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來歷
風八聽了柳旭譏諷之言,牙齒咬的『咯吱』響,雙眼內噴出猶如實質的火光,一瞬間再也不能壓制,徹底將自身引燃。只見火光之中,風八面色急速變幻,一會兒猙獰無比,呲牙咧嘴,一會兒雙眼迷茫,恍若迷離,一會兒面無表情,似石佛一般,雙目開合間,有冷電射出。
隨即雙手抱頭,發出凄厲的慘呼,似是經歷無窮痛苦,於地面翻滾,只持續了數息,漸漸沒了聲息。而那道化魂鬼索,沒了風八法力灌注,十二對童男童女收了姿勢,平靜而立。
爬滿光罩的黑蛇,已成無根之水,頃刻間隨風而去,覺性沒了壓力,佛音又起:「爾等非唯人間之事,應得脫十方地獄,應是無間罪人,此日悉得受樂,俱同生訖。」
菩薩法相猛的爆裂開來,化為萬道金光,鑽入童男童女體內,洗刷化魂鬼索的污穢煞氣。不消片刻,十二對冤魂不復漆黑模樣,具是面露安祥,遙遙一拜,四散而去,眨眼間消失得一乾二淨。覺性好似積了萬千功德,拈花一笑,睜開雙目。
此時鬼一這個話癆鬼,看著覺性張嘴結舌的說道:「你…你…你是那位大人?」隨即好似看見巨大恐怖,身軀一抖,化為滾滾黑煙,往地面鑽去。
覺性不明所以,面漏思索之色,「這鬼一稱竟我為大人,真真可笑。難道他瘋了不成,或是認錯人了?還是表演一番藉機開溜?」
鬼一所化黑煙入土大半,眼看就要消失之際,只聽有人說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為何不戰而逃?難怪人間流傳『鬼話』一說,都是你們這些不講信譽之物,污了鬼祖之名!」
只見風八緩緩起身,五指一抓,就把漏在地面的半截黑煙懾住,直接把鬼一提到自己身前。隨即伸出數寸長的舌頭一舔,鬼一眼中火苗掙扎而出,落於其口內。鬼一軟倒在地,『咔嚓』聲中,化為一灘碎骨。
風八吧嗒兩下嘴,』嘔『的一聲作嘔吐狀,然後用寸許長的指甲摳了摳牙縫,面露噁心之色:「這冥獄里出來的東西,太過粗礪,不僅毫無味道,還辣的嗓子難受。他們卻互相吃的歡喜,真是一群俗物。」
一番表演過後,抬眼看向柳旭,舔了舔嘴角,微微一笑。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有戲謔,有迷茫,有清澈,亦飽含深情,矛盾、複雜、多變。
柳旭被他盯著看,只覺得毛骨悚然,手中緊緊握住劍柄,青筋暴起,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心知此人再也不是風八,已經徹底墮入魔道,佔據其軀體的,也許就是無上心魔。
風八看了柳旭一看之後,不再理會,緩步走向覺性,開口說道:「我聞九天十地,地獄在中,是事實否?」
覺性如臨大敵,再次盤膝而坐,結三昧金剛手印于丹田處,周身化出一圈佛光,顯淡金色,答道:「實有地獄。若非神仙,即需業力,非此二事,終不能到。」
風八到了覺性身邊,伸指彈了下佛光,「嘶啦」一聲,灼個通紅。立刻含入口中,含糊的問道:「不知地獄何在?」
覺性身軀搖晃數下,勉力穩住,答道:「業海之內,是大地獄,其數千百,各各差別。所謂大者,十八之數,次有千百,亦無量苦。「
柳旭在旁聽的懵懵懂懂,不知所云。不過感覺這兩個傢伙,說的是了不得的事,因此用心聽之。只因他才入修行之門,見識淺薄,不知就裡。此刻覺性與風八二人,已經展開一場攻殺,若覺性稍違逆本心作答,那心魔立刻會乘隙而入,破其佛性。
按風八的說法,若鬼一的魂火粗礪似沙,那覺性的佛心就精細如面,饞的其直流口水。心魔乃是人心念頭所化,污穢不堪,雜亂無比,卻偏偏喜歡至純至凈之物。佛門的佛性,玄門的道心,魔門的魔念,可以說相差不大,具是至純至凈之物,是心魔絕佳的口糧。
佛性與道心、魔念又有不同,佛門講究不假外求,修的是自我向本我的升華,把自我的各種意識拋掉,如出聲嬰兒般,純凈無暇。玄門、魔門,修的是自我與本我的結合,以道心駕馭自我,駕馭自身的各種後天意識。而魔念卻是走的極端,把單個意識培養到極致。
因此,心魔最喜歡的是佛性,其次為魔念,最後方為道心。且越是修為高的佛門弟子,越容易被心魔侵染。蓋因修為越高,已經完全接近本我,卻還有一絲雜念殘留。就像光頭上的虱子,一眼可觀之,若被心魔盯上,就是毫不鬆口。
古往今來,無數高僧大德,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千萬年修為頃刻喪盡,化為無相心魔,掀起滔天罪孽,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實是可悲,亦可嘆!
