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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飛鷹銀章

  「餘杭令,這就是你說的家宴?」


  林婉晴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赴宴。雖說是家宴,可餘杭令姜茂生堂堂正正以縣尊的名義出面邀請,實在叫人不好拒絕。


  不管怎麼說,餘杭明面上還是別人的地盤,雖然修仙門派素來不怎麼將吃皇糧的放在眼裡,但若非必要,也不必弄壞雙方的關係。


  最為重要的是,靈石對於任何勢力都很重要,山陰縣那邊,清源吃了獨食。現在餘杭這邊,眼看著官府又只有湯水聊以安慰,想來這心裡是極為不悅的,林婉晴覺得,這大概就是姜茂生的主要目的了吧。


  林婉晴帶著十餘個弟子,輕車簡從來到縣衙後院,弟子們當然另有席面安排,她獨自進了後院,不料只看見兩個人。


  一個身著官服,相貌堂堂,自然是餘杭令姜茂生本人,而另一個人,吸引了林婉晴大部分注意力。


  此人初看眉清目秀、皮膚細膩、白如冬雪,再一看身材高挑,鳳目含煞,最引人注意的是一身青色公服,還有領口袖口不起眼處的獨特標誌。


  「飛鷹銀章!」


  林婉晴瞳孔劇烈收縮,好像被什麼東西刺痛了一般,六扇門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餘杭令所謂的家宴之上?果真是宴無好宴!


  大晉朝廷的規矩,皇帝、皇後用璽,諸侯也可用璽,大臣用印,四品以上授印並以綬帶區分,六扇門揚州總捕頭便是四品青綬銀印。


  四品以下無綬帶,稱為章。而這女子身上暗藏飛鷹銀章,代表著她是六品銀章捕頭,也就是說,她是這餘杭縣的六扇門總頭領,她是誰,已經呼之欲出。


  「銀章捕頭趙空雪?」林婉晴掃一眼姜茂生:「這就是你說的家宴?」


  姜茂生見她氣度大方,美艷不可方物,也是暗暗喝了一聲彩,並不計較她說話無禮,道:「假託家宴,不過方便說話罷了,還望郡主不要見怪。」


  他很熱情地招呼兩人坐下,吩咐上酒上菜。因是后室房中,地方有限,所以採用的是圓桌。桌面不算大,奈何客人太少,三個人坐下來連小半個桌子都沒坐滿,下人穿花蝴蝶一般往來,快速而無聲,很快將一大張桌子擺放得滿滿當當。


  林婉晴看著滿桌子的好酒好菜,思維忍不住又放飛了一會,這樣子的圓桌酒席,還是上輩子才有體驗,一念至此,竟有幾分熟悉親切的感覺。


  只不過,再好的酒水,再好的食物,也要人對了才好,人不對,吃喝什麼都沒有滋味。而現在豈止是不對,宴肯定不是好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鴻門宴!

  「我早已辟穀,恐怕無福消受縣尊這滿桌好酒好菜,有話不妨直說,能做到的我可以做,不能做到的,不必多提。」


  趙空雪眼神一閃,她沒有想到傳聞中的林郡主會是這樣豪爽的性子,這與傳說中清冷自若,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有些不大一樣。


  「好!」她讚歎了一聲:「郡主快言快語,巾幗不弱鬚眉,在下佩服。」


  「不過雖是辟穀,喝些酒水卻是無妨。」她令人送上幾隻大碗,並且滿上,冷冽的酒水發出撲鼻的香氣,自己先拿起一碗,道:「先干為敬,請!」


  「咕嚕咕嚕咕嚕……」林婉晴看她抬起下巴,露出優美皙長的脖子,酒液順著嘴角流淌下來,打濕了衣領,還有衣領下的一抹杏黃。


  一碗將盡,趙空雪將大碗倒過來,露出碗底,示意已經喝完,她緊緊盯著林婉晴雙眼,目光似是挑釁似是認同。旁邊姜茂生不說話,也是一飲而盡。


  「郡主不飲,莫不是怕這酒里有毒?」趙空雪似笑非笑著道。


  無論在什麼地方,下毒總是非常常見,非常老套的手段,可以說毫無新意。但為什麼如此毫無新意的手段,還被廣泛使用呢?因為見效快,效果好,誰用誰知道!


