字一字回答的清晰響亮。“老四!”老八有些隱隱發怒,“認真點!給我把他狙下來!” 黎暮身邊的箭落的更加密集,好幾次讓他閃躲不能,被逼著吃了好幾發擦邊箭,疼的他清俊的眉目緊皺。老八見林間的人一個個都跑的火急火燎,躲暗箭躲的麵上煩躁不堪,他低沉聲響對他們道,“你們給我聽著,不周山的弟子皆是最精銳的戰士,不管在文在武,他們都是一把一的好手,你們當中有多少人想當戰將!我告訴你們,你們統統不合格!沒有聰敏的頭腦與反應能力再強大的體魄也是白搭!剩下的那些想當文官甚至帝王的,你們以為在朝堂之中就不用經曆槍林彈雨了嗎?錯!一樣的!隻不過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瞧瞧你們現在抱頭鼠竄的窩囊樣子!你們有能力改變這個局麵嗎?被人欺負到隻知道逃的地步,還好意思說你們有大抱負有大能力!?你們這群異想天開的小羊崽子到底是吃了什麽混賬迷魂藥讓你們能對自己這麽有自信?!啊?!” 黎暮一聽,心下怒焰更是滔天,他身邊的箭是最密集的,老八是鐵了心的要他死,動真格的要讓他趴下,再一聽剛才說的那些話,對啊,他們都給欺負成這個樣子了,為什麽不還手!於是他趁著箭雨落下的空隙,從地上拔了一根短箭,低吼著向老八的方向跑去。老八一愣,黎暮已經迅疾跑到他麵前,揮拳要刺他,老八連忙揮臂擋下攻擊,一腳踹上他的肚子,直直把黎暮踹的兩眼一翻險些背過氣去!“咳……咳咳。”黎暮胃裏仿佛翻江倒海,一時之間氣喘不及,咳嗆到氣管痙攣。老八再一腳踹上他的胸膛,阻止他爬起來的步伐,“二百號,我告訴過你,攻擊考官是要被遣送下山的!”“我不在乎!你不讓我活,我也讓你死!!!”黎暮狠狠盯著他,他剛剛好幾次險些被短箭命中身子,靠著他出眾的大腦反應才險些躲過去,可老八簡直是要把他往死地裏趕,一分一毫喘息的時間也不給他,何況他說的對,都給人欺負成這樣子了,他何必再忍氣吞聲!改變局麵是嗎?!如今老八就是操控局麵的人,他隻要板倒他,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他就是要告訴他,他不孬!他不是他口中的羊崽子,他們不柔弱!老八腳上更加用力,將他的後背死死壓在地麵,“我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跪下來對我說聲對不起,求我饒過你,我就當沒發生這件事,你可以繼續跑到終點,不然,你現在就給我滾下山!”黎暮那雙眼睛一點都沒有反悔的意思,盯著他的目光更加熾烈,隻回答了他三個字,“你、休、想!”他們這麽一弄,本來還有五公裏左右就到終點了,黎暮竟然出乎意料在這檔口殺了個回馬槍把自個兒堵牆角裏撞死,墨淵看著心下一顫,恰巧老七這時候也趕了過來,跑到剛才的傷員前就地搶救。老四這時候在老八邊上出現,他的腳勾著鬆樹的樹幹,整個人橫掛在樹枝上,手上還駕著弩,看起來這裏就是他的狙擊地,樹蔭是天然的遮蔽場所,所以沒人能發現他。“老八,時間不多了,隊座在等著你的報告。”老八點點頭,蹲下身對著黎暮那雙像狼一般閃亮的淺色眼睛打量片刻,“應你所願,你可以滾回去了。”說著他一記手刀,迅疾砍在黎暮的後頸,黎暮毫
無反抗能力被擊暈在地。意味著,他被淘汰了。墨淵心下大叫不妙,轉身就要去救,老八一個眼神瞪過來,“所有人跟著我,給你們休息夠了,恢複原規則,掉隊二十米外自動棄權!”墨淵心下不定,去了黎暮那邊自個兒就得走人,可見老七給中箭那人治療完畢後趕到黎暮那,心下這才安心,有大夫在,他不會有事的,夏米狗蛋也憂心忡忡地看著他,黎暮一直以來都像是他們隊伍的核心,他一書生努力到這,每一步都曆曆在目,這麽一淘汰,讓他們都挺不是滋味的。老七過來檢查傷勢,見黎暮隻是昏厥沒有大礙,隨即從藥箱裏掏出一個白瓷瓶在黎暮鼻前晃了晃。