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迎新
夜幕下的校園像個被趕去床上睡覺的孩子。
周遠先走了。司雲也跟著夏天走在返回宿舍的人群中，竟看見校園中出現好多個全副武裝的人員。他們頭戴藍色防暴頭盔，身穿藍色防暴盔甲服，有的手持長長的抓捕桿，有的舉著一米多高的盾牌，還有的甚至手握外形酷似弩的雜訊波槍，往來巡邏在各個交匯口。
「他們是誰？」司雲湊到夏天耳邊悄悄問。
夏天忙躲開司雲的嘴，局促地說：「集團特勤部的第四小組啊。」
「到底發生什麼緊急情況了？」司雲不安地打量他們。
「有入侵。」夏天壓低聲音回答。
「誰？」
「第四小組還在查。」夏天略一沉吟，繼續說，「我猜可能是周團團和她的夜叉。」
十年前大灣的事情呼嘯浮現在司雲的腦海中。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心裡頓時緊張起來：那個周團團不會還是來追殺自己的吧？為什麼啊？
「應該是奔著她來的。」夏天瞥著司雲哼了一聲，冷冷說，「我勸你最好離她遠點，別色迷心竅，把小命搭上。」
「色什麼了我？」司雲氣急敗壞地說，「我剛才是想去圖書室拍張照片才偶遇她的……」
「你用不著跟我解釋。」夏天擺擺手說，「我就是提醒你而已。我還有個建議，你以後盡量保持手裡隨時有一杯咖啡。」
「啊？」司雲疑惑不解。
「你是普通人，太容易被催眠了。」夏天一指周圍的學生，「這個對於美人來說太容易了，他們都會，何況是她。要不是我剛才……哎算了，跟你說了也沒用。總之你就準備吧，喝咖啡總不過敏吧？」
司雲的心咯噔一沉——周遠果然是十年前的周子泉。她為什麼不承認呢？為什麼改名呢？是因為躲避周團團的追殺？
回到寢室后，他輾轉反側，一直到天快亮才睡著。
沒想到早上剛七點半，全校廣播：二級緊急狀態解除。緊接著，分院的教學秘書魏秋實一連打來七個電話，硬生生把司雲從睡眠中拽起來。
「司老師！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人手倒不開，得需要你幫幫忙！學校正門口有咱們分院的迎新棚子，您坐那裡就行，不用管別的！」魏秋實那邊很嘈雜，講話聲音很大，「莎莎主任今天可能會帶隊下來檢查，那兒必須得有老師坐鎮，要不就不辛苦司老師了！」
「沒事沒事。」司雲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馬上去。」
正門口兩側支起四個遮光棚子，其中深灰色的棚子下面，幾個身穿西服的學生會幹部正在拉起「建築工程分院歡迎你」的橫幅。當知道司雲是新來的老師后，馬上客客氣氣地彎腰說「老師好」，還特意讓出中間座位給司雲坐。司雲剛一坐下就感覺自己格格不入，好像幾隻白天鵝裡面的一隻醜小鴨那麼突兀。但看了眼對面傳媒分院的白色棚子，他又暗自慶幸還好沒坐那邊，不然當真是「珠玉在側，覺我形穢」。
「老師，您喝點什麼？」其中一個瘦高個的男生幹部陪笑著問，「可樂？雪碧？美年達？」
司雲忙擺擺手：「不用不用。」
瘦高個當即離座，一溜煙兒跑向食堂，回來的時候手拎一塑料袋飲料放到司雲桌上，裡面不僅有可樂、雪碧和美年達，還多了一罐紅牛。司雲受寵若驚，在幾個學生會幹部的勸說下，不得不打開一瓶可樂喝。
「司老師。」另一個戴藍色美瞳的女生幹部湊得很近，鼻子幾乎要貼到司雲的臉上。她面露嬌笑，話語輕柔，「司老師您剛來，不太清楚情況，迎新的事交給我們處理就好。」
司雲差點嗆到，馬上點點頭。
這時，一對母女來到了他們面前。母親有點駝背，肩抗一個紅藍細條紋的大絲袋子，鼓鼓囊囊的，裡面應該是給孩子帶的被褥；女生背個大書包緊緊跟在母親後面，雖然皮膚顯黑、衣著樸素，但身材高挑、鵝蛋臉上帶酒窩，猶如一塊沾滿泥土的璞玉。幾個學生會幹部有人搬椅子請她們坐下，有人遞飲料讓她們喝，還有人給她們講解報道流程和注意事項，殷勤得幾乎讓司雲誤以為這對母女是哪位領導家的親戚。
「姨、學妹，還剩個最重要的事。」藍眼睛掏出手機，打開一個應用軟體，鄭重其事地說，「這個APP叫美物，咱們美人專用的！」接著，她開始細緻地講解這個應用軟體的好處，還手把手教那女生如何使用，連司雲都聽進腦子裡了：這個美物APP是一個集社交、購物、支付、借貸於一體的綜合型電商平台，有聲紋認證確保專門服務美人，並以「自由幣」結算。
那女生完全沒了剛才怯生生的模樣，已經和藍眼睛火熱討論起美物APP上的美瞳顏色。瘦高個注意到那母親面露難色，湊過去悄悄說：「姨，你想不想給你家姑娘轉專業？」
「咋不想轉呢。」那母親眼睛發光，指著對面白色棚子說，「我和我姑娘都看中那個專業，美人搞直播有優勢啊，怎麼都比死命幹活掙那幾個死錢強！唉，可惜名額沒了！」
「美物APP老闆是咱們學校董事長。」瘦高個壓低聲音說，「只要在美物APP多消費，個人信用評分漲到1000分，就能拿到免費轉專業的名額！」
此言一出，皆大歡喜，只有司雲瞠目結舌。母女二人滿意地離開后，幾個學生會幹部開心地相互擊掌。藍眼睛更是面色潮紅，得意地對司雲說：「司老師，這兩天迎新拉人註冊，我漲了一波分！」
「那個『自由幣』是什麼？」司雲皺著眉問。
在幾個學生會幹部七嘴八舌的講解中，司雲知道了：這個「自由幣」是國際四大公司聯合發行的，並由四大公司背書。按照孟買協定三大基本原則的第三條規定，情素補充劑貿易必須以「自由幣」來結算。
「你們美人不是自己體內會分泌情素嗎？幹嘛還需要什麼補充劑？」司雲不解。
藍眼睛捧著自己的臉蛋，笑嘻嘻地說：「我們年輕美人當然不需要，但是那幫老傢伙，啊呸，是老師，他們需要啊。美人在25歲以後分泌情素減少，如果體內濃度過低，就會得抑鬱症！所以必須定時注射情素補充劑！」
司雲深吸一口氣——陽光之下，他只覺得這裡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