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歃血盟會
監牢之處的情況晦暗不明，即使是以沈叔樂等人的目力也難以看清。
只有在這邊，拖住景朝人馬，才是上上之策。
忽然之間，從漢昌城的城防司各處傳來了步伐凌亂的跑步之聲。
沈叔樂借勢而起，居高臨下。
目光所及，來人各處集合，有八十餘。都是負槍荷彈，手上抓著前膛式燧發火槍。
師夷長技以制夷，景朝這些年來，多有引進這些『奇淫技巧』。
火槍輪隊，三排分排射擊，幾乎不斷的火力，足以壓制內翰境界的武者。
「走，往東南監牢之處，且戰且退。」沈叔樂當機立斷，讓周圍人隨之向東南而去。
鄭博平和周保保眾人眼看眼前突兀出現之四人向東南而去，一時間有些難以決斷。
若是派出人馬前去追捕，最後之結局多半是有去無回。
可若是放任這四人離開，又心有不甘！
燧發槍隊已經到來。
「大人，是否？」鄭博平手下眾人做了一個向下劈掌的手勢。
鄭博平想了想：「回總督府，召集漢軍將領，還有其他義士。此次恐怕訾系山已經走脫了。」
他的面色冷峻，很難再復之前老神在在的自信，而周保保在其一側也驚疑不定。
四大內監頭子，周保保是功夫最差，底氣最小的一位。如今，他千難萬難爭取而來的督戰機會，甫一到來，就出師不利，恐怕對今後的計劃有極大損害。
若是因此而失去了所謂天后的信任，後果之嚴重，下場之酷烈，周保保不敢深思。
「大人，這是適才抓到的革命黨人。」這個時候，鄭博平手下帶著自己的『戰利品』一一歸來。
一身白衣，面含譏笑，那個死士笑著問道：「鄭博平，這一次，你可是栽倒家了。」
鄭博平慢慢靠近，他的身材高大，比之那死士足足高了一個頭。
啊呸！
死士一笑，吐了口唾沫，直接朝著鄭博平面頰而去。
默然，一道暗火無端生出，那團唾液在半空中被蒸發殆盡。
鄭博平冷眼旁觀，一道朱紅近黑的火焰如同鐵鏈裹向那死士。
燃骨焚髓，墨火斷魂！
火焰延展極快，左右之人急忙放開那死士。
即使是那革命黨人有著極強的意志，在鄭博平這逼殺之法面前，依然是被刺激得喊出聲來。
「啊！」
痛徹心扉，痛徹骨髓，痛徹魂靈，遠超世間一切酷刑的痛楚！朱紅黑火把他的真氣作為燃料，以他的皮膚血肉為助燃之物，把他的生命消磨！
不斷翻滾，死士的身形肉眼可見的消減下去。
黑煙滾滾，那火把他的肉身變作微小顆粒帶入大氣。
鄭博平張開嘴唇，胸腹鼓盪，產生氣壓。黑煙滾滾被其一一吸入腹中，化作養分滋養其內府，壯大其內氣。
「鄭博平，周保保，你們這些殺千刀的！」聲音越來越小，那人身最後化作一團飛灰。
鄭博平此時嘴唇烏黑，眼光確更加幽深不可知。
「兵馬司，城防司，官差訝異，全數外出！全稱搜捕，有一革命黨人，殺一；有二革命黨人，殺二。殺殺殺殺殺！直到他們知道這天下究竟是誰的天下為止！」
「是！大人！」
…………
「在下陶辛，不知道姑……仙子姓名？」年輕人渾身無力，可是掙扎站立筆直，鄭重地行禮。
眼前之人冷冽，明艷，少言，讓人忍不住想要了解其一切。
「刀客，梅晴雪。」
從懷中取出信號之物，像天上發射而出，梅晴雪平靜說道。
她如今內氣收斂，不見凌厲。
背後狹長刀身弧度精美，十分契合其女刀客的整體氛圍。
「這些追兵為什麼追捕於你？」梅晴雪輕輕問道。
陶辛適才內氣消耗過度，傷了內府，苦笑說道：「陶某是地泉門的武者，因為聽說恩公訾系山先生被寧漢總督鄭博平囚禁。和同道中人商議之後，我和兩位師長作為牽制，前去刺殺周保保和鄭博平。」
陶辛等三人確實是視死如歸，以他們的身手，完全無法與周保保，鄭博平抗衡。
梅晴雪微微點頭，似乎為陶辛勇氣而讚賞。
她看向漢昌城之中，似乎在等待什麼。
陶辛閉目養氣，二人一時無語。
「晴雪！」沈叔樂他們順著煙霧而來，他想要緩解和梅晴雪之間的尷尬，主動出言問候。
梅晴雪微微點頭，眉頭微皺，似乎並不喜歡沈叔樂這種略帶親近的叫法。
媽蛋，都是第一回見面時候把『聲望』降到了冷淡，現在想要慢慢刷回去，就比較困難了。
