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離去(四)
茯苓一陣竊喜之餘，老王爺便將醒酒湯端了起來。
方才入口，便覺得酒意散去不少了。
不過淺嘗即可，老王爺便放下了玉碗。
眾人又開始了你一言我一語。
顧青絲從主廳出來后，便覺得清新不已，主廳內竟是酒氣，讓她略微頭疼。
如意見自家姑娘揉了揉眉心，便知道自家姑娘一定是因為酒氣而漲腦的。
她迅速掃了一眼四周，發現了那個他們來時小憩的亭榭，便笑嘻嘻道：「姑娘，反正現在四處走走逛逛也是這般，倒不如去那亭榭里小憩片刻？」
說罷她伸出一根指頭，指向了那亭榭的位置。
顧青絲草草看了一眼，便頷了頷首，道：「嗯。」
很快便是到了亭榭中，顧青絲坐在那靠著柱子的長椅上，滿足地喟嘆一聲。
如意抿唇一笑，便著手起了茶壺，雖說她沏茶的本事不如賀蘭大公子，但在相府，也是出了名兒的。
她將茶杯稍稍用茶水洗了洗，便將茶倒了進去。
聞茶其香，這便是祁門紅，茶中之最。
顧青絲接過，便是淺嘗一口，覺得余香繞口，道：「這與方才的碧螺春不同……」
說罷她瞥向茶壺后的那一袋袋小紙包茶。
俶爾恍然大悟道：「這是祁門紅？！」
如意含笑，便是頷了頷首，道：「姑娘果然懂茶。」
提到茶道，顧青絲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了。
前世她忙於應酬客戶，而她接觸的客戶中，十有八九都是品茶老手，久而久之，她也學了那麼幾樣像的茶道來。
主僕二人很快便扯開了話題，不知不覺中，竟過了好幾個時辰。
顧青絲便有些乏了，但看天色已晚，又不禁心生擔憂道：「大哥今晚便要啟程，那我們主僕二人也不好回相府了……」
如意便靈機一動，笑道：「姑娘，反正賀蘭王府也是您的外祖家，您不如在這裡借住一晚好了，畢竟夜色晚了，再回相府，怕是不安全。」
顧青絲思量一番，覺得有道理極了，況且她現在也不想回相府。
連續在亭榭待了幾個時辰，四處通風，況且這季也是要入秋了，不免有些寒風吹來，顧青絲身著單薄的襦裙，不禁有些發冷。
如意看在眼裡，連忙道：「姑娘，想必老王爺和世子爺也用完了膳，您不妨先去主廳好了。」
顧青絲攏了攏肩，頷首應是。
天邊已垂下暮色，這更迭替換，使得顧青絲的背影，不免有些蕭瑟。
主廳內。
不出如意所料，他們果真用完了膳，念元便指揮著粗使下人，收拾殘局。
顧青絲剛回到主廳，身上的寒意未散去，但主廳內已然是一片暖意。
顧青絲才長吁了一口氣。
如意本是垂著頭，但看自家姑娘的腳步往前移，便猝不及防地抬起了頭。
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個不想看到的人。
她猛然抬頭，撞進了那人的視線中。
而那人，便是念元。
念元愣了一下，那不是下午撞倒的姑娘嗎？！
怎麼……會跟在表小姐的身邊？！
如意麵色不禁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好在顧青絲看著顧明軒，並未留意到。
如意拍了拍臉，這不是下午的登徒浪子嗎？
怎麼頤氣使然地指使下人收拾殘局？難不成，他是王府里的下人？
二人反應不一，但具是驚訝不已。
念元瞧如意的面色一變再變，態度也由一開始的驚訝到玩味，再到生出了調~戲的想法。
顧青絲離顧明軒不過一步之遙，她笑盈盈道：「大哥。」
顧明軒此刻醉意全無，見自個兒妹妹來了，面露喜色，又瞧她面色微微發白，身著襦裙，略顯單薄，不禁陰沉著臉色，訓斥了一聲走神的如意。
「如意，你是怎麼照顧你主子的？竟陪你主子去吹涼風，還不帶上披風？！」
如意被顧明軒這一聲訓斥給回了神，顧青絲不禁好笑，但身子的確微微發涼，不小心一個聳肩，顧明軒便收盡眼底。
顧明軒心疼道：「舅母，可有披風一用，沅娘身子寒，禁不得……」
小王妃賀蘭蕭氏便笑道：「自然有的，茯苓，速速去取一件來。」
茯苓乖巧地應是，便福身告退。
顧青絲好笑道：「大哥，你妹妹我可沒有那般嬌弱。」
顧明軒責怪中帶了一絲寵溺，當然，他那絲責怪不過就是做做樣子，「以後我要是不在了，你可得好好注意，你身子寒，不要吹涼風，不要受涼，我知道你喜歡吃薏仁米粥，但薏仁米最是寒性，多用不得，若是真要忍不住嘴了，加些桂圓、百合蓮子也是好的……」
聽著顧明軒絮絮叨叨的關切聲，又聯想到他今夜便要啟程去了邊疆，顧青絲不住鼻子一算，眼眶一紅。
顧明軒正自顧自地說著這些叮囑的話，猛地抬頭，看見顧青絲微微狼狽的模樣，不禁好笑道：「你呀，還是喜歡哭鼻子。」
顧青絲忙吸了吸鼻子，止住淚水，笑道：「大哥，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老婆子。」
顧明軒也回之一笑，可與顧青絲不同，他的眸子中，帶了一絲傷痛。
而顧青絲，敏銳地捕捉到了那抹傷痛。
此次一去邊疆，再次重逢，少則一年半載，多則三年五載。
更有甚……一輩子都見不到了。
顧青絲思量及此處，也是一片哀痛。但她面上卻是不顯半分。
這是大哥必須要經歷的，她現在能做的，便是讓大哥安安心心，不要過度考慮其它，要將性命保住。
賀蘭明又湊了過來，打趣道：「珺逸表哥、青絲表姐，你們別弄一副生死離別的模樣出來啦，你們看，大哥都要跟你們一起哭鼻子了！」
咳咳，其實賀蘭獻只是微微紅了白皙的臉罷了，低著眸子，讓人感覺他真的是下一刻便要哭出聲來。
聞言，賀蘭獻便冷冷地抬起了頭。
那眼神，比外頭的寒風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的賀蘭明是一陣發冷，才尷尬笑道：「咳咳，大哥，你就當我放了個屁吧……」
賀蘭獻這才移開眸子，一言不發。
顧青絲並未在意這個小小的插曲，只是專註地與顧明軒說話。
老王爺年歲大了，有些乏了，回房休息去了，老王妃也不例外。
小王爺則是與小王妃賀蘭蕭氏耳畔私語，只留得顧青絲等一眾小輩在主廳內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