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馬日磾雒陽綢繆
少年馬騰居延塞外建功,封侯拜將的消息,一日之間,傳遍了雒陽城的大街小巷。
這雒陽城幾為帝都,城中居民一如一千多年後的北京,皇城根下的原住民,幾乎個個都是政治達人。
於是這馬騰的出身來歷、從軍履歷、戰績點滴,在城中眼耳相傳。
更因馬騰年少功重,人們似乎把他看作了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拒敵安邊的希望。
無論是貴族世家,還是平民百姓,茶餘飯後,莫不爭相議論。
還有那「雒飄」一族。
這些人或有文韜,或有武略,然在鄉里孝廉不得舉,建功又無階梯,只好在京城四處飄蕩,亦或寄居顯貴作為客卿,又有挂名某處混口飯吃,蟄伏待機。
這些人聽得皇上傳諭要馬騰來京覲見,個個卯足了勁頭,專等馬騰來到,冀望投身邊塞,建功封蔭。
夜色下,一青年公子行跡匆匆,走進一所大宅。幾番宛轉之後,來到一間書房。
微弱的燭光下,一名健碩的長者抬起頭,見公子進來,緩緩問道:「都打聽清楚了?」
公子點點頭,說道:「父親,我從太尉府功曹那裡抄得底細,上邊記述得清清楚楚。」
說完,從袖子里拿出一捲紙,雙手恭送給老者。
老者接過紙張,仔細看了半天,頷首道:
「上面說是我馬家文淵公之後,其父馬平,字子碩,流落隴西,曾為蘭干尉,其上再無說明。
到底是哪枝呢?取家乘譜牒來。」
公子依言取出譜牒,老者翻看了半天,不得要領,自言自語道:
「文淵公曾在隴西為太守,然族譜上說得很清楚,廖、防、光三枝後人均未留在隴西。馬騰稱扶風茂嶺人,莫非是從扶風過去的?」
這位老者乃是馬日磾,字翁叔,經學大師馬融之族孫。祖上馬余,與馬援乃是親兄弟。
馬日磾年輕時已傳承了馬融的學說,並且以才學入仕朝廷。
現任諫議大夫,並與議郎盧植、議郎蔡邕、楊彪等一同在東觀典校官藏的《五經》記傳,並補續《東觀漢記》,是大漢著名的經學大師,也是雒陽馬氏一族的家長。
白天,他聽聞太尉李咸奏事,有一少年馬騰在居延建功,自稱為漢伏波將軍馬援之後,皇上當庭封侯拜將。
馬日磾不明所以,遂打發兒子至太尉府打聽詳細情況。
情況打聽來了,馬日磾卻一時弄不清具體的枝流,譜牒上也沒有相應的記載,這可讓他有點犯難。
馬日磾道:「隴西馬姓不多,此子當是從老家過去的,具體哪枝現在搞不清楚。不論是哪一枝,都是我馬家之後。
自世祖以來,我馬家本枝文才輩出,文淵公一枝武功謀略超群。
此子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功業,前途無可限量,當為我馬氏一族砥柱之才。
你要多加關注這個馬騰,他甫一進京,你即以族中長兄的身份去見他,引他至此認族歸宗。
這幾日,我也考慮選幾個弟子和族人,屆時隨他赴任,為我馬家多培養幾個未來棟樑。」
公子稱諾而去。
這正是:
本是同根生,百年未相稱。
若無封侯事,誰識馬壽成?
漠北,步度根大營。
當明光殿里對馬騰的冊封塵埃落定的時候,馬騰卻正在與步度根一邊吃著烤羊肉,一邊談笑風生。
「步度根大人,我看你這幾日心情甚是放鬆,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那軻比能?」
看著大朵快頤的步度根,馬騰笑道。
「有將軍在此,別說是軻比能,就是檀石槐來了,我也不怕。」
步度根一邊咀嚼著羊肉,一邊含糊地說。
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重又對馬騰言道:「將軍,不瞞你說,我對這軻比能知之甚深。
此人作戰勇敢,心狠手辣,城府甚深。
幾年之間,從一個小小的部落迅速崛起,吞併了周圍若干部落。
跟他作鄰居,就是與虎作伴,若是順利歸降則可,否則必為之所殺。
前幾年,在莫奕於和且渠伯德來此之前,他就對我虎視眈眈,幸有他們二人,幫我擋了幾年,過了幾年消停日子。
在我看來,此人有個最大的軟肋,就是不與大漢為敵,而且與邊塞各郡交遊甚廣。
前幾日,莫耐婁悅出現了,他們二人肯定是約好的。莫耐婁悅一死,他指定知道。現在,說不定貓在哪裡。
他為什麼不來攻打於我?道理就在這裡。因此,有你在此,我自可高枕無憂。」
馬騰笑道:「我可不能老是呆在這裡給你當保鏢啊。」
步度根也是一笑,說:「莫耐婁悅這次來帶了一萬多人,軻比能人馬也不會多。這是草原的規矩。
我現在有一萬多人,還有八千俘虜兵,足可與他周旋一陣子。
沒有絕對的把握,他也不會出手的。而且有你在這裡,又給我送來了糧草,他若要打我,心裡必會掂量掂量。
即使你回去了,他顧忌咱倆的交情,一時半會也不可能興風作浪。說不定,還會巴巴地跑來向咱們示好呢!」
馬騰疑惑地問:「何以見得?」
步度根一拍大腿,說:「你想啊,他打又不能打,既然來了,還能白跑一趟?
你把我打得這麼慘,之前他又不認識你,肯定會藉此機會來認識你一下,想辦法跟你結交,說不定什麼時候會用上你。
這麼好的機會他若不用,那就不是他軻比能了。
我步度根上馬打仗雖然不行,但琢磨人的功夫,嘿嘿,還從沒失算過。」
確實,在這方面馬騰還是很佩服步度根的。尤其是在莫奕於和且渠伯德的問題上,步度根壯士斷腕的果敢作風,給馬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哎,馬將軍,還有一事,我想跟你商量。」步度根說。
馬騰不知步度根所言何事,遂道:「請大人示下。」
步度根說:「我想待此間事情一了,我即發兵,攻打莫耐婁悅的部落,將他囊括在我的名下。」
馬騰心裡吃了一驚,道:「我對莫耐婁悅部落的情況不太了解,你有把握嗎?」
在馬騰眼裡,現下步度根新遇慘敗,萬事待舉,宜休養生息,怎能又輕言刀兵?
步度根說:「這件事,從莫耐婁悅被你們打敗的那天起,我就開始琢磨。
莫耐婁悅的實力跟我差不多,但這一次,他的大將和主要實力被你們徹底消滅,部落里只剩下不過四五千人馬。
這幾天,莫耐婁悅及大部滅亡的消息也應該傳回去了。
我估計,部落里的人現在正忙著一是收繼婚,二是選舉新首領。
單說選舉頭領,主要的精英都死了,活著的又沒有哪個能夠服眾。
因此,等選出新首領,那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說不定還會出現火併,故爾力量又會進一步消弱。
按說我目前的情況,不宜出兵征伐。
但這個機會千載難逢。我若不出手,他們西邊的部落肯定會出手,到那時,就悔之晚矣!
我現在之所以不動,主要是軻比能還沒有個說法。有你們在這裡,軻比能的事情肯定會有一個圓滿的結果。
等軻比能一走,我過上一天,馬上出發,必能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