「咳咳，城中狼煙四起，等我們到監牢之所時候，早已經是人去樓空。」沈叔樂正色說道，「訾系山應該早已出城，只是現在不知道身在何處。」
白七問道：「梅姑娘這邊有什麼情況沒有？」
梅晴雪點點頭：「這位陶辛，是地泉門的高足，被鷹犬追擊，已經被我救下。或許，他能夠知道現在該如何進行下去。」
扶了扶眼睛，王獅虎繼續說道：「現在我們要迅速遠離漢昌，適才打鬥時候，我們相貌已經被敵人知曉。估計，在最短時間之中，就有專門之人繪製出我們的通緝懸賞。」
一行人向外走去，江邊的軍船已經行動起來。漢江水師的船體多是木製，規格雖然不小，只是人力驅動，動作緩慢之至。
而這個時候，就連洋人的鐵船也開始動作。
鐵船隆隆，發出轟鳴，帶出巨大的水浪。
應激而發，他們以為漢江水師有所動作。於是行動起來，互為牽制。
適才漢昌城之中的動作太大，想要注意不到是不可能的。
而這一邊，陶辛張大嘴巴。
像是仙子這麼能打的，難道還有四個？！
他看見適才大殺特殺的梅晴雪和沈叔樂等人談笑風生，內心之中自然把沈叔樂他們歸類為梅晴雪一類的高手。
有這種高手，訾先生無憂！
「諸位大俠，我，我知道怎麼躲開官軍追捕。」陶辛出口說道，「諸位隨我來。」
陶辛恢復了部分真氣，現在已經稍稍可以邁開步伐。
「寧漢總督鄭博平此役之後必定會向周圍求助。」陶辛說道，「四省之兵已經陳列在外，只要老妖一聲令下，就有五省會剿之事。」
「老妖？老妖是誰？」桓薇奇怪的問道。
陶辛微微一笑：「這個就是些粗鄙之言了，說的是當朝的太后，所謂『大天神武英明神后』。只是，我們這群『造反』之人自然不能給她好臉。」
桓薇點點頭，表示明白。
陶辛所帶之路在山林之間，左拐右拐，路線繁複。
白七微微皺眉，問道：「如今天下之事，真的只是景朝一朝之事嗎？外有強敵，內有憂患，此時此刻，應當萬眾一心，摒棄前嫌才是。為何……反而要相互攻訐？」
陶辛微微一愣，隨後說道：「當今之天下，乃是一家之天下，而訾先生等人的夢想，乃是建立一個天下之天下。到了那個時候，人人皆是主人，人人都可做主。」
「天下之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然而若無一強大人物鎮壓，僅僅憑藉平民百姓，如何能興家國？」白七搖搖頭，他慢慢說道：「一家之天下，一人為主，為君；其餘之人為臣為子。即使又所退讓，也是天子御天下精英共治參與其中，這乃是天下至理。」
沈叔樂笑著說道：「天下之人，天下共治，合情合理。只是眼下最大的事情，還是要去把訾先生救回來。」
陶辛本來還要和白七爭論一番，但是聽了沈叔樂的話，微微愣了愣神。
說的不錯，事有輕重緩急！
眼前乃是一處絕壁，看上去怪石嶙峋。
陶辛走上前去，四處尋找。
他撿起一塊石頭，瞄準山石之間的某一處。右手輕巧一擲，那石塊疾馳而去。
此時，讓人驚奇地是，相撞時候，只是發出一聲清脆迴響。
之後，陶辛又隨後撿起數塊石頭，分別投向各處，依次也有清脆迴響產生。
這個時候，眼前一片蔓藤纏繞之處，忽然發出石門傾軋之音。
「來者何人？」內里傳來悶聲。
陶辛說道：「家仇未報，國情迷茫之人。」
「何不去報仇？」
「正要去報仇，只是兄弟不在，何來力量？歃血為盟，捨命為公。」
石壁之內沉默。
突然，那面石壁向兩邊敞開，露出內里一條直通山中之路。
這工程量不小，況且看那石壁開鑿痕迹，恐怕年歲已經久了。
這或許是一個江湖中的秘密結社也說不定……沈叔樂等人跟著陶辛向著其中走去。
嘩啦啦的水聲從上傳來，在這石頭甬道之中傳來迴響。
「這方甬道之上，有山瀑，通漢江。」陶辛介紹說道，「我們現在去的是『歃血盟會』，前身是『乾坤門』，現在已經和訾系山先生接上了聯繫，共同為推翻景朝之爛腐而協作。」
說話間，前方忽然隱隱有燈火傳出。
一行人走進，其中是一個天然的中空石洞。此時，期間已經有了不少人馬，看上去有不少武道不錯的人士就在其中！
「陶少門主，怎麼樣了？訾先生可救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