此時風八手捋長須,圍著覺性打轉,似是尋覓破綻,開口問道:「你是誰?自何處來?」
柳旭也一直有這個疑惑,覺性此人太過神詭,因此才處處戒備。此刻聽風八相問,立刻側耳傾聽。
覺性聽到這個問題之後,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皺著眉頭思索。風八窺見機會,立刻化成萬千魔念,當空飛舞。分辨入微,只見這無數個細小的念頭,有八成是風八本人,有其年少時的模樣,亦有洞房之夜的慘景,還有熊羆拜師的畫面,林林總總,目不暇接。
還有一成是柳旭的,一成是覺性的。而鬼一的念頭,只有那麼一兩個,具是無數骷髏戰鬥的畫面,還有兩軍對壘的場景。
這些念頭咆哮著衝到覺性身前,護身佛光被自身雜念侵染,轉瞬被吞噬乾淨,岌岌可危之際,覺性突然開口道:「我也不知我是誰,只記得來自血獄。」
隨著話音出口,覺性周身金光大方,比剛才精純了數倍。萬千念頭沒了突破口,又匯聚一處,化作風八的模樣。被覺性挽回劣勢,只見其不僅沒失望,反而顯得特別高興。興奮的伸出長舌舔了覺性光頭,立刻鼓起無數水泡,當下連吸冷氣,嘶笑著說道:「好好好,這樣才有點兒意思,道爺幫你純化了思維,你該如何謝我?能以身相許最好!哈-哈-哈-」
心魔之物,不能靠自身修鍊,只能靠分化念頭,吞噬他人修為成長。但凡得了這念頭之人,修為增長極快,心性也被念頭所迷,只要繼續修鍊下去,終有一日神智迷失,成為心魔傀儡,一身修為被心魔所得。
每奪得一份修為,心魔就厲害一分,直至化作無相心魔,無形無相,可分化萬千咒靈,只要被種下咒靈者不死,早晚會捲土重來。因此,心魔乃是修行界的大敵,只能鎮壓,極難殺滅。
柳旭看著心魔玩弄覺性,而他居然來自血獄,不由心念電轉,「覺性竟然來自血獄,不知和血獄鬼蓮有何牽連?看鬼一離去時的模樣,好似認出他的來歷。罷了,管他作甚,不若趁他倆打啞謎之際,拿了鬼蓮撤退,仙棺亦不能放過,正好給師父享用!」
柳旭萌生退意,當下緩緩向盜天仙棺靠近,準備同鬼蓮一起順走。風八似笑非笑的瞟過來一眼,開口說道:「你拿了去也無甚用處,我猜這和尚就是鬼蓮,鬼蓮就是和尚,不知我說的對否?」
柳旭一聽這話,急忙看向覺性,聽其如何作答。覺性面容平靜,好似在說他人之事:「沒錯,我就是血獄鬼蓮,我們同根而生,一體雙魂,轉世而生。」
覺性話音剛落,盜天仙棺掀起,那株漆黑的蓮花飄蕩而出,與覺性合在一處。盜天仙棺隨即開始收縮,化為數寸大小。頃刻間,覺性再不復原來模樣,半邊臉漆黑如墨,帶著邪笑,半邊臉佛性閃耀,慈悲為懷。
接著好似自言自語般說道:「嘿!怎麼樣,到頭來還不是得求我相助。你啊,求了無數佛祖,那幫傢伙哪有空搭理你,是否口口聲聲言說,求人不若求己之類?咱們還是徹底融合算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豈不最美?」
原來,覺性乃是血獄十二層之主,修為停滯萬年,為了尋求突破,以大毅力分出八成神魂,使其轉生而出,自身陷入沉睡。哪知天意弄人,居然同一株鬼蓮生到一處,一體雙魂。
覺性沒有前世記憶,與鬼蓮實力相當,起初倒也相安無事。可雖著鬼蓮吸收無數草木、野獸之魂,修為高漲,立刻壓過一頭。此物天性為吞噬,卧榻之旁豈容它人酣睡,從而要吞了覺性魂魄,獨佔鬼蓮本體。若是被他得逞,或許有朝一日還要追根索源,據其本體。
天道總會留下一線生機,在這鬼蓮生長之地,竟然有一處南華寺廢棄別院。冥冥中指引覺性到此大殿,從盜天仙棺內得枯骨一枚,頓悟佛法。從而依靠仙棺將鬼蓮壓制,現今受心魔所迫,不得已再次合體。
接二連三的變化,弄得柳旭目不暇接,此刻終於恍然大悟,原來感覺果真沒錯,覺性居然是這等跟腳。事到如今,魚與熊掌已不可兼得,當下傳音給皮囊內的白若瑾:「一會兒如果發生混戰,你立刻拿了仙棺就走,在谷外等我一日。若過期未至,你把此物送去柳州府一笑堂,言明此地之事,師父會為你作出安排。另轉告於他,若有來世,還要坐其徒兒。」
白若瑾聽柳旭竟似交代遺言,立刻大叫道:「喂,喂,你怎可如此,咱們不如馬上退走,什麼也不要,想必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柳旭說道:「你個傻鼠,覺性原本就打著鬼主意,現下又同鬼蓮合在一處,以他吞噬的本性,已完全不可能放我離去,必是要搶奪種子的。無需費言,記住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