“老四,你……”他話還沒說完,老四人影一飄,衝出三米遠。老七臉色更寒了,老四邊跑邊道,“我得去幫忙控製局麵,這書生,你就幫我送下山去吧。”說著他煞有其事地抬起機關弩邊跑邊射擊林間亂竄的小羊仔子們。 黎暮這時轉醒,見到老七顯然一楞,老七站起身,眼光落在剛剛中箭倒在不遠處的傷員處,“你在這老實待著,我有藥忘在那兒,去拿一下,不許跑,聽到沒有?”黎暮老實地點了點頭。 老七拂了拂下擺沾到的白雪,抬步走遠。 黎暮眼睛一轉,撒腿就跑,不跑等著被逮的,那是傻子!何況老八雖然叫他下山,可是沒取他號牌,老七也不會這麽粗心在這個時候離開他身邊,這他娘,是有意放水,怪不得老四老八跑這麽快,這鍋甩給大夫了啊! 黎暮想著又氣他們不重視人命,又有點高興他們其實是有人情味的。 反正,他現在心裏就一件事,到終點去,給那考官看看,他錯了,他們就是有能耐的!他們擔當得起自己的理想,他們很強大! 他們跟著老八不要命般跑著,老八有意把時間控製在日落之前,到最後一段路時帶隊跑的越來越快,身後的箭雨也落的越來越緊促,他們背著石頭拚了命的往前跑。有一次朱隼想把背上的負壓丟掉,被老八一句:丟下包裹的人統統不合格給阻止了,於是大夥隻有無奈地背著他一步一步跑著。天色漸黑,昏暗的光線下,連夏米這體力驚人的小孩子也跟著跌了好幾跤,他和墨淵跑的最快,墨淵見狀好幾次把他攙起來,夏米膝蓋都磕破皮了,這才勉強在不掉隊的情況下到了終點。疲憊,很疲憊,除了酸痛和勞累,他們感受不到其他事物的美好,各個橫七豎八躺在事先畫好的白線後,狗蛋枕著朱隼,朱隼斜斜歪歪倒在一塊大石頭上,整個身體的骨頭就像被抽幹淨一樣,累的軟成一灘爛泥。狗蛋一臉憂愁,“你們說,黎暮真被淘汰了?”墨淵坐起身擦著汗,“不會,我相信他,之前每一次這小子都能死裏逃生,這一次也不會例外的,他很聰明。” 夏米凝重著臉色躺在地上看著夕陽最後一點金邊落下山頭,整個林間落入一片黑暗,他歎了口氣。時間到了。 黎暮還是沒來。 這下墨淵也跟著垂下眼睫,有些失望與傷心,沒想到在眾人剛剛灰心的一瞬間,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陣毫無規律的腳步聲,這腳步,一深一淺,一重一輕,連蹦帶跳毫無規律,現下人群裏隻有一個人能踩出這種腳步聲。那就是崴了腳的傷員,黎暮回來了!!墨淵眼中重燃希望,他就知道那小子大難不死!黎暮一瘸一拐地跑來,看到他們心下一樂,麵上眉目彎的真誠,連忙對著他們揮手,墨淵高興地站起身準備去迎,突然,他們的視線之中夾進一個人影。 老八跨立站姿擋在他們之中,一臉嚴肅地看了眼手上的計時器道,“還有十息,趕不上他就得滾,這一次,我親自送他下山。” 所有人心下仿佛踏空一步,懸在半山,盯著他的背影不知該如何做聲。老八說話聲音很清晰,足以讓不遠處的黎暮聽見,黎暮心下一跳估算著距離,他們之間還至少有一百米距離,這距離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難以企及,對於一個傷了腳的人來說,根本是不可能!老八就是存心在刁難他!墨淵抿了抿唇,事已至此,他們改變不了規矩,隻好盡己所能……他想著,起身為他打氣,“加油,你可以的!黎暮!!”狗蛋也晃回神。“黎暮,快來啊!!!!”一向不善於表達情緒的夏米也跟著站起來,大聲叫道。“我們等著你!”朱隼更不用說了,見黎暮一瘸一拐跑的艱辛,剛剛他還被黎暮安慰過,對他感情更是深厚,加油的話還未開口,眼眶已是含淚,一出聲就是嘶啞,他什麽也說不出了。隻有一擦眼淚對著黎暮做了個加油的姿勢。 包子星難得的不擠兌黎暮,揚起手拍了拍巴掌,“贏了請你吃大雞腿啊!!” 黎暮看著他們一個個使出渾身解數來為自個兒加油,更是咬牙加快速度,勝利就在眼前,不管行不行,他也不該放棄不是!!!