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二、抱歉,我就是看不起你
一 直到拂塵落地,不凈才反應過來,這電光火石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多了一個人!
準確來說,是多了一個她這輩子都不想見到的人。
那是一個髮髻不扎,一身道袍穿得邋裡邋遢沒有人樣的人,她的右手按在不凈的脈門上,左手兀自拿著一個酒葫蘆,瓶口斜斜向下,但並沒有佳釀流出,裡邊的美酒早已進了腹中。
「是你!」不凈師太訝然,隨後眼中流露出明顯的厭惡與忌憚。
「許久不見,」酒鬼道姑咧嘴一笑,開口噴出濃濃的酒味,「我記得你叫……不凈?」
「嘁!」不凈一股內力整出,反手旋轉著回縮,但便在她縮手的一刻,酒鬼道姑往前輕輕一探,便如同早已預見到一般出現在不凈回縮的方向上,又將其扣住。
「別那麼火爆嘛,」酒鬼嘿嘿笑道,「這麼久不見,來陪我喝一杯怎麼樣?」
「放手!」不凈冷眼道,「偷襲勝我,你算什麼本事?」
「本事啊……」
酒鬼得意地哼哼一聲,將酒葫蘆里僅剩的一口酒倒進口中,回頭說道,「烹茶,你要不要喝點?」
「已經沒了,師父。」煮雪烹茶說道。
「真沒靈性,沒了你就往裡邊加嘛。拿去。」酒鬼說著,將酒葫蘆往後隨意一扔,又轉過頭笑道,「對了對了,我還要跟你說我的本事呢……」
「……」不凈師太如看著一坨翔般看著酒鬼。
那是她的夢魘,她最瞧不起、最厭惡的人!那是不需要努力,便能得到一切的傢伙!瞌睡、偷懶、犯渾、喝酒……在那些修鍊的時光里,不凈很少看到她的身影。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這種人!師父偏愛,掌門偏心,一個個像孫子一般主動拿著秘籍湊上去求她修鍊。憑什麼,就因為她的天賦么?
「我啊,算準了你容易動怒,所以讓我這位徒弟訓練了一天的罵人技巧,讓她跟你交手的時候激怒你,分散你的注意力。」
她根本沒有對武功保持基本的尊重,像那種練到哪算哪的滿不在乎的態度,讓人看了就火冒三丈!為什麼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嘲笑別人,將別人的嘔心瀝血當成取樂的道具踩在腳底很快樂么!像這種表面上說著不在乎的天才,其實在私底下都笑得裂開嘴了吧。
「我又知道你喜歡自以為是,就讓烹茶她抓一把粉末,緊緊攥著,」酒鬼笑道,「於是你真的中計了,以為她手裡握著的就是最大的翻盤希望。這樣一來,你就會處處提防,限制自己的發揮。最後,當烹茶灑出粉末的一刻,你會覺得你贏了。我說得可對?」
「……」不凈的眼神如看著殺父仇人一般,冷冷道,「堂堂峨眉首席,就只會耍這些花招么?」
「你不服啊?」酒鬼道姑笑笑。
「我當然不服!」不凈冷哼一聲,說道,「有膽子跟我堂堂正正打一場。憑你窩在峨眉一角的眼光,只怕連我的拂塵都接不住。」
「接不住?」酒鬼道姑俏皮地搖搖頭,「雖然不承認,但我懶得跟你打。烹茶,你跟這位師叔切磋切磋如何?」
煮雪烹茶麵色一凜:「是!」
「少瞧不起人了!」不凈師太憋紅了臉,怒喝道,「不虛!你是覺得像我這樣的人連跟你打的資格都沒有么?」
「當然。」
酒鬼冷漠地說道。
「……」前發遮住不凈的雙眼,看不到表情,但那種濃郁到讓人退步的敵意,就算是老眼昏花的人,都能地察覺。
不凈師太,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擠壓多年的忿怒,沉澱多年的厭惡,塵封心底的嫉妒,因為酒鬼這淡淡的兩個字,燃燒起來。
「好……很好……」不凈冷笑道,「我就讓你知道,你眼中的這些弱者……到底有什麼能耐!」
「我從來不認為誰是弱者,」酒鬼說道,「我看不起的,是你銘刻在骨子裡的自卑。」
「喝啊!」
不凈雙目瞪得血紅,左掌翻掌拍出,不顧不虛把住自己的脈門,以搏命的姿態向不虛天靈蓋拍落。不虛隨手一拍,鬆開扣住不凈的手,翻身退開,口中喝道:「烹茶!」
「是!」煮雪烹茶手腕急轉,劍尖銀光亮起,身如劍光,不退反進。
但煮雪烹茶並沒有去顧及不凈左掌的金光大作,向左踏步,斜斜衝上。
『早年修習刀法不得其意,左肋應有暗傷』,
這是不虛師太在戰前告訴她的情報,如果不凈動用左手,只需往其右側發起進攻,她便無法進行反擊。
……
「呃啊……」火雲道人捂住左肋,咳出一口鮮血,睜開被汗水糊住的雙眼,眼看鄭凱和天門道人如自己所願且戰且退到了懸崖邊緣。忽然咧嘴一笑:「你們上當了……」
抬手招架鄭凱重若千鈞的拳頭,火雲道人身後金烏虛影長唳一聲,雙掌翻起,掀起一陣波瀾:「看掌!」
一掌平平推出,不甚起眼,直到推出之際,金烏忽然收縮入體,緊接著如高牆撐天,令人高山仰止的內力如海上凶浪向對手撲去,顯然是匯聚了畢生功力。
「shit!」看到火雲道人這手旨在逼退對方而非殺傷人命的一掌,鄭凱登時反應過來。
自己正處在懸崖邊上!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被誘導著走到這一步了么。
「不好!」天門道人也反應過來,手中被彈得有些彎曲的劍劍尖直指,劍氣繚繞,巨劍的虛影從天門身上湧現,隨著劍尖所指彈射而出,欲將面前的浪潮斬出一條生路。
氣劍遇上這堵海浪,一種上升的勢頭令天門手中的劍險些一偏,差點讓氣劍失去準頭。咬咬牙,天門挺著兵器,將全副身心貫注在劍刃上,欲向前踏出一步。
不能後退。
只此一步,生死兩分。
鄭凱雙拳再次胸前一碰,身後的金烏虛影雙翅展開,同樣是日輪照印神功,鄭凱的內功並不比火雲道人高明,甚至由於境界問題,金烏的體型猶不及對手的一半。
但正是這隻金烏,支撐著他與那大鵬一半的巨鳥酣戰至此。
如今,是最後一搏。
鄭凱目光一凝,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手上,隨即奮力推出:
「不滅……日輪!」
似曾相識的場景,似曾相識的對決。結局會不會一樣?
鄭凱無暇顧及這些,他只知道,退此一步,有死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