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節 野棒槌
在一個寒意凜冽的冬日,高恩華到吳郡找到四妾公。
「高道長,老朽已詢問過教中苦派各郡縣祭酒,同樣是只知其名,無人知曉陰陽殿具體位置。」四妾公看看高恩華一臉濃郁的失望,也心有不忍道:「要不要老朽向小師君求援?」
「此時求援尚早,四妾公不必過早麻煩孫師君。」高恩華心中盤算,和孫恩並無深交,何況待尋到陰陽殿具體地址后,若實在不敵陰殿主,只能厚著臉皮求雲渺宮和天師道中人出手本助。
「道長自有良策可行?」
「良策沒有,愚見倒有一個,貧道去益州一趟,但願公主貴人自有天吉。」高恩華一臉苦澀,不願多做解釋,拱手離去。
益州城外,程家塢堡。
天空蔚藍,塢堡四周山林的桑樹上一片空蕩蕩,幾片黃色桑葉在桑樹尖梢上顫抖,一股股炊煙在堡民房頂上裊裊飄起,在夕陽中筆直上升,給這荒涼初冬更增一份孤寂和蕭瑟。
兩道黃色劍芒從塢堡中騰空而起,迎著高恩華快速掠來,稍到近處,衛子姬從劍芒中大喜叫道:「高道長回來了,方才子怡師妹還說起你呢。」
「多謝兩位道友記掛,程氏塢堡如今情況如何?」高恩華心頭一暖,見衛氏雙姝沒有提及司馬雪,心中隨既失望,確也不好意思扭頭就走。
「賊骨頭桓少真壞,已將益州內外多股勢力收歸已有。」衛子姬搶著說道:「唯有雲渺宮與城中米教鄭家一直沒有動靜,師尊令雲渺宮姐妹守好自家地盤,靜觀其變。」
「程氏塢堡附近這山林中沒人了。」高恩華問道?
「林間樹葉落光后,眼下已無修士光顧,益州城中又倒處傳說有『青玉戒』『玄武鞭』等修真法器出現,各路人馬如今都彙集到益州城奪寶。」衛子怡看著高恩華一臉的風塵神色,有些心痛,商量道:「雲渺宮上下如今全神戒備,一時抽不出合適人手,道長歸來,可否替我和師姐去益州探探桓少虛空?」
「行,貧道這便去益州看看。」
「道長注意,如今益州城中,唯有米教鄭府一直平安無事,此事頗不尋常。」衛子怡道:「道長可多注意鄭府動靜,說不信就有發現。」
「貧道知道了。」
益州城中,宵禁時分,空中繁星廖廖,城中一片靜謐。
一名身材單薄的青年男子從黑暗中鑽出來,站在鄭府後院角門邊上,「噠、噠、」輕叩數聲,角門應聲而開,一個身材矮小的身影走了出來。
「姓毛的,老娘讓你害慘了,若非這枚戒子,你是不是今晚也不肯來見我?」
「靜兒,靜兒,你冤枉我了,特使大人日日差遣我干這做那等雜事,真是沒騰出空來相見。」
「騙鬼去吧你,老娘在也不信你了。」鄭靜壓低聲音,恨恨道:「我身子越來越笨拙,只怕孩子出生前,這是最後一次見你了。」
「靜兒,你要多多保重身體。」毛公子聲音中透出關懷,伸手向鄭靜抓去:「你和孩子,都是我的心頭肉,這一二天我便向父親大人提及咱倆婚事。」
「滾,多少年了,一直只用一張嘴來逗老娘開心。」鄭靜怒意未消,手一抬,一道淡淡的青芒劃過黑暗,扔向毛公子:「戒子還你,以後休說認識老娘。」
「姑奶奶。」毛公子連忙接手接過戒子,道:「這枚青玉戒價值連城,要是跌壞了,在下小命便沒了。」
「戒子還你了,快滾吧,若你心裡真有老娘與孩子,啥時能迎老娘過門時,再來找老娘。」鄭靜聲音中透著不甘,說完、悄聲退入鄭府,鄭府後門隨後「吱嘎」一聲緊緊關攏。
毛公子借著半明月色,仔細看了看青玉戒,暗自緩緩吁了一口氣,心頭放鬆下來,上次相會時,被鄭靜將青玉戒搶去把玩,桓少已數次催要青玉戒,眼下終於可以回府交差。
「公子如此多情,竟夜探鄭府,青玉戒是什麼樣子?」一個戲謔的聲音在黑暗中懶懶響起。
毛公子毛骨悚然,感覺自己秘密被人窺破,而且感到黑暗中有一種危險正在逼近,當下扭頭撒腿便跑,只要衝出鄭府院牆下的陰影,遇到城中巡夜兵士,多半才有安全。
「乾坤借法,封!」一聲古老咒語在身後響起,一道璀璨光芒從黑暗中一閃飛出,將毛公子緊緊束縛,一動不能動,喊也喊不出,手上一輕,青玉戒被人從掌中硬生生的摳了去,對方如幽靈般消失在黑暗中。
半柱香后,束縛靈力一泄,毛公子想著憑空丟失的青玉戒,心頭惶恐,唯今之計便是快向桓少稟報實情,當下撒腿便跑。
穿過一條長長的小巷,眼看便要奔到城中正道了,一個黑暗突然跳出來,擋住了去路,難道方才搶奪戒指的人又返回來了?毛公子心中驚懼,但知道自己實力相差太大,便戰戰兢兢在黑暗中偷窺對方的動作。
