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萬禪寺 萬人屠
抱著竹竿掃把的蟒袍老者要龍濤跟他掃地……?!
北重山眼中閃過一絲微芒,沉聲問道:「您就是江湖人稱『萬人屠』的萬不可?」
蟒袍老者搖搖頭答道:「正是在下萬不可,但那個該死的稱號休要再提,見過我的人都不會說第二遍,因為我會拚命。」
「在下明了,」北重山極為認真的躬身一禮,「老朽代王妃娘娘致謝,有勞萬兄!」
「萬人屠」萬不可,盛名可追溯到神龍王朝以前的李氏前朝,三代襲皇家御用劊子手,專事砍那些違逆皇族公侯、反叛將門世家的人頭!
祖孫三代到萬不可,砍盡上萬顆勛貴頭顱后,授御賜朱紅蟒袍、明黃絲枕,得以解甲歸田。
坊間傳說萬家三代生逢亂世殺孽深重、血河盈門,其中不乏被構陷死罪的賢臣忠骨,萬不可歸隱后時日不多,便被上萬冤魂惡鬼夜夜索命,直至鬱鬱而終。
傳說畢竟是傳說,原來此公隱於玲瓏書院,竟然還撈到了一個業師的名頭。
龍濤精心凝神暗暗觀察,發現萬不可也正好把大大的光頭轉向這邊,還對龍濤露出一絲笑意。
只是那笑意有些疲累,很是凄苦。
此時,居中而坐的丘老夫子欣然站起,撫掌笑道:「萬兄過分謙虛了,狂濤境巔峰的武學修為,在我玲瓏書院也找不出幾個,決計辱沒不了我那師弟的關門弟子!至於符學一途,我書院所有授課業師都是廣開門庭從不私藏,盡可以選擇適合自己的去學。」
龍濤學著北重山的樣子對萬不可拱手一禮,沉聲說道:「徒……兒龍濤見過師父。」
初次拜師,竟然不跪?!
這場景讓上首坐著的諸葛尚天鄙夷不已,他看了看不遠處的朱正圓,對方依然面目和煦無風無雨。
萬不可並未有絲毫介意,又對著龍濤露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算是確認,細心的龍濤發現那笑意中的凄苦似乎減了幾分。
諸葛尚天的表情愈發驚訝側目!這是什麼狗屁倒灶的拜師禮儀?!
你萬不可雖說頂著多年的業師名頭從未收徒,也不至於輕賤到此種地步?
諸葛尚天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朱正圓,這次不同了,帶著九點燃頂戒疤的大光腦袋正輕輕搖晃,在明亮的燈光下讓諸葛尚天有點眼暈。
龍濤的內心習性,諸葛尚天和朱正圓自然無法知道。
他並非故意為之,而是從前生到此世,他的膝蓋還真從未跪過任何人!
沒有這個習慣!
世人都說跪天跪地跪父母,他前生記憶里根本沒有父母這個概念!而這一世,自身重傷時與母親匆匆一面,尚未來得及親近便又生死相離……
眾人走出籬安草廬,扛著鬼頭刀的無禪似乎早就等不及了,跟上來說道:「龍濤,你是我義父的記名弟子,就跟我們一起住吧,那麼大一座廟,一起熱鬧些。」
龍濤濃眉一皺,有些糊塗,問道:「廟裡?」
「是啊,我義父雖然早就是書院業師,但從來都沒收過徒弟,你是第一個,再說租住書院的草廬很貴的!」
無禪明顯是快人快語,話語間很是乾脆。
龍濤內心也感覺輕鬆無礙,隨即輕笑答道:「好吧。」
兩個年輕人交談之際,走在後邊的北重山對萬不可也是多有囑託,只是聲音很小無法聽清。
足足走了半個時辰,路到盡頭,腳下是望不到底的深谷懸崖。
懸崖對面是座平頂孤峰,一條粗大的鐵索和腳下的山路相連,在蒼勁的夜風中輕輕搖晃。
北重山止住腳步,說道:「世子殿下,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自己在書院多加努力更要隨處小心,如遇到急事可到春水城找我。」
「北叔,保重。」龍濤瞳眸在夜空下反射出點點星光。
露夜深沉,繁星微涼……
「龍濤,我背你過去。」
無禪看到龍濤對著鐵索發愣,乾脆將鬼頭刀甩向對面山頂,一道寒光疾閃而去,「篤」的一聲遠遠傳來,長長的鬼頭刀顯然釘在了某棵樹上,星光下驚起數只夜鳥驚鳴亂飛。
「無禪,這多不好……!」
龍濤正待婉拒,無禪卻不管不顧蹲下高大壯碩的身體,把龍濤背在身上。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是我義父的弟子,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兄弟。」
無禪似乎毫無心機,背著龍濤躍上鐵索,跟在師父萬不可身後,行進間竟如履平川。
龍濤內心一熱,扭頭看著北重山遠去的背影,想著無禪剛才說的話。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兄弟!
這一世,似乎不會太孤單……
夜色昏黑,一座不大不小的廟宇影影綽綽,依然顯示出不盡的凄冷和殘敗,廟門上方半朽的匾額上刻著三個大字:萬禪寺。
斷壁殘垣中,厚重的廟門搖搖欲墜,禪房窗欞上的殘紙在夜風裡發出「嘩嘩」的哀鳴,如同魚鉤上的魚兒在無望掙扎。
龍濤雖然傷勢尚未痊癒,但感知依然敏銳無比。
一大間能夠將就居住的禪房之中,傳出高低錯落、宛如雷鳴的鼾聲,大概有將近二十人,散發出的氣息相對微弱、各自不同。
細聽之下,龍濤禁不住驚悚萬分。
在他的感知中,所有人都在打鼾,而且所有鼾聲都同呼共吸、步調一致,竟無半點差錯。
龍濤面色凜然,再次寧心靜氣全神貫注,似乎隱約感覺到天地間的風雲變幻,海量稀薄靈氣自遙遠星空中聚斂而下。
無數道稀薄靈氣在萬禪寺上方聚為不大不小的氣團,漸成蜂擁之勢,如澎湃狂濤源源不絕,穿過廂房殘破的窗欞、門縫兒乃至鼠洞,滾滾而入。
好在天地間的靈氣本就稀疏駁雜,能夠被真正吸收的百不存一。
龍濤暗想,這種勢頭如果放在月影龍墟之中,定然會瞬間把房內數人身體撐破,爆成血雨碎肉。
師父萬不可看到龍濤靜思的表情,沉聲說道:「世子殿下,這是一座符陣,只有你我和無禪三人知道,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萬不可口稱龍濤為世子殿下,卻也不拒絕對方稱呼自己為師父,看來平常也是不拘小節、甚至是厭惡繁文縟節之人。
無禪帶著龍濤走入一間比較完整的禪房,一床、一桌、一把椅子,便再無他物。
他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後腦勺,手忙腳亂收拾了一下床鋪,說道:「龍濤,以後你就住我的房間,我再去收拾一間自己住。」
說完,無禪也不管龍濤是否同意,便一陣風般跑走了。
龍濤靜靜躺在簡陋的木床上,稍顯凌亂的被褥散發出一種淡淡汗臭,但他內心卻沒有生出絲毫不喜,反而感到從未有過的舒適。
「沙沙」的掃地聲音慢慢從窗外傳來,讓龍濤有些納悶。
師父晚上不睡覺嗎?
玄月西沉,星河璀璨,伴隨著極有規律的鼾聲、掃地聲,龍濤進入了這一世以來最為舒適的睡夢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