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雁驚鴻的「師門」
遠處伏虎山巒方向，距離斷碑只有十幾里的地方。
盛.雪祭出玄冰鑒。
落花，流水……
這四個字往往形容戰敗之人的狼狽。
在九天仙子般的盛.雪這裡，卻成了克敵制勝的能力。
從冰鏡中流出的溪水潺潺而來，澄澈晶瑩，數不盡的紅色花瓣飄然其上，「白衣」盛.雪宛若手執細長彩虹，又如舞動連綿彩練，圍著疾速閃爍的雁驚鴻輕盈穿梭，一刻都未停止，一寸都未中斷。
誰執彩練當空舞，恍如仙子弄霓裳！
沙漠中百丈方圓的這處，影像竟是這般美輪美奐。
而在雁驚鴻心目中，這番美景卻不亞於死地，不疏於牢籠！落花流水彌散而出的氣息至冷至寒，彷彿下一刻就要把她凍僵。
自己釋出的「三千落葉決」，最終也只能「付諸」流水，飄然落在水上，隨著嬌艷花瓣浮浮沉沉。
花，和葉，本就相依相隨、相伴而生，哪裡還會爭鬥？
哪怕是落花，哪怕是枯葉……
難道這昭示了雁驚鴻的宿命？
無論再強，也永遠只是葉子，即便枯了、黃了，落了……
也只能與落花共侍一線溪水，是九天仙子「白衣」盛.雪的陪襯。
而無論她速度如何疾速，哪怕已經形同閃爍，幾乎堪比龍濤，卻依舊無法擺脫。
雁驚鴻心境暴怒，撕心裂肺……
但有何用？
最後，她銀牙緊咬，手腕上翻，一柄半尺長的柳葉單刀現於掌中。這柄單刀異常纖薄，宛如翡翠，泛著蒙蒙綠色，外形確像一枚柳葉。
雁驚鴻緊閉朱唇，揮刀向著形同長虹彩練的溪水斬去。
然而，她再次絕望！
翠綠光芒閃過，柳葉單刀瞬間斬下，不僅毫無作用，反而令流水更急。
正所謂，抽刀斷水水更流……
難道這真是她的宿命？
心再強，也鬥不過命？
盛.雪手裡的玄冰鑒，儼然就是雁驚鴻的剋星。
不過，這段翠色光芒卻讓盛.雪陡然震驚。
她手中玄冰鑒水光一滯，對雁驚鴻形成的酷寒威壓稍減。
盛.雪愕然，驚聲道：「雁驚鴻，你竟是苦命俠侶『楊柳依依』的弟子？」
她的驚詫愕然，來自於百年前一個令俗世江湖極為唏噓的故事。
大約百年之前，天下豪門柳氏家族，家主有女名為柳如煙。
柳翠如煙，非常美的名字，但此位女子現實中卻遠非如此。
皮膚黑皺、發色枯黃不說，脾氣還生的極為古怪難纏，雖然祖蔭醇厚、家世顯赫，但過了婚嫁之年依舊無人問津。最後聽說家中僕婦有個兒子，名叫楊步雲，據說生的頗為英俊，於是很想招贅家中。
當時僅是符師弟子的柳如煙情竇初開，做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想到「情郎」自幼家貧，甚至從小都沒穿過鞋子，便親手縫製了一雙符紋靴子，還自作聰明名為「步雲履」，作為定情之物送給楊步雲，表達寸寸春心。
想法很是明確，跟我走近些吧……
然而楊步雲雖然出身低賤卑微，僅是個光腳兒的窮小子，卻依然視柳如煙的外貌性情如洪水猛獸，又加上討厭她常常給自己母親吃冷飯剩菜，在收到「步雲履」的當天深夜，竟穿上靴子跑了。
意思更加明了，我跑的再快些吧！
於是乎柳如煙被氣的七竅生煙，發誓哪怕追到海角天涯也要把「情郎」抓回來成親。
然而，這一追一逃，竟是百年。
直到天賦卓絕的兩人各自身逢奇遇，幾乎同時破了藏海境，依然從未見過哪怕一面！
據說柳如煙最後心如枯葉，愛意零落，不再枉費心機無謂追逐，在中土東南一潭死水靜湖邊孤坐十年，遂悟出自己聞名江湖的獨門武技，便是「三千落葉決。」
