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程庭的目光,王小力向馬路對面望了過去。
隊伍最後面站著一個年輕人,華國從北往南,平均身高一路下降,本地人的身高已經算是矮小了,那個年青人站在本地人中間都還要算矮的了。
程庭端了一杯茶給王小力。
「王總,你對工商局不是特別熟悉的嘛,要不要指點兩招。」
王小力看了一眼他,說道,「你有需要的話,我自當言無不盡。你都住五星級酒店了,哪裡還用得著我指點什麼呢。」
程庭搖了搖頭,指了指馬路對面那個年輕人。
王小力盯著看了半天,才問道,「你的朋友?」
「現在還不是,以後就會是了。」
「可是這個人看起來很一般,一看就不像是有錢的樣子。」
果然不出程庭所料,隔了兩個小時不到,年青人又回來了,額頭上冒著汗水,走到程庭面前時候,臉上的表情十分尷尬。
程庭走到屋裡又拿了十張表出來,遞給他,說道,「這次應該夠了吧。」
潘石起接到手上的時候,臉上很過意不去,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
他正要往對面走過去,程庭一把抓住他,說道,「你不用著急,現在回去他們也到午休時間了,沒人會辦業務的。」
潘石起用手推了一下快掉下來的眼鏡框,說道,「我想早點去排隊,這樣子下午可以早點辦業務。」
王小力從他手上拿過申請資料,翻了幾下,說道,「兄弟,裡面的人在為難你的。」
潘石起點了點頭,說道,「恩,我遞交過好多回資料了,都被退回來了。」
「下午我跟你一起去吧,那邊我還是認識幾個熟人。」
潘石起看了一眼程庭,再把目光轉向王小力這邊,臉上顯得有些高興,說道,「可是我手上沒錢請得起您。」
「這不要錢的,你有朋友跟我打過招呼了。」
說完,王小力的目光投向了程庭。
潘石起感激地看著程庭,一隻手緊緊地握住程庭。
王小力在一邊提議道,「也接近中午了,大家一起去吃個飯吧。」
吃飯的地方選在了千豪大酒店頂樓,要讓人幫忙,總得有點表示才行,程庭也不想讓王小力平白無故地跑一趟。
餐廳里許多人把目光投向他們這桌,因為畫風太奇怪了,王小力身上流露出一股土匪氣,跟五星級酒店完全不搭,從他進門的那一剎那,保安就一直在盯著他,生怕他會竄到某個貴賓邊上。
潘石起一進門,脖子便四周張望,到處在看,一路上不時發出讚歎聲,酒店裡許多人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之後,最後都落在他的皮鞋上,因為上面沾滿了污泥,起碼有半個多月沒擦過皮鞋。
這一頓飯吃下來,酒店裡幾乎每個工作人員都知道了程庭,他一路上只顧著跟他們說話,完全不理會眾人投過來的目光。
一走出酒店的大門,王小力和潘石起兩人便歡呼起來。
「我第一次在五星級酒店裡吃飯,早知道這樣子,我今天出門的時候把皮鞋用水洗下就好了。」
「在這裡長這麼大,每個月都路過,裡面好氣派,不愧是接待外賓的地方。」
兩人都把目光投向程庭,一臉羨慕的樣子,潘石起這半個月來幾乎就沒吃得上一頓好的,幾個兄弟擠在一間小旅館里,大家每天起來就到外面到處逛,到處尋找機會,看哪裡有土地出讓,都沒正經聚在一起吃得上什麼東西。
潘石起兩隻眼睛里飽含著淚水,一直在剋制住不讓流出來,程庭故意不跟他說話,一直跟王小力說著公司註冊方面的事情,這是他故意要這麼說的,大部分的內容都是說給潘石起聽的。
工商局門口的石獅子在陽光的照射下,跟旁邊矮小的大門一對比,顯得格外威武。
程庭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時間,現在大門口外面排隊的人少了許多,潘石起邁了兩步,他現在看到隊伍就想衝上前去排隊,這都已經形成了慣性。
王小力在後面喊了兩聲,潘石起便站住了,兩人方才一起往工商局大門口走去。
程庭坐在店門口,數了接近兩個小時的汽車,雖然看了這麼長時間,也不過是十幾輛汽車。
一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程庭也不時看一下工商局的大門,下班的時間快到了,這兩人一直都沒出來。其實下午辦業務的人並不多,他們一直等到接近下班的時候辦業務,王小力自然有自己的考慮。
這些關係都算不上有多鐵,多的是利益往來,審核材料的時候放鬆一下標準,這都是一次次吃飯喝酒換回來的。
走回來的時候,潘石起滿面春風,過馬路的時候,一直不停說著什麼。
王小力走到程庭面前時,拇指和食指環成一個圈,作了一個「OK」的手勢。
三人坐成一圈,每人手上拿著一瓶水,潘石起不停地跟王小力說著感謝的話。
「不用謝我,你要謝的話,應該感謝的是小程。」
潘石起便把感激的目光投向程庭。
程庭看了看天,這裡一個月起碼有二十九天都是晴空萬里,極少出現下雨的時候,現在西邊的天空大半邊都已經陰了下來。
王小力也留意到了,說道,「可能要下雨了。」
潘石起抬眼看了看,臉上有些擔心,一旦下雨的話,要回去自然會麻煩許多。
程庭明白他的想法,便說道,「要不你先回去吧,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
潘石起挪了一下屁股,終究沒起身,沒站起來。
「算了吧,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下雨。」
三人看著天,靜默了幾分鐘,之後便開始聊開了,潘石起講起自己來海西之前的工作,在一家政府部門裡面上班,每天都是循規蹈矩地上下班,通過內部提前知道這裡要開發成國際旅遊島,後來便來了這裡,碰見了幾個朋友。
潘石起的老家在西北一個小鎮上,其實能夠有一個鐵飯碗已算不容易,畢竟能夠從那麼窮的地方走出來。
程庭問道,「你怎麼突然下決定要從體制裡面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