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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牯牛山 少年郎(一)

  「二爺,你家有弓?我怎麼不知道?」不怪蘇牧疑惑,他也不止一次去過李二爺的家,不過從未看到弓箭之類的東西。再者山陽村的村民世代都是農人,並非獵戶,也很少會藏有刀槍弓箭。


  「你不是去過將軍墓嗎?你知道它裡面埋的是誰吧?」


  經李二爺一提醒,蘇牧腦海中一亮,難以置信的道:「李信,李二爺,都姓李,難道您是秦將李信的後人?」


  李二爺笑道:「先輩曾傳聞,我們李家是秦朝大將李信的後人,只是誰也不敢相信。若不是你當真進了將軍墓,我恐怕也只會將這話當成一個傳說,而家傳的一把硬弓也從未見過天日。」


  蘇牧聞言卻尷尬不已,自己雖然幫李二爺證實了他們家的傳聞,但不可否認的是,也挖了他們家的祖墳。在這年頭,挖墳掘墓與殺父奪妻的仇恨也差不了多少吧。


  李二爺似乎也看出了蘇牧心中所想,並未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結,事實上他很清楚,盜取將軍墓的發起人並不是蘇牧,就算他不參與,那幾個盜墓賊也不會放過李信的墓穴。同時,他內心深處也希望能夠證實傳聞的真實性,每個人都希望有一個名震天下的先祖,李二爺也不例外。


  「你能從墓中出來,應該是得到了先祖李信的認可吧,祖傳的硬弓留在我們手上也只會被埋沒,或許交給你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李二爺看著蘇牧從將軍墓出來之後發生的一系列變化,他更認為這一切與自己的先祖不無關係,雖然其中緣由不足為外人道也,但他仍決定給蘇牧以無條件的支持。


  他也有著光宗耀祖之心,只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自家兩個兒子也不是能培養出來的材料,反倒將自己的這份夢想寄託到了蘇牧的身上。


  蘇牧和李二爺趁著月色,來到李家。


  李有福的妻子江氏聽見屋內響動,開房門一角,正好瞥見一老一小鑽進房中,心頭怨憤不已:「我說你個死鬼,你爹什麼時候能對他親孫子也這麼上心?」


  李有福不知道為什麼,好端端的這個難伺候的老婆又發怒了,憨憨的道:「我爹不也是你爹嗎?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江氏濃眉倒豎,怒目圓睜:「你還敢頂嘴?這日子沒法過了!」


  李有福哪敢多言,只能好生勸慰,生怕老婆跑了。


  卻說蘇牧這邊,李二爺果從櫃中取出一張長弓,長約六尺余。弓身黑漆塗就,弓背手握的地方纏滿了細密的蠶絲,弓弦則是一條晃亮如銀的牛筋,充滿桀驁不馴的張力。


  整張弓非常質樸,沒有什麼花哨的地方,但是卻給人一種可靠且值得信任的感覺。一張弓值得信任,蘇牧對自己的這種感覺十分無語。


  「崩——」弓弦一聲脆響,恍如裂帛鳴鳳,尖利而震懾人心。


  蘇牧甩了甩被震得發麻的右手,讚歎道:「好弓!可是我現在根本拉不開這麼沉的弓!」剛才空放一箭,使出全身力氣,也只不過拉開了三分之一。想要彎弓如滿月,還差得遠呢。


  「力氣不都是練出來的,天生如霸王項羽的大力士能有幾個?」


  聽到「霸王項羽」四個字,蘇牧一下子收起長弓,開口道:「二爺,今年的年號是什麼?皇帝又是誰?」


  這個問題困擾他很久了,今天總算是找個機會問出來了,如果不能確定朝代和時間,自己這個作為後來人的「先知先覺」就毫無意義了。


  李二爺聞言抓了抓腦袋,想了半天才道:「今年好像是光和六年來著,皇帝叫什麼我就不清楚了。」


  蘇牧腦海瞬時爆炸,失聲道:「光和七年,黃巾起義,漢靈帝劉宏!」別的時間點蘇牧可能記得不是很清楚,但這個漢靈帝光和七年發生了一個標誌式的事件,就是張家三兄弟領導的黃巾起義。


  李二爺見蘇牧色變,連忙問道:「光和七年有什麼問題嗎?漢靈帝是誰,他和當今聖上有關係?」他不知道漢靈帝也是很正常的,因為「靈帝」這個稱呼是謚號,人死了之後才有的,在當朝當代肯定不會有人稱劉宏為漢靈帝。


  原來是東漢末年,三國時代即將開啟了,蘇牧壓抑住心中的興奮道:「沒什麼,我以前聽一個遊方的道士說過,光和七年,歲在甲子。改天換地,天下大吉。沒想到明年就是光和七年,也不知道外面的天下怎麼樣了。」


  汝南郡分屬豫州,黃巾最先起兵的地方應該在冀州,但是蔓延到這裡估計也就幾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天下恐怕就不會這麼太平了。


  辭別了李二爺,蘇牧手持長弓在村間小道上獨自前行,靜謐的月光輕輕灑落,天地一片迷濛。


  可是蘇牧的心頭滿是火熱,三國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自己回到這個時間節點又該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呢?不論走哪條道路,如何去做,總不能負了自己,負了這個時代吧。