他可不孬! 老八靜待發展地看著他,他的身影挺得很直,軍官的氣度盡顯無疑。“九、八……”他嚴格的讀著表,這一次一點水也沒放。 黎暮提起氣,仿佛把吃奶的勁兒也使了出來,跑的麵目充血,腳步急速上下切換,他一點也感受不到腳步的疼痛,急迫的心思充斥著腦海,他的眼裏隻看到眼前挺立的人,他絕對,可以到達他的身邊,他絕對,不會讓他小瞧的!他發誓! “三。” 還有三十米左右。“二。”二十一米。“一。”十米!!趕不上了!!!黎暮跑的眉眼緊閉,甚至感覺身邊的空氣都在燃燒,氧氣被抽離的所剩無幾,心髒砰砰直跳!老八看著他勾唇一笑,黎暮沒想到他還是放水了,他聽見老八說了一句,“零。”零一般不算在計數內,如果老八真是想要他走,他就不會給他這多一秒的數。黎暮跑的衣衫浸濕,心跳如飛,在他話音落下的最後一刹那,踩到白線!!他隻來得及看老八最後一眼,整個人直直往下栽去,靠手撐著才沒整個人癱倒下去。太累了!這輩子都沒這麽累過!他感受著他的心髒與地麵接觸,這心率似乎早就超過常人範圍不止三倍了,原來人體之所以有極限真就是用來被不斷突破的。 墨淵狗蛋他們圍了上來,墨淵揉了揉他一頭跑散的頭發,“你小子真厲害啊!百米飛人!” 狗蛋抱著他嘿嘿傻笑,朱隼拍了拍他的肩膀,眼淚不爭氣橫流,包子星依舊擠兌他,“哇塞,雞腿的魅力原來有這麽大!” 黎暮笑了,他那時候哪看的到雞腿,滿腦子都是老八,這不較上勁了麽!走火入魔!不比過他他心裏難受! 夏米什麽也沒說,一把抱住黎暮腰際,以示他的心情。黎暮跪在地上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背,這小子,話不多,可有時候做出來的舉動可暖了!就和自個兒親弟弟一樣,讓人不得不心生喜歡。 老八看著一幫體力透支麵目蒼白的人,再次點了點數,“十個。”現在甄選進行到這裏,差不多就是這麽個數,每十年裏都是這麽殘酷。 被他這麽一說,黎暮才發現,當初浩浩蕩蕩那一萬人,如今,就隻剩下了他們,那些號稱被各國送來或是自己準備了一輩子的精銳們,不知何時,何地,一個個地離他們而去,與他們理想的地方背道而馳,越走越遠。一萬人啊,那是多麽龐大的數字,在短短七天裏,從四位數直接掉到了兩位數。 心驚膽戰。 黎暮這才發現,他們走在一座狹小的橋上,這座橋的下方就是地獄,上方便是天堂,他們如今身在地獄,還沒有能力看到天堂的半點美好,可他們還是——想看到。 老八轉身看著黎暮,再看了眼跟著他們一起到終點的老四,老四鎮定的移開目光一副悠閑,老八心下暗歎,他放水,老四也跟著放,不止老四,連那冷冰冰的老七也跟起了風,倒是,真都挺喜歡這個難得一見的小苗子的。黎暮被老八再度落身上的視線嚇的心下一跳,心想搞不好又要出什麽幺蛾子,連忙深呼吸幾下,平複混亂的呼吸,老八在他身邊蹲下身,輕聲道,“書生,這一次是你運氣好,不是你本事大才能走到這裏,不過看你這麽拚命,我就稍微給你個獎勵吧?” “什麽?”黎暮依舊跪著,剛經曆大體力的消耗,他起不來。 “獎勵就是——回答你剛才的建議,你說要我撤銷致死武器,我告訴你,不、行。” 黎暮的清亮的眸子轉向他。 老八站起身,麵對著一張張無辜又迷茫的臉道,“知道為什麽對你們這麽嚴苛嗎?” 大夥紛紛搖頭。老八嚴肅道,“我說過我是閻王,這裏是地獄!不周山的每一個人都走過你們現在的路,伏羲、魏王、靳麒,兩個君王一個謀士,他們是你們嘴裏這個世間的英雄,誰都知道他們的名號,知道他們的光榮事跡,可你們不知道的是,他們是從這個地獄裏爬出來勇士!最出色的人!他們當年經曆的甄選比你們要嚴酷的多!箭算什麽?魏王那一屆用的是炮!四十多台大炮齊發落在地上你們知道是什麽模樣嗎?!那是真正的槍林彈雨!可就算如此,誰也沒有半句怨言!因為他們的理想高於生命!