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飛仙
柳旭碰到余元東,自身又陷入到了危險的境地。心中暗恨,「凡是莫要強出頭啊!以為修了門道決,就妄自尊大,把天下英雄不放在眼裡,真的是自作自受。」不免有些英雄氣短。
正在這時,天空中一道虹光急速飛過,過了百丈之後,又掉頭折返,急衝而下,一道堂皇霸道的勁氣,直接將余元東轟成粉碎。只見一女子,身材高挑,雪白的脖子玉頸生香,雲鬢里插著萬年青簪,身穿一件白色連體長裙,神情淡漠。從隨身攜帶的香囊中,掏出一條絲帕,擦了擦手,望向柳旭。
乍見之下,此女眼中好似隱藏著一片星空,全部心神被其所奪,怦怦心跳,熱血沸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鑽入鼻孔,本來受傷之處還疼痛難忍,這下可好,好似食了仙丹妙藥,煙霞籠罩,恍入仙境。
恍恍惚惚中,只見女子面漏幽怨,小心翼翼的問道:「怎可如此大意,害的奴家擔心,不要緊吧?」
柳旭連忙道:「不要緊,不要緊。娘子快扶我起來。」
此女心道:「此人好生無禮!若不是那傻大個執拗,才懶得救你!「當下一聲冷哼。
這聲冷哼,比那萬年不化的雪山還要冰寒!激的柳旭機靈靈打了個寒顫,從那無盡星空中跌落出來,原來是做了一場白日夢。
當下面色由青轉白,轉眼又變紅,比那變色龍也不遑多讓。「真他娘的丟人,不知有沒有聽到我喊她娘子!嘿嘿,聽到不是更好!」居然好似佔了人家天大的便宜,差點笑出聲來。
不過被這女子居高臨下的望著,只覺得好不自在。當下勉力拖著受傷的右腿,掙扎著靠在一顆大樹之上,保持兩人平視。好像只有如此,才能找回一些可憐的自信,省的自慚形穢。
女子聲音略微有些沙啞,開口問道:「你可是柳旭?」
微微點頭,張口才吐出個「你」字,卻見人家已經一步一步邁向高空,眨眼消失在天際。自始至終都是面無表情,淡漠無比,就好似神仙看凡人打架,順手碾死了一隻螞蟻。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幽香,隨風飄散。
柳旭年方十五,正是情竇初開之即。平日里接觸的,都是一些街坊鄰居,姑姑嬸嬸之類。猛然間在最狼狽之時,見到如此高傲美麗的女子,對自己不屑於顧,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深深傷害。紮根於心底的大男子主義,徹底冒出頭來。心中暗誓,「早晚要將你折服,才能找回今日顏面。」急匆匆的尋回了輕水環,一瘸一拐的向金錢幫總壇跑去。
到了金錢幫,只見一群粗壯漢子,正圍在一起大聲講話,各個面紅耳赤,顯得興奮無比。細聽之下,具是什麼仙子啊,美女啊,菩薩之言,搶來做老婆,死也甘心之語。心中鄙夷,「一幫大老粗,竟在這做白日夢。」倒是完全忘了,自己也如這些漢子般的模樣。一番打聽之後,明白了大致原委。
據說是曹軍生前,給大周神機營的一位至交好友送了封信,詳細介紹了鐵牛的種種神異,希望他能拜入神機營。沒想到卻引起了高層注意,這才有那女子來接應鐵牛。不過鐵牛忠義無雙,說什麼也要等義母和柳旭回來,無奈之下,那女子才匆匆尋來,順手解決了余元東。
沒見到那女子,略微有些失望。拖著傷腿,往一笑堂行去。荀大夫為其一番診治之後,才有些好轉。當下把今日經歷之事講於師傅聽,著重講了鐵牛之事。
此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想探聽那女子的來歷。自打見了她之後,只覺得神思恍惚,一直無法集中精力。不過又羞於出口,因此才轉彎抹角的打聽。
