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玲瓏書院 符甲天下
陽光終於把濃霧撕成散絮,粗大的黑鐵鎖鏈上晨露滴滴,另一端依然隱在霧中。
龍濤拒絕了無蟬先背他過去再回來背柴的建議,小心翼翼調動體內靈氣凝於足尖,顫巍巍行過數百丈長的索橋。
白天的玲瓏書院山路蜿蜒簡陋至極,道路兩旁大都是草木結構的茅屋,簡直就像一個貧苦閉塞的偏遠山村,好在佔地極廣,大片草廬起伏連綿望不到頭的。
晨光中炊煙裊裊、薄霧藹藹,大小不同的數十個廣場上既有刀劍光華,也有書聲琅琅,無蟬邊走邊指指點點的介紹。
「居中這些草廬住的都是書院老師,每個老師都自行收費,收費高低自己說了算,只要按照比例上交一部分給書院即可,但是每間草廬都有保低租金。」
「感覺不錯,」龍濤剛剛皺起的眉頭舒緩過來,說道:「修為高深的老師自然被趨之若鶩,濫竽充數的肯定混不下去,自己都要灰溜溜捲鋪蓋走人。」
「這些草廬大都是前廳授課後室休息修鍊,聽課按天收費,從十文銅錢到十兩銀子各不相同。所有書院弟子進出自由,前提是進門之前先給錢。別看都是破落草房,這玲瓏書院可是流金之地!」
無蟬撇撇嘴說道,臉上全是鄙夷之色。
「一天十兩銀子?!」龍濤有些驚異,「搶劫啊?」
「不懂了吧!看到前邊那座空置的草廬沒有?」
無蟬滿臉得意說道:「那個短命院長『白雲染鶴』李慕漁,收費也是十兩,可人家是黃金!但錢再多人家照樣看不起,幾年都沒來了!丘老夫子偏偏對這個不爭氣的師弟疼惜有加,那間最大的授課草廬就這麼空著也不給任何人用。」
龍濤默默聽著無蟬的介紹,心中盪起點點微瀾。
舅舅的授業草廬?他師兄丘老夫子寧可空置也不做他用?
這間空置的草廬,表象看著是一種無以復加的寵溺,換個角度也未嘗不是一根恥辱柱,隨時提醒大家不要忘記。
不要忘記也有兩層含義,一是某些人的豁達和綿柔,二是某些人的狹隘與執拗。
這手段只能用一個字形容:高……
龍濤不由發出一絲無聲冷笑……
兩人走過「婆娑印」朱正圓的草廬,柴門上掛的竟一塊純金匾額!
其上鏨刻四個大字:正圓草廬。
字體為頗具功力的隸書。
看門的是位膀大腰圓的悍婦,兩隻眼睛精芒四射看著進來的書院弟子,唯恐哪個進門時少給了半個銅錢。
悍婦面前的桌子上赫然放著一隻紫金缽盂,擠著進去的弟子紛紛把十兩銀子丟進裡邊,叮噹有聲。
「那傻娘們兒是朱正圓的婆娘,買老子的乾柴總是說我施了水,」無蟬鄙夷的遠遠指著說,「其實那是早晨的露珠。」
「啊?哈哈,」龍濤看著無蟬,輕笑說道:「好有詩意。」
玲瓏書院招收學生有教無類也就罷了,連娶妻的敗德和尚都能做開廬授課,還真有意思,龍濤暗暗露出一絲冷笑。
他邊走邊看邊想,把看到聽到的一絲一毫都記在心底。
「隴西聖手」諸葛尚天的「尚天草廬」和「正圓草廬」隔路相望,也是毫無新意的一塊純金招牌,上邊的字體換成了狂草。
龍濤舅舅給的那本《東流典》,書名也是狂草字體,只是兩者一比,尚天草廬四個字就顯得輕浮無力,只剩下淺薄狂妄了。
小院門口赫然放著一座半人高的四足方鼎,同樣是一個腰圍超過身高的肥婆盯著每人收十兩銀子。
「這個婆娘更不要臉,非說我的乾柴濕的插在地上能夠發芽,」無蟬說到這裡開始咬牙,「還跟我賭了一個月的乾柴。」
「她讓你插你就插啊?」龍濤一陣氣悶,笑道:「你被調戲了。」
「我心裡想,不插白不插,」無蟬氣憤中臉色有些微紅,「沒想到第二天那根乾枯的柳枝不僅發芽散葉,還竟然結出了一顆紅彤彤的棗兒。」
「恩!?」這本來應該是很好笑的事,而這次龍濤卻沒有笑,盯著無蟬的眼睛瞪著下文。
「哼,」無蟬平復了一下心中的悶氣,繼續說道:「原來這賊婆娘跟她相公討了一張「青葉生機符」,讓那節枯枝一夜就發芽結果!害老子白送了他家一個月的乾柴。」
「龍濤,你多虧是記在我義父這裡的武學弟子,千萬不要去學符,雖然世人都說這玲瓏書院符甲天下,但我看來都是騙子。」
聽到這個愈發可笑的段子,龍濤的臉色卻無由的冷厲!