你們每個人來的時候都雄心壯誌,都說要幹一番大事業!好啊,要幹大事,必須要有生死置之度外的氣魄與膽量!可如今再瞧瞧你們被幾隻箭給嚇的現在這幅東倒西歪怨天尤人的模樣!還好意思以他們為目標?!!” 這一番話說的大夥沒人再吭聲,慚愧之情讓大夥都不好意思了。“就你們這幫五迷三道的模樣,讓你們通過都汙了不周山的名號!”老八說完甩袖而去。 他的話猶如暴風雨前的落雷,讓剩下的人心中刮起狂風驟雨,黎暮看著自己額頭灼熱的汗水落入白雪之中緩緩劃開周邊的寒冷,砸下一個小坑,狂跳不停的心髒在此刻仿佛被淡化了聲音,一切喧囂都從腦海中遠去,腳上的傷因為劇烈運動抽痛著,可在此刻,疲憊與疼痛,第一次顯得那麽的嬌柔做作。那一刻,黎暮想起了墨淵說過的話,如果說第一關是篩選才智和體能不合格的人,那麽這一關就是在刪選那些不能忍受痛苦、疲憊、和精神虐待的淘汰者,留下真正值得培養的種子選手……老八說的很對,他們現在還很幼稚,想要幹出一番事業,又害怕還沒開始就夭折在起跑處。可其實,他們連起跑的資格都還沒有。這擔心,就顯得多餘了。這多餘,就顯得很孬。用四個字形容,那就是——貪生怕死。 黎暮握緊拳頭,啞口無言,一直以來,是他們自己太過自信了嗎?覺得自己有能力獲得與他們平起平坐的地位,卻不知道,他們被稱為世間的
精銳,那是因為每一個人都是在烈火中經曆過千錘百煉而出得出的好鐵好鋼,與他們這些沒有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不一樣,他們很強大,遠遠超乎自己想象之中的強大,這些辛苦對於他們來說都已生不如死,可這些人,眼前的這些天官,是從這生不如死的地獄裏爬出來的人,爬出來的勇士。 他們比不過。 老八吼道,“全體都有!給我站起來,滾回你們的豬圈裏去!本來想著這一次通過試煉就帶你們去新的居處,可如今見到你們的樣子,我明確告訴你們,我對你們很失望!!” 黎暮這一次,再沒有頂撞他,因為他,挑不出任何理由。 他們沉默地跟上老八的腳步。 跑到豬圈後已是半夜。 老八整好隊伍點好樹,走到黎暮麵前打量著他,“你還能站立嗎書生?” “能。”黎暮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是站得好好的?老八哼笑一聲,隨即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吼道,“全體紮馬步半個時辰!” 狗蛋氣還沒喘勻肺都要炸了,艱難的問了一句,“這次為什麽?”按照道理他們的訓練該結束了,今天已經額外加了二十公裏長跑,按理不該再加內容,這樣超過人體負荷的強度,不開玩笑真的會引發猝死的。 “因為剛剛今天訓練有人最後踏著線踏著點回來,拖累了大夥整體速度,因為他的弱,所以你們全體受罰!” 黎暮站出一步,語態堅定,“我的錯我自己罰!” “你自己罰?這裏加你有二十個人,你把他們的都背上,得紮十個時辰,一天就十二個時辰,你準備做全世界第一個紮馬步紮死的人嗎?” 黎暮咬牙,“一人做事一人當!大男兒頂天立地!”今天的事是他挑的,大夥已經被他拖累的很疲乏了,他必須自己承擔這多餘的懲罰。 老八不怒反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黎暮以為他是在關心他或者讚賞他,剛對他的溫情有一絲感動就聽他措不及防一句低吼,“紮好了!別浪費時間!” 這人,說話和動作完全挨不上號!可他不怨,他再也不會怨了!他會用行動來證明,他值得擁有他的理想,他值得踏上不周山!他會看到他的努力的! 二人這麽一杠,直到第二天早晨訓練,他都還在紮馬步,老八一直看著他,今天跑步是老四帶的隊。