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個小時,人群中突然出現了一陣騷動,之後所有人都往門口處擠過去,像有磁鐵吸起鐵釘一樣,所有人涌的方向是一致的,似乎都是想進大門。
方怡靜便站了起來,脖子伸得長長的,這樣子似乎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方平安使了一個眼色,何總便往電梯方向跑去。
昨天一直拖到十點左右才下班,程庭看何總他們還能來這麼早,也算是比較敬業。
方平安似乎意識到有什麼問題要發生,走到二人身邊,靠著窗戶站立著,雙眼也朝下看著。
「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嗎?」
程庭點了一下頭,說道,「還不是小事。」
短短兩分鐘的時間,樓下的騷動就已經演變成了騷亂,先前像磁鐵一樣被聚起的人一下子全部散開了,就像是有另外一塊磁鐵出現一樣,人群被拉開了,許多人往馬路邊上跑去,方向都是固定的,不停地有人在大聲地說著什麼話,大部分人往東南方向跑去。
第一個遭殃的是馬路邊上停放的汽車,儘管只有十來輛車,從樓上一眼望過去,其中最顯眼的是一輛加長版的黑色賓士轎車。
方怡靜也見過許多回,指了指,說道,「那個人車是姓趙的吧,上次我們吃飯的時候好像就碰見過的。」
這種問題自是不必再回答的,她說出來只是讓她更確認罷了,在這麼小的一個城市裡能夠開得起賓士的人屈指可數。
第一個經過這輛車的男子,手上拿著一個斜挎包,剛才在路邊他撿起半塊磚頭,用半張報紙包了包,便放進了身上的這個包里。他把包換到了右手上,估計了一下距離,站得離賓士車有一米遠左右,用力揚起手上的挎包,在天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包擊中車左側的窗戶,穿了進去落在前排的座位上。
方怡靜驚呼了一聲,說道,「怎麼開始砸車了呢。」
她正準備問程庭問題,突然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怒吼聲,這是一個熟悉而讓人難忘的聲音。
程庭很高興聽到樓上有反應,他向路邊望去。拿挎包的男子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往前面走著,根本沒有人注意他這個動作,他打開車門,坐了進去,過了兩分鐘,他又慢慢地往車上下來了。
男子下車以後,短短五分鐘便有三四波人,前後十來個人走了進去。
樓上的怒吼變成咆哮,方怡靜把耳朵湊近了窗戶玻璃,其實不用聽也知道樓上在說什麼。
方怡靜眼裡的驚訝慢慢地變了,她驚恐地上下打量著程庭,說道,「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你打電話要強調讓我別開車來了。」
她一隻手搭在程庭的肩膀上,說道,「你其實早就知道了。」
程庭並沒有回答,只是依然看著樓下。
剛才砸車的男子早就在街角走不見了,離開的時候沒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攔,黑色的賓士車身上已經被人倒滿了垃圾,四面的車窗玻璃都已經被打爛了。有一個人正俯身,蹲在汽車輪胎的旁邊,等這個人再站起來時,汽車一邊已經傾斜了下去。
大街上並不是只有一輛車是這樣子了的,十多輛車的車身玻璃都被砸了,車門被打開了,裡面的東西都被翻了出來,四周掉的到處都是。
方怡靜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了呢?」
程庭點了點頭。
何總坐電梯下到交易大廳時,許多人正在大廳里嚷嚷著,裡面亂作一團。
地上到處都是碎玻璃,大廳里原來放置整齊的椅子都被打翻了,所有窗口的玻璃都沒有了,裡面的工作人員正躺在角落裡,旁邊站著保安。要是窗口裡面沒保安的,就只有男同志檔在前面了,工作人員身上早就丟滿了垃圾。
他在人群中找到了謝小安,一把拽住他,兩人躲到一個角落裡,一路上還要小心不要被地上的玻璃扎到了。
「現在這裡怎麼回事呢?怎麼亂成現在這個樣子。」
謝小安一臉的不信,看了看地上,說道,「先前這裡排了這麼長的隊,進來買認購證,只前面二十個人買到了認購證,後來的人再到窗口問的時候,說已經賣完了。」
何總似乎不相信,驚訝地問道,「怎麼會這麼快呢,這次不是有五百萬張的嘛。」
謝小安撓了撓頭,說道,「我也不清楚,平攤下來到咱們市,也至少有幾十萬張吧。」
何總點了點頭,大廳現在已經是一片狼藉。
全國有十個大城市都有售,南城占的是漢市的光,上面看這裡的炒股基礎比較雄厚,給了點照顧政策,所以這裡也可以購買。
二十個人,每個人拿身份證可以購買十張,也不過是二百張而已。
兩人對視了一眼,謝小安指了指中間的柱子,一個男子靠著柱子坐在地上,看起來三十歲左右,正彎著腰不停地呻吟著,手上還是緊緊地抓著一個破損的包。
他說道,「這個人是黃牛,這邊的窗口才一關閉,他便走到後面的隊伍邊上,說有認購證可以賣,一張認購證的價格從七百到一千不等。」
從窗口購買的話,一張認購證的價格是一百塊錢,而且政府已經承諾了抽中的比率是10%,抽中的認購證可以換購新股一千股。
排在後面的人便氣憤不已,這排了好幾天都沒買到一張認購證,一見這個黃牛出現大家的怒火便被點燃了。
窗口裡的工作人員都已經離開了,破裂的玻璃不停地閃著光。
何總還準備再多問幾句,謝小安轉過頭,看了看廣場。
廣場上沒有多少人剩下了,多數人走的方向都是一致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堆席子,綠色的軍大衣散亂地隨意躺在地上。
謝小安說道,「我得跟著他們去了,好幾個朋友都在裡面,我看他們的情緒有些失控。」
何總還沒張口,謝小安已經走到了大門口處,突然又轉身過來,沖他大聲說道,「幫我轉告下小程,就我說非常感謝他。」
說完,他的人就往馬路上沖了過去。
柱子下的那個男人依然還在不停地呻吟著,他便走了過去,慢慢地扶起該男子。
男子看了他一眼,說道,「謝謝。」
何總打量了他一眼,看起來並不怎麼眼熟,便問了一句,「你是新來的?我以前沒怎麼見過你。」
男子搖了搖頭,並不說話,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翻開手上的布包,裡面的只剩下不到十張認購證了,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