一顆紅彤彤的柳葉棗子、一隊黑森森的符紋鐵騎,都印在龍濤內心,深刻異常。
他要成為一名符師,但不僅僅是普通的符師!
龍濤在內心對著自己說道。
兩人繼續前行,長街旁邊有一條石徑蜿蜒向上,不遠處一座小院有慷慨激昂的聲音遙遙傳來。
「符,是什麼?有何用處?要從當今天下說起……。」
其間還伴著雷鳴般的鼾聲。
如此大聲授課,數十丈外都聽的清楚,還掙的到錢?
如此大聲授課,學生還能睡得著覺?
龍濤疾行幾步走了過去,街尾路旁,是一座破敗草廬。
門楣上一塊普通木板,中規中矩刻著四個楷書大字:柔然草廬。
木板雖大,但和「尚天草廬」、「正圓草廬」的金字招牌比起來,那可是非一般的寒酸。
簡陋柴門旁邊,桌子上放著一隻殘破的瓷碗,裡邊僅有十文銅錢。
怎麼跟要飯的一樣?
身後的無蟬從腰裡掏出二十文銅錢「嘩啦」一聲丟入碗中,兩人便走了進去。
狹小的草廬前廳桌椅只有九張,僅在最後一排桌子上趴著一名書院弟子,流著口水發出輕微的鼾聲。
玲瓏書院崇尚自由,學生坐著老師站著,只要不是記在自己名下的弟子就無權干涉。
學生睡覺或打鬧是因為你講的不好,講的好的收費也貴,所以沒哪個人傻到花十兩銀子來坐著睡覺。
這裡收費十文,明顯那唯一聽課的弟子是來這裡逃避其他草廬課程的。
這「柔然草廬」的老師也是非一般的奇葩,面前只有一個睡覺的學生,還講的如此聲情並茂,龍濤禁不住啞然失笑。
他抬頭看了看授課的老師,此人衣著寒酸,渾身也透著一股酸腐氣,卻精力旺盛,毫無大部分書院老師的腐朽味道。
因為看上去只有二十幾歲,也正在雙眼圓睜看著剛剛進來的龍濤兩人,又薄又瘦的眼皮幾乎包不住眼珠。
一副寒酸儒士的味道,寒酸,卻不迂腐……
龍濤翹了翹嘴角,禁不住啞然失笑,問道:「老師為何如此?你知道我們要來?」
「不是,」寒酸儒士並沒有改變表情,說道:「我聽到了二十枚銅錢落入碗中的聲音,真的很好聽。」
「啊?」無蟬非常震驚,「我是一把丟進去的,你竟能聽出是二十文?」
「咳、咳,」龍濤趕忙一陣咳嗽,也沒有制止住無蟬那無比驚詫的眼神。
寒酸儒士依然高冷,「嘩啦」一聲打開手中摺扇,傲然說道:「因為你們進來的是兩個人。」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