  老套的手段未必不是好的手段,無論是對於弱勢的一方,以弱勝強,還是對於強勢的一方,省時省力,都是簡潔明了,迅速有效的手段。


  問題只在於怎麼把老手段耍出新花樣,誰都知道下毒好使,可真想要見效,要麼手段高明,叫人在不知不覺當中中毒,要麼巧舌如簧,哄地人不辨東西南北,自己乖乖將毒服下。至於最後一種直接在武器上面淬毒,那根本就是耍流氓的行為,毫無技術含量!

  跑江湖的凡人怕中毒,一旦中了毒,套馬杆的漢子再如何威猛,也要變成三腳貓,十成功夫去了五六成是起碼的;跑江湖的修真者也怕中毒,莫要以為修真者就不怕毒了,專門針對修者的毒不僅毒害身體,還腐蝕靈根,弱化資質,具體情形如何,全看毒性強弱,還有是否具有針對性。


  所以有經驗的江湖人,是不會隨隨便便吃別人的食物的,至於酒水這種東西更是危險。因為摻在酒水中的毒,往往無色無味,更加叫人難以察覺。


  修士們辟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不僅僅是修鍊所需,其實也避免了「病」從口入的麻煩,趙空雪質疑林婉晴不敢喝酒的原因,也是情理之中。


  「不是不敢喝,而是你們沒有資格跟我喝。」


  情況很不對,林婉晴也沒有和他們繞彎彎的閑情,何況酒裡面未必沒有毒,她這麼說,既不用墮了自己的聲勢,也可以避免可能的圈套,至於這兩人的感受,誰管他!


  她握緊右手,再攤開手掌的時候,掌心已經出現一片小巧精緻的羽毛,這是代表她個人身份的郡主宮羽。


  從璽,到印,再到章,皆是代表公器。比如這餘杭令姜茂生,餘杭是上等縣,縣令所用也為銀章,但這餘杭銀章並非他個人所有,若有一日姜茂生調離他縣,或者官運亨通升遷至州郡,那這銀章是要交出來的,這一點,類似後世所謂公章。


  而宮羽之類的宮物,則代表個人的身份,猶如個人私章,林婉晴的宮羽便是這個概念。相比而言,修真門派就沒有這麼多講究,只一件宮物就代表所有了。


  雖不過空頭郡主銜,但從品階上來說,不知道比兩個六品官兒高出了多少,林婉晴如此直接地鄙視二人,叫兩人臉上都不大好看。


  趙空雪暗忖,果然傳言還是有些道理,至少這種習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性子,果真一點都不假!


  姜茂生面色微沉,這一嚴肅起來,自有一副官威儀容顯露於外,他將碗中酒滿上才緩緩道:「卑職人微言輕,原也不配與郡主共處一桌,不過有些話,不吐不快,還望郡主莫要怪罪。」


  林婉晴不語,趙空雪亦是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只一碗又一碗地喝酒。


  姜茂生道:「此次本縣所出靈石礦脈,我聽聞清源與散花塢已經和王家商議好,三家結盟,不知傳聞可有誤?」


  林婉晴道:「縣尊法眼無差,此事正是如此,清源五成,散花四成,其餘由王家分配。」


  姜茂生心情複雜,這位林郡主倒是快人快語,好像將偌大一個礦脈當成了街邊賣的麵餅一般,三下五除二就給瓜分了,卻絲毫沒有顧及朝廷的顏面。


  他耐著性子,好生勸慰道:「郡主,你可是朝廷敕封的郡主,可不能什麼時候都把朝廷扔在一邊,只顧著浮玉山的利益啊。」


  林婉晴冷言道:「此話不假,但在此之前,我首先是清源長門弟子,更是自在院掌院,我意已決!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們若有意靈石,就該早早聯繫我派,到了今天,盟約已成,再無隨意更改的道理。」


  姜茂生倒是想早些干預,奈何這潭水實在太深,縱然他是六品正印,也很難拿這些地頭蛇和過江龍們如何。


  這個天下,不僅是皇帝的天下,也是世家門閥的天下,更是仙門的天下,姜縣令手中實力有限,貿貿然插手只會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名門正派也是會化身綠林巨寇的,山陰縣的事情,就是一個明證!