包子星隨著大部隊路過他身邊的時候歎了口氣拍拍肩以示安慰,墨淵眨了眨眼睛不知該說他些什麽好,沉默地給他塞了一把草,免得紮不死餓死了。 黎暮很感激,可他沒手拿,枯草順著他的衣兜一根根往下落,他可惜地看著掉在地上的糧食。昨個兒和老八杠上之後,老八看他紮馬步手老往下掉,姿勢不標準,幹脆一邊給他掛了兩個桶,裏麵還裝了點水,於是黎暮整個晚上手都不敢放下,放下會聽到盆落地的聲音,老八就在邊上看著,昨天一天就夠丟臉的了,現下怎麽也不能讓他再看笑話!得搶救一下昨個兒丟地上的顏麵不是?黎暮咬牙切齒看著自個兒手酸的發起抖,這真是非一般的折磨。 老八在他麵前走了兩圈,上下打量,“書生,別硬撐了趕緊回去吧,我就瞧不得你們書生覺得自己能,手無縛雞之力的。” “我就是能!”黎暮身上不動,眼珠子看他,他已經想透了,老八說的對,不止那三個大名鼎鼎的人,他們也是不周山已經通過甄選的弟子,他們經曆的所有事老八肯定都經曆過,現在就紮馬步這種小事,他能為什麽自己不能?一樣都是人,他又沒長什麽三頭六臂,老讓他回家,他就不回!他絕對會熬到最後的!他絕對能撐得起自己的理想!“起碼不會輸給你!” “喲,一書生還挺鬥誌高昂啊,行,你行你上,我要回去睡大頭覺不陪你這耗了,老七盯著你,自覺點,啊!”他打了個哈欠,下巴挑了挑跟老四一起來的老七,然後背過手雲淡風輕走了。 黎暮覺得很委屈,他一屆書生怎麽了,就不準書生有毅力,不準書生骨子傲麽!他要把他腰掰彎他偏偏就挺得更直!不能丟了他們廣大讀書人的臉! 黎暮站了一整夜的腿很酸,昨日一整天都在大強度訓練,幾乎沒有片刻停息,如今酸的他止不住在發抖,肚子很餓,餓的前胸貼後背,黎暮幻想著蜀國的特色烤魚,準備讀讀詩詞歌賦,轉移注意力。“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牛羊、牛羊……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臘肉鬆花小肚兒、晾肉香腸兒什錦蘇盤熏雞白肚兒清蒸八寶豬……” 不行了,餓的滿腦子都是吃的,豬在唱歌雞在跳舞。 老八還沒走遠的腳步一頓,噗的一聲笑出了聲,捂著肚子回頭看他。 這小子,怎麽能這麽可愛。 黎暮瞧見他的目光,老臉一紅,很示威的把水桶舉高幾分,示意他沒偷懶,咳了兩聲清除尷尬,正色高聲朗讀,“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他頓了頓,向老八喊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可我告訴你,你錯了!我能撐得下去!” 一個吃不起苦的人,成不了大事,一個意誌力薄弱的人,不堪一擊,一個沒有目標沒有抱負的人,是可憐的。他不是其中的任何一個,他要向他證明,書生也是能挑起半邊天的!不對,整邊天!黎暮繼續道,“我昨個兒一直在想,你說的對,來不周山的哪一個下山不都是人中龍鳳,文臣有氣節,武將有氣魄,麵對再艱難的困境也無人會逃,都有能化險為夷的大本事,不會埋怨局麵而會去改變局麵,我絕不會再貪生怕死了,你看著吧!”黎暮到底腦子活很快就想明白了:老八絕對不是外表所看到的那樣簡單,他是故意的裝成這樣去打壓他們,像之前睡前想到的那個篩選精良麵粉的例子一樣,他在從另一麵挑選他們。 用一種獨具匠心的形勢淘汰掉那些在嚴酷的局麵裏存活不下去的弱者。黎暮又加了一句,“吃得苦方為人上人,我可以吃得起這苦,所以我不怕你!從現在起,不管你怎麽折磨,我都不怕!” 老八看了眼他,沒說話,走了。 就看看,他能撐到什麽時候吧?黎暮對著他的背影大喊道,“小八爺,我要你看著我!我一定會站在你的邊上的!” 老八笑了,這小子,有那麽一點狂,不過,他喜歡。 男人嘛,三十歲之前不狂是沒骨氣沒出息,三十歲之後還狂,那是不成熟並且肯定沒有出息。 