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尊使
森桑對外而言,或許是因為其溫和派的作風,所以才與革命黨接觸。然而見面之後,沈叔樂等人開始了解:森桑其本質上還是個士大夫樣式的人物,能夠促成此行,還是是看在了競武老樵的面子之上。
當然,羅玉林與之的交情也是關鍵要素之一。
仔細思考之後,在這樣的情勢下,烏明泰依然派出森桑前來處理全局,或許也是一種對於歃血同盟的暗示也說不定。
嗯,在烏明泰那邊,此時的考慮應該是以忍下一時之痛,日後再割去同盟為主導的……想通之後,沈叔樂心裡安定了一些。
森桑以右手敲擊桌面,那一塊地方居然是砰砰作響,如同鐵皮。這是某種機關布置,是用以傳遞某種訊息之用。
房門之外,有人進入。面目含笑,舉止利落,是接引之人皮定克。
「大人,」皮定克躬身。「需要我去做些什麼嗎?」
「不必讓人去詢問王大臣的意思了,本撫覺得……目前之事態,足以讓我們暫且保下訾姓人物。」森桑說道。
皮定克雖然名義上是森桑下屬,卻是烏明泰身邊的近人。有些事情,必須要和皮定克交代之後,才好進行。
笑容不改,皮定克微微點頭:「這件事情,來之前總理王大臣就已經交代過,既然已經交由森大人,一切就是您全權總攬。」
森桑點點頭,從書桌上抽出一張金灑紙,飽蘸墨水,開始書寫。
「這份密令,你找人傳遞出去,今後,我們需多多監視其他人的動向。有幾處特別重要的,需要尤為關照。」森桑一邊手書,一邊說道:「其一,自然是地頭蛇鄭博平,他是平邊歸來的人物,手底下的荒天衛也有威名在外。在之後,是氣勢洶洶的周保保和黑龍監,他們在錢為忠死後,憋著一股怨氣。此二者都與此事有重大瓜葛,要特殊『照顧』。」
皮定克輕輕問道:「如此一來,天王會那邊又如何處理?是否要動用下密衛?」
森桑抬起眼來,看向了沈叔樂等人。
「武道之事,終究要歸於武道。既然,本次事件中,我們與歃血盟會達成短暫一致,天王會那邊自然由歃血盟會去處理。」森桑眼光穩定,又低垂下去,矚目書寫。「此事,定克你暫時為他們準備些身份,方便他們在明面上活動。」
「明白了,這件事情由我去安排。」皮定克點點頭,看向了沈叔樂等人。「總理王大臣有親衛,幾位可以藉由此等身份活動。」
森桑書寫完畢,端起灑金紙,對著火燭輕輕一吹。端詳片刻之後,他招呼皮定克上前,把這份密令給予。
「我並不清楚這件事情是對是錯,只是以當前形勢而言,或許這已經是最優之解。」森桑嘆了口氣,「仔細思考,其中也有老夫之私心。罷了,在老夫後悔之前,你們還是隨著定克出去吧。」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沈叔樂等人笑著點點頭,向外走去。
臨走之前,白七再次鄭重施禮,對於森桑這種人物,看來他果真極為佩服。
…………
皮定克將沈叔樂等人引出,向外走去。
門外人聲鼎沸,一片煙火氣息,紅塵滾滾。
「幾位,既然是森大人作保,合作時候,天王會之動向,就交由歃血盟會一方了。」皮定克傳音說道。
五人頷首,明了此事。
「天王會之事,我們只是初來乍到,不知道根底……皮先生能不能多說幾句?」沈叔樂問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天王會興起於西南,乃是野祀天王尊之秘密信仰。」皮定克說話一片『官方』口吻,上來之後先把天王會批判了一番,定性為了野神淫祀。「初始時候,會中只有大龍頭『天王』,作禍於西南,讓人頗為頭痛。」
「那麼最近出現的天王尊使,又是什麼來歷?」桓薇好奇地問道。
「第三代天王時候,因為要閉關修鍊『渾天三重』的鎮教寶典,所以把教務交給了當時他最親近之人。后脫胎而出,成為天王會的『會主』一脈。而會主一脈,在兩代之前,有師兄弟二人相爭,動靜不小。在當時的天王斡旋之下,二人和解。從此,那對師兄弟,師兄為『會主』,師弟為『尊使』。自從那之後,天王會一教三尊,天王,會主,尊使的格局徹底固定下來。」
桓薇吐了吐舌頭:「這關係,夠複雜的。」
按照皮定克所言,天王會之中,天王一系的根本最厚重。會主和尊使本為一系,而後分裂。但如果從時間上考慮,尊使只存在了兩代,根基應當最為淺薄。
難怪了,天王尊使會答應鄭博平的邀約,來到此地。他的根基最淺,或許急於需要表現自我,還有那一份的前朝的『立限明拳』也能補充增益,深厚根基……沈叔樂有些瞭然。
「當代天王尊使胡崇,修鍊的是『尊天九儀』,說起來也是當世武道有名的高手。」
沈叔樂下意識地就想問皮定克,這位天王尊使胡崇和錢為忠比較起來又如何。然而梅晴雪冷冷瞥了過來,飽含警告。
不錯,若是貿然詢問,等若是自己曝光悍斗錢為忠之事……沈叔樂微笑回應梅晴雪,後者只是微微點頭。
「胡崇是什麼境界的人物?比之周保保,鄭博平……如何?」想了想,沈叔樂還是出言詢問。
皮定克回想起自己在酒樓時候的境遇,有些后怕。若不是來人是天王會的尊使,來的是本代天王,一招渾天三重的『代天攝命』隔空就能取了自己的精氣神三華!