荀大夫聽了柳旭之言,高深莫測的一笑,也不點破他的小伎倆,說道:「那大力牛魔拳,定是神宗功法無疑。也許不久之後,神宗又有一門真傳要現世了!」
柳旭不免有些奇怪:「不知這《大力牛魔拳》有何奇異之處,居然牽扯這麼大?為何其他人練了無甚出奇,鐵牛卻進境神速?」
「你剛剛踏入修行之門,可知神宗功法的來歷?」荀大夫嘿然一笑。
柳旭抓了抓腦袋,訕訕說道:「弟子只是聽歸雲子講過一些,說是什麼煉化自身血脈等語,詳情也不太知曉。」
荀大夫捋了捋長須,似是陷入回憶之中:「我讀過一本雜記,《神魔外傳》。據說上古的時候,天地間誕生了無數強橫無匹的生靈,時刻不停的相互攻伐。而我們人類的先祖由於自身太過弱小,隨時有覆滅的可能。
就在這岌岌可危的時候,有七十二個部族首領,為了留下人類延續的火種,甘願忍受唾罵,決定依附於神獸一族。自那之後,得了一絲血脈傳承。數代潛心研究之下,這才有了神宗法門。不過能延續至今的,約有三十六門真傳,其他的具是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耳中聽著師父娓娓講道,柳旭好似穿越了無盡時空,夢回上古。只見一處隱秘的山洞中,數十人身體羸弱,衣不遮體,圍繞火堆而坐。你爭我吵,相互謾罵,爭論的難分難解。經過數次隱秘聚會、討論、研究、爭吵,最終做出了舉世震驚的決定,歸附於神獸一族。突然,山洞外傳來一聲巨吼,蒼涼久遠,這數十人立刻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一股強大的意念之力,如狂風驟雨般席捲而過:嘰里咕嚕嘎啦怕卡。還沒搞明白到底是何意,已經被這股風暴倒卷而回。仔細回味了一番,還是毫無所得,只能放在一邊,繼續問道:「師父,您覺得這個決定是對是錯?若換做是您,該如何自處?」
「神宗傳人都是眾口一詞,先輩們為了民族大義甘願忍受千夫所指,乃是大無畏的。依我看,這就是為了自身利益背棄同族,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之舉。」荀大夫冷笑一聲,不以為然。
聽了這些秘聞,柳旭興奮異常,繼續問道:「那神宗道統為何會失傳一半?是被道門聯手狙殺了嗎?」
荀大夫可能覺得剛才有些太過武斷,長嘆一聲,好似緬懷那些逝去的前輩:「神宗的延續極其艱難,血脈功法缺一不可,不像道門和魔門,可以廣收門徒。因此就造成了一個極其尷尬的局面,有血脈的,不一定有法決。反之有法決的,不一定有血脈。而即有法決,又有血脈的,卻又不一定相合,再加上天地大劫道統覆滅,因此才失傳了一半還多。
經過無數年的優勝劣汰,神宗先輩摸索出一條生存之路,他們依靠自身血脈法決,只在直系後代間延續,就是世家和皇朝。他們都是傳承久遠的門閥,底蘊深厚,實力深不可測。而向鐵牛這般,能得到與自身血脈相合的法決,只能說是天意如此。因此才引起了大周皇室的高度重視,若是培養得當,也許神宗又多了一門真傳。」
柳旭正憋的難受,聽他好不容易提到了鐵牛,張嘴結舌了半天,假作隨意的問道:「不知接走鐵牛的那女子是什麼人?倒是高傲的緊。」
荀大夫面露微笑,目不轉睛的盯著柳旭,好似看穿了他的用意,直到其臉孔漲紅,左顧右視,這才說道:「大周皇室綿延數萬年,修的乃是神宗三十六真傳之一,《黑水真法》。宗室內高手無數,為師印象里倒是沒有此人。若是你有意,只能日後自己打探了。說完一陣開懷大笑。」
「你今日與那余元東一戰,可曾總結過得失?」笑過之後,鄭重的問道。