他還年輕,所以這點狂,恰到好處。 又過了三個時辰,連日的體力消耗以及饑餓讓他頭腦發昏眼前發黑,意誌力沒崩潰,身體倒是先撐不住了,黎暮甩了甩頭,想甩開這逐漸不清醒的意識,他舉著水桶的手在顫抖,腿也在打擺,渾身肌肉都在叫囂著罷工,天天大強度的訓練讓他渾身很酸很疼,可他不能倒下,依老八尤其“偏愛”他的形勢來看,他絕不能出錯,給他讓他下山的把柄,他得撐住。 可這到底不是黎暮說了算的,人體有人體的極限,超過界限點,再強的意誌力也撐不住。 伴隨著水桶鏗鏘落地的聲響,黎暮兩眼一閉倒了下去。 有兩個人及時跑到他麵前,顯然早有準備,其中一個將他一把抱起來抗在肩上,老七挑眉問那人,“你不是號稱要去睡覺嗎” “我是想睡,可我怕我一覺睡醒成了殺人犯咯!”老八指了指肩膀上的書生,“這書生太他媽倔了,不用這方式他怎麽肯妥協乖乖讓咱們醫治,還在那死頂著呢!” 老七想到他剛才問黎暮還站得住嗎?原來早就想好要這麽磨他,他一冷哼,“老八,你就不能好好說話?”“我倒是想,他不和我好好說啊。”兩人邊說邊走,腳步迅速,消失在不周山白皚的景色之中。等黎暮醒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他睜開眼看著床頂。不對,床頂???豬圈哪來的床頂?他心下一驚連忙起身查探,四周是典雅的紅木桌椅,身上是柔軟溫暖的棉被,藥香透過大開的窗戶傳來,這裏,是哪兒?他怕不是一夢做回家了吧??!!老七正提著一個醫藥箱推門進來,門板發出嘎吱一聲拖曳又被關上,他看著黎暮平靜問道,“什麽時候醒的?”“……剛剛。”還好還好,能看到老七說明還在山上,黎暮壓下心中慌亂思索著。“你運氣好,隻是腳脖子崴到,筋骨沒傷,我已給你擦藥行針,腫痛消下去不少,但還有一些,再過三天左右紅腫能完全消退吧。”老七將藥箱放在桌上,提起茶壺倒了杯茶。“是……是你把我帶過來的嗎……”黎暮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他記得自己紮馬步紮的兩眼發昏往地上倒來著。“不是我。”老七垂睫吹著滾燙的茶水,白氣在他唇邊被吹散得向四邊散去。這話讓黎暮心下一驚,那就是……那個第八位天官了。他……不是說去睡覺了嗎?怎麽會發現自己倒下的?難道他根本就是騙他的,一直站在不遠處看著他?他……有這麽好嗎?……黎暮對老八的印象概念模糊了。又一個聲音傳來,“喂,書生,既然醒了就別想在這待著了,這是百鳥閣,專門給傷員待的地方,你這麽精神,過來,繼續訓練。”一張笑意盈盈得俊美臉頰出現在窗台邊,老八撐著窗框看著他們,一副我來看戲還不給錢實乃天地道義的模樣。黎暮聞言連忙掀被下床。就知道他沒這麽好,一刻也不讓人休息。他也沒這麽容易認輸!老七看著他倆針鋒相對的模樣,心中感慨這倆人沒一刻能好好說話,老七喝著他的茶心下淡笑。黎暮一下地臉色就變了,不得不說治療前和治療後感覺大不相同,以前左腳一踩地一施力就疼的他想抓狂捶地,現在雖然還是疼,但是已經減輕很多痛感,他轉動著腳踝一圈,腳踝轉動的範圍也比從前要大,往常崴腳好歹也得疼個三五天,何況他這七天不斷地在用它施力,自然情況比往常惡劣,能腫出來他就知道不妙,沒想到隻是半天時間,能恢複到這程度,這大夫真不是蓋的!想到這一點,黎暮走到門口的腳步一頓,臨走前對著老七鞠躬行了個標準的作揖禮。敬他的妙手回春,敬他的醫者仁心。老八看著他這麽有禮貌的樣子不得不感慨讀書人就是禮節多,到哪兒都是規規矩矩的。不過這小子書讀的多,倒不是死讀書,他的性子其實很野,一點都不受條框約束,看他三番兩次破壞規矩就知道了,真的,從沒見過這樣脾氣的書生。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