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離去（三）
氣氛融洽，顧青絲即使是再多想法，都已拋之腦後。
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顧青絲不經意間抬眸看了眼漏刻，又看了眼與眾人談笑風生的顧明軒。
大抵是過不了多久了，怕是今夜，大哥便要走了。
她在無人能聽到的地方，暗自嘆息一聲。
經此一別，不知何時能夠相見。
顧明軒回眸，恰好看見顧青絲眉目間那抹憂愁，不禁笑道：「妹妹，賀蘭王府的菜你也沒吃過幾回，趕緊的，涼了就失了那份趁熱的味道了。」
顧青絲無奈一笑，忙看向八盤菜。
其中葷素搭配，甚是有理。
顧青絲也將筷子拿起，夾了一片薄厚適中的肉，香氣撲鼻，耐嚼。
顧青絲暗暗讚許頷首，便放下了筷子。
這兒畢竟是賀蘭王府，不是相府。她還是得注重一下閨秀形象，別失態了去。
一頓飯的時間，又能有多長？
但若是談笑的話，幾個時辰都不帶眨眼兒的。
顧青絲看著琳琅滿目的菜色，也沒了胃口。
她悄悄站了起身，沖老王爺、老王妃道：「外祖父、外祖母，我吃撐了些，去外頭走走。」
老王妃正與顧明軒說的起勁，見顧青絲的確是一副不願逗留的模樣，便頷了頷首。
顧青絲便攜著如意，從屏風后悄悄離去。
老王爺也繼續與小王爺、顧明軒說起了從前。
「想當年，」老王爺頗為唏噓，道：「十萬大軍在手，都差點被大元給破了最後一道防線。」
二十年前，老王爺還是一個將軍，當年大華無人可用，老王爺這個二品將軍也率領起了最後的十萬大軍，與當時雄風一時的大元做起了抗爭。
老王爺略帶沙啞的聲音將往事緩緩道來：「說起來也是天佑我大華朝，當年憑藉著十萬大軍，和大元五十萬精兵殊死一搏，竟在最後關頭贏了。」
顧明軒此刻臉因為烈酒下肚的緣故微微盪起了紅暈，他道：「定是外祖父您驍勇善戰了。」
老王爺苦笑一聲，道：「非也非也。當年並非是我驍勇善戰，而是因為大元五十萬精兵當年雖是一時無敵，但國都內卻動蕩不安。
大元二十年前，那一任君主只想著將我大華滅了，好實現統一天下的野心。而忽略了狼子野心的臣子與兒子們。
而現在的大元君主，便是當年與我大華達成一致，篡位的皇子。
只不過如今的大元，似乎又要走當年的老路了。」
顧明軒聽及此處，酒意也散去了不少。
「必定了，大元的歷任君主，都是敗於此。」
小王爺出聲道：「父王，當年的大元君主，還在人世么？」
老王爺笑道：「子虛，你太天真了。天家中，最留不得的是，隱患。」
言下之意便是那位老君主已不在人世了。
小王爺也只得嘆息一聲，那賀蘭明便湊了過來，連帶著帶了幾分醉意的賀蘭獻也走了過來。
「祖父，你們在說什麼呢？」
見最疼愛的嫡孫過來了，老王爺的面色不禁柔和了幾分。
賀蘭獻即便是有了幾分醉意，仍然留著理智，道：「二弟，你可真傻。祖父在和父王還有珺逸表哥，說大元朝呢！」
賀蘭明哼了一聲，方才道：「我知道！」
小王爺頗有些無奈的看著兩個兒子，平素里老大最是沉穩，怎麼在這種時候體現出來了一絲絲詭異的可愛？還有老二，平素里那般對老大是言聽計從的，怎麼有了幾分醉意后，便變成這副模樣了？
老王爺的眼裡多了幾分笑意，老王妃也不例外。
小王爺正想開口訓斥幾句，卻不料小王妃賀蘭蕭氏溫聲細語道：「王爺，您先消消氣。」
再轉而與身側的美婢茯苓道：「茯苓，去煮一壺醒酒湯來。」
茯苓忙不迭應下，便福了福身，緩緩告退。
小王爺也只好作罷。
顧明軒便道：「外祖父，今夜怕是我便要啟程去邊疆了，聽說是他國來犯，應是小國，不過方才聽外祖父一言，從中……怕是少不了那大元的推波助瀾了。」
老王爺眸中閃過一絲深意，便贊同地頷了頷首。
思量一番，又道：「珺逸，若真是如此，你更要小心了，大元如今是招兵買馬，猛將絕對不會比我大華少……」
顧明軒沉重地應下了，心中頗為複雜。
雖然面上不顯，但他自有另一番思量。
聖上如今的意思，是將他譴去邊疆抗敵，還是制衡有野心的相府？
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樂觀。
若是他去了，妹妹指不定會被攪進那灘渾水中……
但他不得不去。
老王爺很快便三言兩語將這個話題扯開了，分別在即，何必憫春悲秋。
茯苓很快便將醒酒湯端了上來，這茯苓心思剔透，八面玲瓏，自然不止煮了一壺。
她方才退下之時，暗暗將眾人面色記下，多煮了兩壺來。
即便是小王妃賀蘭蕭氏再如何不通透，不解人情世故，也看出了茯苓這份心思難得。
她暗暗讚許地看了一眼茯苓，茯苓也不驕不躁，只是微微頷首，旋即低頭。
自然不會是茯苓來倒這醒酒湯了，玉碗最是剔透的好看，也要有一雙好手才能映襯。
未等老王爺開口，一直一言不發、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念元便出聲道：「老王爺，不如讓奴才來斟這醒酒湯吧。」
老王爺微微頷首，念元便喜笑顏開，他連忙接過玉碗和湯壺。
動作不拖泥帶水，反而簡潔輕快，連帶著那張笑嘻嘻的面容都多了几絲讓人心生好感。
醒酒湯很快便倒好了，生薑的味道略微刺鼻，但好在茯苓用桂花遮蓋了過去，帶了幾分微不可聞的香氣。
顧明軒又是一飲而盡，味道甘甜又有些酸澀，他不禁感嘆一聲，道：「外祖父，您膳房中的廚子真是手巧！」
老王爺得了顧明軒這句發自肺腑的誇讚，不禁有些驕傲。
他明白自個兒的外孫是因為那碗醒酒湯而誇讚他的，便讚許地看了一眼小王妃。
小王妃頗有些受寵若驚，但旋即又給了茯苓一個眼色。
茯苓瞬間心領神會。
這表少爺，還真是『金口玉言』。
小王妃賀蘭蕭氏一向待人和善，如今因為表少爺得了老王爺的青眼，定不會少了她茯苓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