見師父面色嚴厲,知其是惱了自己行事魯莽,不愛惜性命,小心翼翼的回道:「弟子也是一時衝動,恨那金錢幫屢次騷擾家叔,因此一怒之下殺了上去,沒想到還有這些事端,日後定三思而後行。」
「你能認識到錯誤,還有葯可救。我輩修行中人,自身修為才是根本。若是一味的爭強鬥狠,須知強中自有強中手,早晚落個凄凄慘慘。只有時刻把握自身,才能有那一線機緣。我送你的符書,可曾理解透徹,用心修習?」荀大夫見其面露惶恐,面色稍霽。
柳旭哪還敢說只是隨便翻看了一番,只能強做鎮定,愁眉苦臉的說道:「您老人家明鑒,我日夜研讀,收穫卻是不大。看來對於符法一道,實在是沒什麼天分。」
「畫給我看。」荀大夫不置可否。
當下收拾一番心情,拿了符紙硃砂等物,裝模作樣的接連畫了三張靜心咒。可想而知,都以失敗告終。略微忐忑的瞄向師父。
荀大夫沉著臉說道:「徒兒啊,你知我為何叫你獨自參研《艮山金斗秘籙》,而從未指點。就是要你理解符法的真意。按照清野山人的理論,符法就是把自身對法則的領悟,通過特殊媒介呈現出來,這一點我是非常贊同的。
每個人機緣、悟性各不相同,對道的理解就不同。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這一點誰也幫不了你。你若是按照符書上的照貓畫虎,那永遠也不可能畫出來。那是人家的符,是人家的理解。就拿這靜心咒來講,什麼是靜?稚齡小兒覺得沒有聲音就是靜。我覺得在熬藥之時也是靜。你呢?你認為什麼是靜。」
柳旭見師父生了氣,也不敢嬉笑作態,正聚精會神的聽講,聽到提問立刻脫口而出:「我覺得看書的時候就是靜。」說完恍然大悟,提筆沉思片刻,內息灌注筆尖,筆走龍蛇,一張靜心咒躍然紙上。
荀大夫面露微笑:「孺子可教!我當年無人指導,花費了一年多時日,才成符一張。不過千萬不可驕傲,符法一道,博大精深,等你什麼時候能知竅了,方才算是入門。」
「不知這靜心咒的竅在哪?」見師父有了笑意,柳旭這才心下稍安。
荀大夫敲了敲柳旭的腦袋說道:「傻孩子,這是你畫的符,你反過來問我竅在哪?書讀百遍,其義自見。等你畫個幾百張,也許就能知道了。」
又接連畫了數張,成功率能有一半,「這靜心咒功能單一,對敵也無甚用處,要是能有一本符籙大全就好了。」正在這時,只見堂叔柳樹林推門而入,與荀大夫打過招呼之後,對柳旭笑罵道:「臭小子,害我擔心了你半日,你卻在這兒躲清閑。速速跟我回去,有事和你商議。」
回去的路上,柳樹林詳細的問了事情的經過,見其腿部受傷,不免一番長吁短嘆。得知金錢幫的麻煩已經解決,才稍作安慰。等到了當鋪,只見一婦人正在堂內端坐,見柳旭前來,認真看了幾眼,這才告辭離去。
「這是鬧的哪一出啊?」柳旭不免有些奇怪。
柳樹林一聲長嘆:「臭小子,有天大的好事等著你呢。最近我思來想去,凡是接觸過那件木牌的人,都沒落個好下場,沒準兒哪一日我也要步其後塵。臨死之前,唯一的心愿就是想看你娶妻生子,成家立業。經過這幾日張羅,已經有媒人上門了。如此一來,我也有顏去見你死去的爹娘啦。」接著又是重重一嘆。
柳旭聽完叔父之言,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那白衣女子,連忙壓下心中綺念:「您無需太過擔心,我已有了應對之策。前些日子,您不是說知府那兒缺信得過的人手嗎,你就找張管事舉薦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至於那相親之事,容后再議。您老當益壯,沒準兒哪一日還給我生個小兄弟呢!」
柳樹林聽完安慰之語,面色稍稍有些好轉,當下說道:「那好吧,明日一早我帶你去見張管事!」