  原本林婉晴到了餘杭縣,姜茂生心裡生出一線希望,那畢竟總是朝廷的郡主,可他幾次派人聯繫,都沒有得到回應,於是便知道,這位郡主終究是清源的人,心不在朝廷。


  後來散花塢的妖人又出現了,他心裡再次生出一線希望,正邪雖不至於勢不兩立,但要說彼此互相看不順眼,那是一點都不過分的。有散花塢的人在,想來在兩派打出狗腦之前,事情是弄不出個眉目來的。


  結果事情的發展又大大出乎他的預料,先是這兩派人,不知道怎麼的,竟然住進了同一家客棧?雖然說入住的過程不怎麼愉快,鬧出來了一些小小的矛盾,聽說有個大和尚還被揍得躺床上了?


  可是兩派畢竟住在了一起,之後也沒有後續的暴力事件發生,這就叫人看不懂了。正邪之間不說不共戴天,可至少不方便住一個屋檐下面吧!這都是要鬧哪樣?

  再過得幾天,消息傳來,這兩家快刀斬亂麻,竟然聯手了!姜茂生其實涵養不錯,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忍不住有種要罵娘的衝動,總有一種被人戲弄了的感覺。


  姜茂生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合著憋悶咽下去:「靈石之事也就罷了,不過我聽說,王家獻上了流星神劍?」


  所謂聽說,不過是套話,此時兩把神劍就斜背在林婉晴身後,聽到姜縣令提到流星的名字,趙空雪的眼睛亮了起來,直勾勾地看著那兩把傳說中的神兵,眼神再也挪不開了。


  「不錯,確實是流星,縣尊大人莫非想要觀劍?」


  觀劍並不是個好詞,正如同江湖人經常說的請賜教,請指教一樣,別看說的文縐縐的,其實都是一個意思——要不要跟我打一架?

  姜茂生搖頭道:「我觀此劍又有何用?依我之見,不如將此劍送至玉京,陛下見了定然龍顏大悅,郡主以為如何?」


  圖窮匕見!


  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原來姜茂生最後的目的是清源神劍!不過也對,相對於流星而言,靈石礦脈反而不那麼重要了,甚至可以說毫無價值,因為流星所代表的清源六劍,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根本就是皇權剋星!

  皇室不缺錢,就算哪天缺錢了,也可以想想辦法。皇室也不缺少靈石,只要龍脈不斷,氣運不絕,任何的修者都拿皇室沒有辦法,靈石對於修真門派是重中之重,對於皇家反而沒那麼重要。


  姜茂生聽說了流星的消息,馬上就明白自己的機會來了,這不僅是將功折罪的機會,同時也說不定是飛黃騰達的機會。


  拿下流星,清源六劍不全,自然對皇權的威脅大大降低,這可是天大的功勞。至於靈石礦脈,那種東西屬於摟草打兔子,有固然可喜,沒有也不算啥了。


  流星不同於白虹,白虹其實可以說是江南張家所有,皇帝再怎麼霸道,也不好公然去搶奪世家臣子的東西。而流星之前不過是一把沒用的石頭劍,爛石頭一塊,全賴林婉晴方才出世。


  小小的王家本身不足為懼,只要這位林郡主不反對,王家將神劍獻於帝前,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婉晴忽然笑了,她原本就已經極美,只是喜歡冷著臉,給人冷然不可侵犯之感,可一旦笑起來,好像春風吹拂大地,百花齊放,垂柳繞岸,整間靜室在她的笑容下好像都明亮了起來,讓人忘記了煩惱,重新對生活充滿美好嚮往。


  姜縣令也是個男人,正常的男人,對於美人自然也是會欣賞的,這無關道德,不喜歡看美女的男人才不正常。


  於是他也笑了起來,笑容一向代表和平,代表朋友,代表立場一致,至少也表明事情會向好的方向發展,對不對?

  只可惜他馬上挨了一記悶棍,狠狠的悶棍,因為他聽到林婉晴用柔柔的嗓音不容置疑地說道:「流星是我的,白虹也是我的,跟你,跟六扇門,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說完不待他做出反應,霍然起身,將身前大碗拿起來,干盡,又一碗,再干,連續三碗,清冽的酒液順著嘴角流淌下來,打濕了衣襟,打濕了衣領下那一抹紅色,濕透的紅色更加地誘人。


  她伸手在桌面上拂過,三隻空碗碰撞著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音,也順便,將酒罈子一起掃在了地上。酒罈破碎,美酒流了一地,滿室酒香。


  「美酒雖好,喝多了也容易誤事。告辭!」她微笑轉身,只餘下背影,還有香風裡面傳來的輕語:


  「我感覺,今夜會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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