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心魔
風八見柳旭停住身形，猶豫不前，恨得咬牙切齒。自身屢次退讓，他卻變本加厲，無恥之尤。既然如此，那就速戰速決，不可另生枝節，當下徹底撕破麵皮：「好個貪得無厭的小輩，既然想漁翁得利，那休怪爺爺施下辣手，取爾性命。」
隨即拍出一枚符籙，口中急速念道「冥獄鬼神聽四方，上呼祖師守廟堂。南斗北斗具不顯，七星五雷閃一旁！左扶牛頭，右御馬面，無常皆隱，孟婆喝湯。哪神不伏，何仙不擋，還不速速現身——急急如律令！」。
那枚符籙受咒語一激，頃刻間吞噬海量元氣，似有無數冤魂嘶嚎掙扎，凝聚成三股漆黑的氣柱，似蟒蛇般鑽入地面。柳旭見這符籙如此駭人，立刻拔劍出鞘，準備應對。
過了數息，最後一道氣柱入地之後，此符籙似是耗盡，直接燃燒成灰燼，歸於天地。
柳旭正繃緊神經，隨時準備出劍，可又過了數十息，卻毫無反應，好似風八隻是拿出來嚇唬人而已。
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面現鄙夷，譏道：「老賊，你這手符法實在是高明，駭得小爺都沒跳，哈-哈-哈！我看你應回爐重鑄一番，省的丟了祖師麵皮！不過你若納頭來拜，小爺可傳你兩手！」
柳旭正大放厥詞，瘋狂嘲笑之際，地面轟隆隆顫動，喀啦啦聲響，裂開一道縫隙。三隻雪白的手骨攀住地面，即而躍出三隻骷髏，一高一矮一瘦。具是手提骨刀，身披破爛骨鎧，空洞的眼中燃著火苗，一股軍煞之氣透體而出，站三才方位，將柳旭困在中央。
柳旭暗罵糊塗，怎可學起前輩高人，作出忘乎所以之舉，當下只得收起獗態，準備迎敵，誰知那骷髏並未立刻衝殺，只聽最為高大，貌似為武將的那隻，空蕩蕩的嘴巴開合，聲音猶如金屬摩擦，望向風八言道：「是你發出符詔喚我等前來？可知代價幾何？」
風八聽這骷髏居然開口能言，當下就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不知三位…三位…道兄如何稱呼？「
武將答道：「我們三個還未完全恢復記憶，只以代號想稱，我為鬼一，瘦子為鬼二，矮子為鬼三。哎，身為鬼卒只有代號，看到召喚符詔之後，合力殺開一條血路，方才從通道衝出……」
風八見這骷髏喋喋不休，居然是個話癆鬼，連忙說道：「無需贅言，速速動手，少不了你的好處。」一邊加大法力輸出，一邊吐出三滴精血，打向三人。骷髏張口吞下，眼中火苗立即漲了幾分。既然得了好處，鬼一揮起燃著火焰的長刀，一招力劈華山砍向柳旭，其他兩隻骷髏亦同時動手，圍攻而上。
柳旭見這三隻骷髏，按軍中陣勢擺開三才陣，若徹底被圍，那將一人同抗三人之力。當下揮劍急沖，意圖趁陣勢未穩之際，脫開包圍。刀劍相交之下，濺起大片星火，刺耳聲音傳出，使得牙根酸澀，得自刁誠的寶劍，亦崩出數個豁口。緊接著一股龍象之力導入體內，蹬蹬瞪後退數步，徹底被圍。
尚未立穩，腦後勁風呼嘯，鬼二同樣一招力劈環山，刀光未至，以燙的後頸灼熱，鬢髮欲燃。連忙回身招架，刀鋒堪堪已到了頂門。又一聲巨響傳出，柳旭上半身急速後仰，直接跪倒在地，碾碎一片地面。電光火石間，鬼三如地鼠般滾翻到近前，長刀帶起層層光影，彈指間橫斬而至，要將其化為兩段。
這骷髏三兄弟不僅力大無窮，且似演練無數年月，配合無比默契，頃刻間形成絕殺之勢。此三鬼生前為軍中猛士，鬼一為主將，鬼二鬼三為偏將，數千年前一場曠世大戰，敵眾我寡，力竭而亡。他們臨死前吸取無數軍煞，到了地獄化為骷髏兵。
風八所發符籙，曰冥獄役鬼咒，以枯骨為筆，冤魂為墨書寫，乃禾山道祖師，禾山真人所創。此咒可溝通冥獄鬼卒，每召喚一次，需供奉自身三滴精血。其上還有冥獄修羅咒，可召喚鬼將。不過所需代價巨大，需供奉半數精血。
冥獄里鬼卒實力，與玄門入竅相當，若是單個對敵，柳旭可輕鬆獲勝。不過只能說風八運氣極好，不僅召喚出有記憶的骷髏兵，而且還會合擊之術，使得甫一交手，柳旭就落入下風。
面對夾擊，當下順勢向後，鬼二正奮力下壓，措不及防，立刻隨之向下，面對面倒向地面。柳旭運陰陽玄真到雙腿，猛力膝撞，正中鬼二胯骨處，接著用力一蹬，將其頂向鬼三揮出的刀光，等他倆抱作一團之際，立刻向右一滾，躲開殺局。
還未及起身，鬼一又殺至，此骷髏明顯是頭領，不僅負責交涉，實力比那鬼二、鬼三高出不少。居然發出一道半月形刀光，向柳旭斬來。
這幾下兔起鶻落，發生於瞬間，柳旭終於窺到一絲縫隙，翻滾中將輕水環祭出，化為一道水流，纏繞住刀氣，隨即鯉魚打挺而起，站穩身形。