  回首望著東天上的圓月,晶瑩如玉盤,沒有一絲浮雲遮擋。


  蘇牧不禁豪情自起,手挽長弓,弓弦驚響處,高聲吟道:「老夫聊發少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吟誦之聲悠揚婉轉,餘音裊裊,不絕如縷。在這安逸靜謐的夜中,傳的格外遠,已經躺下的村民無不豎起耳朵來聽,雖然不解其意,卻能感受到那份豪邁與澎湃。


  「咻——」一箭破空,將林中一隻倒霉的鳥兒射落。


  蘇牧大搖其頭,他對自己的箭法不滿意,而且是非常的不滿意。


  為什麼呢?因為蘇牧的目標是大樹,他在一顆樹桿上看出了一塊平整的地方,並且用木炭畫了好幾道歪七扭八的圈。雖然利箭射落了一隻飛鳥,可是離他既定的目標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在得到長弓以後,蘇牧很快就在山中找到了一片矢竹,這種柱子又細又直,最適合用來製作箭矢。蘇牧發揮強大的動手能力,接連製作了數十根竹箭,將箭頭磨尖,用火烤炙焦干,使得每根利箭既鋒利又堅硬。


  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與每天都有進步的槍法相比,他似乎真的不擅長射箭這種戰鬥方法。四天的練習,迄今為止,未曾中過目標。


  蘇牧將那隻倒霉的小鳥拔了毛,放在火上烤熟,連骨頭嚼碎全部吞下肚去。


  「算了,不管了!」蘇牧自言自語道,他知道預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至少在光和七年黃巾之亂爆發的時候,自己就必須出山了。而在這之前的半年時間,他還需要練就一副強健的身體,一身精湛的槍法。


  將幾頭黃牛交給李二爺看管,蘇牧便背負長弓,手握獄鳴劍,踏上了進山打獵的征程。箭法雖然爛了點,也只能憑藉智慧和運氣來彌補了。


  蘇牧的目標地點是被當地村民稱之為牯牛山的地方,牯牛山裡山陽村很遠,山高澗深,到處都是層岩疊嶂。也正因為路途艱險,很少有人到此,所以才會成為野獸的天堂。


  蘇牧一路向西,披荊斬棘,翻過數道山嶺。一身本來就破舊的衣服如今已被撕的條條快快,勉強的掛在他身上,為他遮蔽著軀體。


  深林迷蹤步,鳥鳴山清幽。蘇牧置身於一片林海之中,只能依靠天空中的日頭來判斷自己的方向。


  「被啃食的樹皮,口水也還沒幹。」一顆碗口粗的樹榦完全裸露出來,褐色的表皮早已被啃得什麼也不剩,蘇牧一眼斷定這就是獵物的蹤跡,而且還是一隻個頭不小的野豬。


  微風拂過林梢,沙沙作響,蘇牧屏氣凝神蹲下去,查探著獵物的蹤跡。


  腐爛的樹葉並不能藏匿野豬的足跡,一道腳印順著山脊漫步前行,蘇牧有了這一重大發現,心頭火熱。如果能夠獵殺一頭野豬,至少夠自己吃十天半個月了,而且還是那種敞開肚皮的吃法。


  蘇牧保持著謹慎小心,一步步順著野豬的足跡挪動,野獸都是極其敏銳的,野豬甚至更勝一籌。只要稍有風吹草動,勢必一溜煙就跑得沒影兒,所以每一次獵殺都只有一次機會。


  對蘇牧有利的一點則是風向,因為林中的風是迎著面吹來的,蘇牧並不擔心自己的氣味會被前方的野豬聞到,只要保持好距離,不鬧出太大的響動就能順利接近那頭懵懂的野豬。


  「那就是我要找的野豬?」蘇牧趴在一個大樹后,心撲通撲通亂跳,因為他已經鎖定了自己的獵物——一頭沒有察覺到任何危險的野豬。


  野豬一身黑褐色的皮毛,肥大的屁股對著蘇牧的方向,一條小尾巴還左甩右甩,它將大半的身子埋藏在草稞中,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死神給盯上了。


  見野豬將一尺來長的大嘴插在土裡四處搜尋食物,蘇牧知道自己的機會已經來了,於是緩緩抽出一根竹箭,輕輕搭在弓弦之上。


  「嗝——嗝——」弓弦輕輕響動,這是張力一步步增加的聲音。


  蘇牧使出全身力氣拉緊弓弦,同時儘力瞄準野豬所在的位置,心頭暗自祈禱。


  「崩——」弓弦霹靂作響,野豬撒腿便跑,完全沒有給蘇牧任何的面子,那條小尾巴甩的更歡,彷彿是無言的嘲諷。


  蘇牧怒不可遏,但是只能如泄氣的皮球,垂頭頓足,暗自懊惱。


  「你誰呀?白白驚走了我的獵物,當真是可惡的緊!」忽然從左側密林中跳出一個少年,怒目而視,他顯然也盯這頭野豬很長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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