「老子娶了一個表子當婆娘,你個呆瓜娃子先插一杠子,娶一送一,替老子種上一個『野棒槌』當雜種,你個呆瓜娃子,給老子帶了多少頂綠帽子?老子要將你千刀萬剮……」
面前人聲音沙啞,話中殺意分明,分明就是鄭靜的上門女婿原登飛,絕不是方才奪走青玉戒的人,毛公子背後汗毛乍立,彎腰自靴筒邊摸出一柄短刃,放聲大喊:「來人啊,來人啊,救命!」
乍明乍暗的星光下,「噗」一股黑煙暴起,原登飛體貌一變,向地上一蹲,一雙毛聳聳利爪迅捷無比的拍來,帶著野獸的蠻力與速度,只一爪,便將毛公子拍暈,拖著隱進黑暗中……
翌日晨時,毛公子失蹤了,益州刺史府中撒出大量差役,全城仔細查找,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暮色時分,凌風觀中,桓少得知毛公子失蹤后,心痛得臉都綠了!他當然不會心痛毛公子的死活,而是心痛隨毛公子一起失蹤的「青玉戒」。
「將觀中所有修士派出,查明青玉戒的下落,敢擄虎鬚的人必須死!」
「若將觀中修士全部派出,警戒護衛的人手便少了,怕是有些不妥。」天地宗長老賈智道:
桓少傲然道:「有本少坐鎮觀中,料也無妨,按本少意思去辦吧。」
「諾。」賈智躬身領命。
「稟少主,道觀外山腳下有人一直在徘徊不去,好似在向觀中窺視,要不要派人驅逐。」一名負責巡視的墨甲衛匆匆來報。
「毛公子剛失蹤,便有人在道觀外窺視,這是要對本少動手的意思。」桓少的小眼中透射出一股興奮,話未說完,人早已出了房門:「去瞅瞅對方是誰?兩位長老隨我出來,殺光他們!」
天地宗長老賈智和盧剛相視一眼,一臉無奈,只得隨後跟了出來。
凌風道觀外,小坡下一里處是一片閑置的民房,暮色中一片影影綽綽,桓少祭出吳鉤,一馬當先直撲民房,吳鉤金光燦爛,發出一片狂傲的霸氣。
三條人影倏地從民房間掠出,向遠處遁去,其中兩條人影身體曼妙,竟是女修。
「哈哈,鄉下賤婢別跑,本少一直記著你倆的騷味、、」桓少一眼便認出,對方便是自己一直掂記的衛氏雙姝,眼下遠離建康,桓少忘了自已是優雅的士族子弟、桓氏後人,如服了「五石散」后一樣亢奮狂妄,言語猥瑣。
「嗚、嗚、」兩柄如意蝴蝶刃一高一低左右斬來,角度古怪刁鑽,桓少心中一凜,不敢大意,手中吳鉤縱橫揮舞,「錚、錚」兩聲將如意蝴蝶刃格飛,抬頭一看,衛氏雙姝和高恩華已然跑遠。
賈智和盧剛帶領數名修士匆匆追來,道:「桓少追不追?」
「追,你現盯緊那名男修,兩名女修交給本少。」桓少如聞著血腥味的餓狼,感動小腹間一片燥熱,頭也不回的徑直追去,賈智命令道:「你等速去跟上桓少,千萬不要讓他出了意外,否則全家不保。」
「諾。」數名修士見桓少早已跑遠,連忙一路追去。
高恩華在白日午時與趕來的衛氏雙妹碰了面,商議晚上趁夜色打探凌風道觀,不料桓少竟然直接殺出觀外,只得與衛氏雙姝分路而走。
一盞茶后,空中寒星渺渺閃爍,身後兩名修士一直在高恩華身後緊追不捨,憑感覺,二人身上殺氣濃郁,顯然道法非同一般。
「啪」的一張符紙在黑暗中燃起,風遁術發力,高恩華身影加速,風一般向前掠去,將身後的賈智和盧剛逐漸甩遠,稍頃靈符咒力一過,賈智和盧剛又慢慢現身,不知使了何術,正在逐漸逼近。
一柱香的時間,雙方已經圍著城牆轉了三個大圈,引起諸多巡城士兵一片驚呼,再仔細一看,面前確空無一人,只得紛紛解說撞邪遇鬼。
「你們方才看清沒有,是不是有三條人影飛過?」
「好似有,確又沒有,是不是有鬼?」一名士名縮了縮脖子。
「噓。」帶頭的巡城使低聲道:「別吱聲,都別吱聲,啥事也沒有,這三頭鬼已前前後後出現過三次了,前兩頭你等沒發現而已……」
夜色中,高恩華又一次被天地宗兩名長老追近。
「小輩休走,接劍!」賈智一聲斷喝;一柄巨大的飛劍,赫然在黑暗的虛無中凝聚,劍刃挾雜著隱隱的雷聲,帶著一股凶煞氣息,向高恩華的腰間橫斬而來。
一道璀璨的太極圖燦爛綻放,「轟」的一聲,與巨劍轟然相撞,黑夜中頓時靈力光華四溢,高恩華一跺腳,也未掐訣施咒,人瞬間失見蹤跡。
「這小子是老鼠精轉生的?這麼滑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