被三隻骷髏兵逼迫的狼狽不堪，此刻終於得以喘息，當下施展出陽火術，化出一道火龍抵住鬼二，輕水環飄忽而走，攻擊鬼一，自身展開劍法，沖向實力最低的鬼三，打算分而擊之。而劍丸在體內鼓盪不休，準備出其不意一招制敵。
隨著一人三骷髏全力施展，大殿內忽明忽暗，火光衝天。風八和覺性看柳旭表現，具是暗暗心驚，心思各不行同。當下亦各自加大輸出，指望趁早壓服對方。佛光忽明忽滅，化魂黑索凶威滔天，十二對冤魂不知疲倦。這下可好，大殿似是禁受不住，漱漱作響。
鬼三雖然實力最低，卻是攻守有度，鬥了數個回合，依舊勝負不分，看情況一時半刻奈何不得。而輕水環和陽火術生出的火龍，只勉強牽制那兩位，他們且戰且進，又要形成合擊之勢。
柳旭三下對敵，消耗巨大，心中暗道，「若是繼續下去，怕是要力竭而亡。看來只得暴露出隱藏手段，先斬殺一個再說。」隨即猛攻幾招，等刀劍又架到一處，立刻口吐劍丸。霎時間，大殿宛若白晝，『嘶』的一聲，直接將鬼三梟首。柳旭隨即把陽火術散去，以減少消耗。展開青蓮劍訣，攻殺鬼二。
柳旭時刻不忘修鍊劍術，再加對劍道有些天賦，此時已經有了些許氣象，略有小成。劍氣不再是直來直去，而是飄飄忽忽，令人捉摸不透，不幾下，就將其絞殺成一堆碎骨。
正在這時，已經死去的兩隻骷髏內，飄出四道火焰，鬼一張嘴一吸，立刻與眼中的火苗合為一處。剎時間，原本雪白的身軀節節拔高，且轉為黝黑之色。身上骨鎧一改破爛樣，長出根根骨刺，顯得猙獰無比。此鬼卒居然臨陣突破，到了鬼將境界，氣勢隨之大盛。
自打天地初開，鴻蒙初判，定下輪迴之後，經無上古、中古、到近古，無數年生老病死，互相攻伐之下，地獄內鬼卒如恆河之沙，數不勝數。經過數年演化，亦誕生出修鍊之法，只需吞噬同類魂火，就能提升修為。因此，地獄內的戰鬥，一刻不曾間斷。
鬼一進化為鬼將之後，來回活動數下，以適應新的骨架。身形轉動間，多了幾分靈巧之意，不再似先前那般，有骨骼摩擦之聲。此時柳旭依舊攻殺不停，卻被鬼一輕易化解，隨即開口說道：「且慢動手，聽我一言。」
柳旭聽了這話，心中思忖「這鬼一真不愧話癆鬼，既然他主動息戰，正好藉機恢復真氣。先聽他有何言說，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豈不更美。」當下收了法器、劍丸，退到一邊恢復。
鬼一眼中火光跳動，看著風八說道：「如今我已進化為鬼將，那可就不再似先前的價碼了，不知你是繼續合作？還是就此作罷？」
柳旭正盤坐恢復，聽鬼一這番言論，心中大驚，「這風八喪心病狂，任何事都做得出來。若真與他達成某種交換，可不好應對，不如先下手為強！」立刻施展出隱身術，消失在原地。
風八聽了鬼一之言，心中計算得失，若是答應他，實在肉痛，若不答應，那小子劍丸犀利，隨時可能殺來。正為難之際，猛然發現柳旭隱身不見，立即逼出八滴精血，飛入鬼一體內，急喝道：「那小賊奸滑無比，速速過來護衛。」
人體內大概只有十數滴精血，乃是肉身精華所在，隨著修為提高，會有所增加。玄門修鍊，精血時刻滋養神魂，只有修出元神后，方能脫去肉身。因此非常珍貴，輕易不敢浪費。
此刻風八捨去大半精血，立刻顯得萎靡不振，覺性瞅准機會，佛光似要反殺而回。而鬼一吞了精血之後，仰天嘶吼，眼中火苗愈加旺盛，緩緩行到風八身側，將其護住。
柳旭沒想到這番結果，風八也真是捨得，當下顯出身形，張口鄙夷道：「你個老賊，居然貪生怕死的如此地步，就憑你這心性，還妄想成就金丹，純屬白日做夢。」
玄門中人求道，求的是長生道果，非是生死大仇，或道途之爭，等閑不願與人爭鬥，若是妄動無名，容易滋生心魔。只有如余元東，風八之流，為了爭那虛無縹緲的一線機緣，煉就一身邪法，行事肆無忌憚，動輒壓上數十上百年的修為，豁出性命，拼個你死我活。
風八活了三百載，盡修些進境神速的邪法，心性始終跟不上修為。其實他內心亦知曉無望金丹，不過只能催眠自己，『只要延長壽命，也許還有機會。』
他一生嘗盡無窮快活，眼看要身死道消，怎能甘心就赴。而隨著熊羆被斬，最後一絲希望破滅，已經被心火折磨得灼心燒肺，隨時就要化生心魔。
因此才千里而來，想要廝殺一番，以此來卸掉火氣。卻未想到有盜天仙棺在此，隱約又看到一線機緣，覺得長生有望。不過隨著柳旭詛咒之言入耳，徹底挑明他無望金丹之事，原本被壓制的心火，徹底爆發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