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囊紅豆 只說相思
玄月繁星，清輝高遠！
那浩瀚與璀璨，只存在於星空，依然驅不散這世間的多重迷霧。
萬禪寺所在的孤峰異常陡峭，自深谷中拔地而起、直上雲天，頂部平坦下面尖細，看上去就像一隻竹筍倒插於天地之間，令人稱奇。
寺廟之後是數百畝佛田，阡陌縱橫層層疊疊，萬禪寺的僧人歷來便依靠這些梯田為生，在壁立千仞的陡峻懸崖上春種秋收，也算是絕無僅有的千古一景。
玄月星輝下，萬不可輕輕揮著那把竹竿掃把，從廟門到田邊掃的異常仔細耐心。
那掃把看上去很是普通，長長的竹竿已經磨的異常光滑，掃把頭上綁紮的並非是一般的竹梢或高粱穗，灰白相間的顏色看上去更像老人剃下的鬚髮。
唉！萬不可悠然想起那些往事，禁不住內心嘆息無聲。
十六年前，玲瓏書院前代院長，也就是李慕漁、丘籬安的師父，「隱聖」羅老夫子為他「剃度」，卻沒有給他燃頂點戒，到現在萬不可都頂著一個光光的大腦袋。
不能不說羅老夫子顯得過於隨意，還笑稱此為剪去他萬不可家族三代三千煩惱絲。
更加隨意的是，羅老夫子隨手在籬笆上抽出一根晾晒衣服的竹竿，把給他「剃度」落下的滿地灰白頭髮綁在上面，就成了現在手中這把掃把。
十六年來，他夏驅浮塵、秋掃落葉，好像這座孤峰的平頂都被掃矮了一分，而那掃把上的灰白毛髮卻絲毫未短。
萬不可苦笑搖了搖頭，月光下白花花的禿頭似乎能照亮身前三步。
淡淡輕塵、飄飄落葉，萬不可亦步亦趨，把它們驅到懸崖之外，向著谷底悠悠飄去。
這閑適景象，更像一幅田園水墨畫，說不出的一份孤清別緻。
而對於谷底那名黑衣人來說，卻有大大的不同。
濃霧瀰漫的峰腳谷底，一名黑衣人背靠山石，眼神中滿是恐懼。
峰頂掃落的枯葉纖塵飄飄蕩蕩，似乎帶著一絲濃稠的悵然與凄苦，落到谷底並沒有散開，而是形成了一個碩大的土堆，把黑衣人埋在其中。
黑衣人一直在不停掙扎！
但看似輕飄飄的灰塵枯葉，此時卻讓他感覺沉重異常，調動全身修為靈力也只能勉強露出眼睛和鼻子，那些浮塵枯葉依然在不停下落。
一夜過去，直到落下的不再是浮塵飄葉，而是晨光，黑衣人終於在精疲力竭中掙扎站起，踉蹌遠去。
……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裡的早，便是「早」於晨曦。
整夜的霧氣把清晨凝滯為枯枝上的纖細冰凌，光線朦朦朧朧，柔弱到只能讓那些冰凌顯出些許晶瑩。
瑟縮的寒雀成為壓斷那些枯枝的最後一根稻草，枯枝帶著冰凌在山石上碎成幾段。
天光未明，龍濤就已醒來，對這一夜極為奢侈的睡眠很是滿意，伸完一個懶腰后，便凝心靜氣驅動神魂進入龍墟修鍊，絲毫都捨不得浪費。
與符紋鐵騎殊死一戰，震獄將軍隋天罡所受傷害可謂聊勝於無，對龍濤造成的傷害卻極重，體內經脈除了主幹全都亂如絲絮，靈氣運行頗為不暢。
好在《光陰策》給出的「一時三刻」修鍊方法，本就可快可慢，他耐心引導著龍墟里的天地靈氣緩慢沖刷。
隨著心脈律動，龍濤小心控制著天地間靈氣的流入速度，以前的那種鼓脹感自然不會出現，但靈氣沖刷經脈帶來一種難忍的奇癢，已經讓他咬破下唇。
丹田處的那顆露珠晶瑩剔透，散逸著淡淡金光，連露珠內部也慢慢晶化，只是比開始還小了一點。
通過全身皮膚滲入的天地靈氣，匯聚到露珠近旁時竟然凝成形如雪花一般的小小晶片，圍繞的晶化的露珠層層覆蓋，讓那顆晶化的露珠看上去就像風雪中屹立的一座雪人。
龍祖看著龍濤滿身金光漸漸斂去，再次驚訝不已，對著旁邊小鳥說道：「赤影你看，這療傷過程中還能再升一級？都凝露境五品了！真的是逆天奇才啊？！」
禪房中，龍濤慢慢睜開眼睛，一身大汗濕透衣衫，竟又帶著一股淡淡清香，好在讓無蟬被子上的汗臭掩蓋住了。
龍濤走出房門，正好碰上無蟬背著一大捆木柴回來，他隨手把鬼頭大刀丟出，「嘟」的一聲，釘在了索橋邊臨崖而生的一株古松之上。
古松上那道刀痕很是陳舊，顯然由來已久，看來這把鬼頭刀經常被放置於此。
龍濤靜靜看著刀痕，若有所思。
大大咧咧的無蟬解釋說道：「這把鬼頭刀砍過萬顆頭顱，很有些殺氣，正好每天晚上放在這裡守門，沒有人敢輕易進來。」
對面禪房中走出十八名年輕僧人，有些打水做飯，有些開始收拾農具，相互也不交談，忙碌中極為有序。
其中最大的三十歲左右，最小的看上去只有七八歲，全部都是並未燃頂點戒的光頭。
龍濤禁不住暗自驚異，這就是昨晚一起打呼嚕的那些僧人？
早飯是清粥小菜，一碟咸筍、一碟辣椒，紅白相間，看上去很容易勾起食慾。
雪白的米粥中飄著幾粒紅豆，龍濤無由想起春水城中的饒芷柔……
相識一日，相別一日，相思已生，你可安好？
此時，凌空傳來鶴鳴，一隻纖小的丹頂鶴拋下一枚香囊，龍濤抬臂接在手中。
紅彤彤的香囊上盤龍綉鳳，極近精美，解開后竟也是一把紅豆……
那顯然是饒芷柔的紙鶴，卻並未落下……
不求迴音，只說相思……
龍濤望著遠去的鶴影一臉茫然……
無蟬看到龍濤手裡的紅豆，沒頭沒腦一陣驚喜，嘿嘿笑著說道：「哈哈，紅豆啊？！還真是缺什麼來什麼，正好煮稀飯的紅豆沒有了，義父最好這口兒了。」
我暈！
龍濤禁不住眼前一黑，這無蟬比自己還大，那笑容還真像一個沒心沒肺的兒童。
無蟬可是滿臉的滿不在乎，「咣當」聲中把手裡碩大的木盆放在桌上。
竟是冒尖兒一大盆臘肉，不遠處十八名僧人很有秩序的走了過來，把大塊野豬、野鹿做的臘肉夾入碗中，一陣狼吞虎咽嘖嘖有聲。
龍濤禁不住搖頭暗笑，心想多虧你們腦袋上都未點戒，否則不把廟內的金剛坐像氣崩了才怪！
想歸想笑歸笑，天沒亮就在龍墟里修鍊療傷，讓龍濤也飢腸轆轆，禁不住也夾起一大塊臘肉大快朵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