情斷心死，本是無上之悲，卻促成了武修大成。
不得不令俗世江湖唏噓不止。
破境入藏海之後，柳如煙的誓言有了改變，變成了追上這個「負心漢」之後，定要用祖傳的柳葉刀砍下他的腦袋。
而且在悟出「三千落葉決」的那一天，便把功法口訣公示天下，要讓所有被辜負的痴情女子不再被「欺負」。
功法口訣雖然天下盡知，更是足夠簡單，但卻極少有人煉成，想來便是心境使然。
心不揉碎，愛不枯死，怎麼可能體會其中深意？
怎麼可能煉成？
這個故事的另一位主角楊步雲，立身江湖的曠世能力便是身法速度疾如高天流雲，否則也不可能被追了百年都沒追上。
別說被追上，甚至柳如煙連他的影子都沒見過……
這位據說外貌頗為英俊的僕婦之子也夠心狠，在柳如煙破了藏海境、信心滿滿要手刃他之時，也在西北草原足踏荒草，悍然悟出曠世絕技「行雲流水」，跟著柳如煙腳後跟破境。
就是讓你死也追不上！
就是要氣死你！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雙靴子的原因。
然後這一追一逃，竟是從青絲追到白首……
俗世江湖倍感唏噓之餘，出於旁觀者的惋惜，又念及他們在百年追逐中常有扶貧濟弱的俠義之舉，送了這對苦命俠侶一個與事實背離千里的稱號：「楊柳依依」。
楊步雲，柳如煙，希望他們最終攜手相依。
這段故事在龍濤和盛.雪聞名天下之前，很長時間都是茶樓酒肆里說書先生用來救場的不二佳話。
最後開始收錢時，總不免來一句：
問世間情為何物，竟如同草原追兔！
百年歲月滄海桑田，每個故事也免不了蜚短流長被添枝加葉，最終以訛傳訛變得面目全非。
而初始的那兩位飲食男女，也早已不復往日的容顏，但可否還是那般心境執著？
盛.雪在剛剛看到雁驚鴻祭出「三千落葉決」時，心中僅是猜測。畢竟功法口訣世人皆知，雖然極難煉成，估計因雁驚鴻的身世也夠凄苦，心境貼切罷了。
但當她斬出那柄柳葉單刀之時，盛.雪感覺自己的猜測真的成了事實。又加上她不輸於龍濤一般的身法速度，盛.雪終於明白了。
同時也更加糊塗了……
隨著盛.雪掌心的玄冰鑒光華稍稍暗淡，雁驚鴻身周的酷寒威壓瞬時減緩。
「呵呵……，我就是苦命俠侶『楊柳依依』兩人的親傳弟子，不行嗎？」
她打了一個寒顫，再次以冷笑掩飾。
吁……，確實是真冷！
盛.雪並未被她蠻不講理的江湖習氣所影響，依舊沉聲問道：「我只是不明白，『楊柳依依』這對苦命俠侶從未走到一起，你是如何得到他們親傳的？」
確實如此，兩位藏海境絕世高手雖然追逐百年，卻從未謀面，既得了柳如煙的柳葉單刀和三千落葉決，又學了楊步雲的「行雲流水」，這的確是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呵呵，你說這個啊？」
雁驚鴻的回答顯得異常隨意，道：「他們兩個通過我最終約定決鬥，就碰面了。」
「然後呢？」盛.雪追問。
「然後誰也打不過誰啊。」雁驚鴻回答。
「再然後呢？」盛.雪又問。
「再然後就都死了唄！」
如此驚世的「結果」，到雁驚鴻嘴裡卻顯得很是雲淡風輕。
「怎麼死的？」盛.雪再問。
「吁……」
雁驚鴻吹了一下冰冷的指尖，隨口回道：「打到最後，都沒勁兒了，被我一刀一個，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