「胡崇其人,血汞境界而已,他接任尊使才十年,如今也不過四十。只是,尊使一脈以亂而起,瘋狂而提防的因子已經是家常便飯。所以,上任尊使直到臨死之前,才把尊天九儀的全部口訣和奧妙交代下來。否則的話,以胡崇的本事,當是另外一尊武道尊位才是。」
來了來了,古典武學社會的三大弊病之一:師傅留手……沈叔樂,桓薇,王獅虎三人相視一笑,對此有些嗤笑。反倒是梅晴雪和白七,這兩人認為理所應當。
「還有,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對立之至的天王會立場會轉變得如此之快……」皮定克的話語不無擔憂,「他們的步調轉變得太快,讓人猝不及防。總理王大臣擔心他們是故作姿態,以求麻痹當局……而大天后則有些不以為然……當然,她或許有更深的考慮,譬如驅狼吞虎,以洋人的刀為己剷除禍患之類的想法也說不定……」
即使是在傳音過程之中,皮定克的態度依然謹慎。
眼看就要走出會館,在會館的大門廊子中,黑夜的暗影籠罩上了諸人。皮定克傳音說道:「這一次出行,森大人打著的是在廣安會見同鄉的旗號。我是總理王大臣的密衛之一,也是頭一回露面,相關的情報應當不至於泄露得太過徹底。」
皮定克在總理衙門一系中就是以情報工作立本的,說話相當的直白而明確。
「這是五枚總理王大臣簽發的密衛鐵牌,你們儘管拿去,之後的一切活動,都以這層身份作為掩護。」皮定克遞出幾枚鐵牌,黑夜中也不用仔細觀察,沈叔樂等人把其納入懷中。
果然,烏明泰料定了森桑的動向,早有準備……沈叔樂他們點點頭,對於總理衙門的根本意圖把握得更加到位。
「我還要迴轉守護森大人回歸驛館,只能在此道別。今後,若有通聯之事,直到廣安會館找尋我就是。」皮定克微微拱手,而後含笑轉身,再不回頭。
「阿樂,現在幹什麼去?」桓薇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沒有把競武老樵交代的事情弄砸,心情有些開心。
「我們既然已經有了明面上的身份,大搖大擺地到城中投宿。」沈叔樂想了想,說道:「競武先生他們會派出人員和我們接洽。如此一來,兵分兩路,尋找訾系山也好,營救羅玉林也好,起碼在明面上,我們這一方扳回了細微主動。」
「好啊,終於不用在山洞中苦等了。」桓薇語氣輕快,其中也有一些解脫。「黑幽幽的,怪嚇人。」
她的腦洞跳躍極快,忽然轉化話題:「老王,你是道教的人物,你說說看,世界上有鬼怪嗎?還有,還有,你們道教的那一套驅鬼符篆,真的有效嗎?若是真的有鬼,是不是你才是我們這五人中的主力攻擊手?哎呀呀,你的武道還沒我精深,驅鬼即使是真的,恐怕也夠嗆……」
這一席話說的王獅虎腦門直冒黑線。
沈叔樂饒有興緻地聽著桓薇在這邊說著話,即使是清冷如梅晴雪現在也嘴角微勾,白七逐步適應了這個隊伍中的和諧氛圍,也不至於初始那麼古板了。
大概,整個隊伍中尷尬無比的人物,只有王獅虎一人樂吧?
五人到了客棧之中。
「掌柜的,開出三間上房。」微笑出言,沈叔樂還沉浸在適才有趣的一幕之中。
掌柜的面色尷尬,正不知道如何解釋。
「不必了,今天凡是住店的人,都過來讓我見識見識真容再說。」從五人背後,傳來一陣冷笑。
轉頭過去,眼中所見乃是白衣白袍。
天王會的人?
好快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